是唐嫂子的哭聲。

還伴隨著大福爹的歎氣斥責飄出來:

“……也不知道你在家是怎麽看孩子的,好端端一個孩子,咋就突然病成這樣。大福年紀小,不懂事,隨便亂吃,你偏也不攔著,讓他亂吃,這下好,吃吃吃,人都快吃沒了!”

唐大嫂哭得更加凶猛:“我哪兒知道那幾個糖葫蘆能將他吃成這樣…我之前也說了,髒,別吃了,可那孩子就嘴饞,偏要吃咋辦,你也知道我拗不過那孩子……說來道去都怪那溫家,要不是那溫四郎的糖葫蘆,大福也不至於這樣子。”

“人家掉在地上的糖葫蘆,大福自己個兒撿了去吃,你這個當娘的也不攔著,能怪誰?便是我們去找溫家扯皮,也沒道理,街坊們也隻會笑話我們自己!說咱們自己養出個嘴饞如豬的兒子!”大福爹歎氣。

溫瑤一頓,果然大福是因為吃了地上的髒糖葫蘆才弄成這樣。

聽夫妻兩這對話,大福的病勢有些嚴峻,一天了還沒好。

正這時,隔壁的章叔走了過來,正是他家小孫女前不久發了哮症,被溫瑤針灸治好,所以章叔對待溫家姐弟也格外和藹,昨兒也幫她說過話,此刻瞟一眼唐家的院子,望向溫瑤:“二娘,回來了啊。”

“是啊,章叔,”溫瑤打了聲招呼,又順口問道:“怎麽樣,大福拉肚子還沒好?”

章叔搖頭,臉色跟著發沉,語調也低了下來:“今兒鬧騰了一天,唐家請了了兩個大夫,灌了幾劑止瀉止嘔的藥下去,還在斷斷續續地上吐下瀉。”

又瞟一眼唐家院子,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報應。那大福搶小四郎的東西吃,結果把自己吃成這樣,又攤上個嘴巴這麽毒辣的娘,昨兒那麽埋汰你,怕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二娘,你也別參乎這事兒了。大福是吃了四郎掉在地上的糖葫蘆,才得了病,唐嫂子正火頭上呢,免得又遷怒到你頭上。”

溫瑤知道章叔是好心提醒,點點頭,先進了屋子。

兩三天下來,溫瑤隻聽說阿福的病非但沒好,還更嚴重了。

章叔和幾個街坊去唐家看了下,說是阿福一個胖小子,短短幾天內,整個人都憔悴了,臉都凹了下去。

再這麽下去,眼看就要不行了。

傍晚,溫瑤回家,剛走進了巷子口,又碰見章叔,打了聲招呼。

剛說了兩句,兩人看見不遠處的唐家門口,大福爹送大夫出門,臉色陰沉沉的,在聽大夫說著什麽,每聽一句,臉色就更陰沉一分,到最後,七尺漢子,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大夫,不能再試試麽?”

大夫搖手歎氣:“這都三天了,該用的藥都用了,若是可以好,早就好了,可到如今這孩子還在斷續嘔瀉,再這樣下去,身體根本支撐不住了。你們不如再另尋大夫看看吧。”

說罷,就背著醫箱離開了。

大福爹身子頓時就一癱,眼淚滾出來:“兒啊……”

章叔看著於心不忍,雖那唐嫂子嘴巴臭了些,那大福到底也隻是個孩子,並沒犯什麽天大的錯,看一眼溫瑤:“二娘。你看那大福還有救麽?”

雖然這個二娘在利川縣還沒正式給人治過病,但聽說那鎮上在京城王府做過大管家的喬家,家中的老太太也由這二娘治過,正因為如此,鎮上不少女眷也喜歡找她。

而且自家小孫女的哮症發作,也是她針灸當下平息。

所以,章叔對溫瑤還是很信得過的。

溫瑤頓了頓,道:“得要仔細看看,倒也不是一定沒救。”

章叔立刻便道:“不如你幫大福看看?”

見溫瑤沒拒絕,便對大福爹嚷起來:“大福爹,不如你讓溫大夫給大福看看?”

大福爹淚一止,帶著幾分懷疑看向溫瑤,雖知道她是行醫的,在濟世堂做事兒,但看她年紀小,又是個女的,還是個新搬來的,多少有些信不過。

章叔急了:“你啊,就別死板了,人家溫大夫能在濟世堂那種大藥鋪做事,年紀輕輕便能行醫,自然說明能耐比一般年紀大的男子還要強! 不然如何能立足?”

大福爹一聽,想想也是,正要說話,卻見唐嫂子已經衝了出來,拽緊相公的衣袖不鬆手,惱道:

“你在幹什麽,請她給大福看?是嫌大福還沒被折騰死麽?就是她弟弟,才才害得大福如今躺在**生不生,死不死,她如今看笑話正樂著呢!進去,我們找別的大夫去!”說著,便是將大福爹生拉硬拽了進去。

溫瑤倒也沒強求,隻對章叔打了聲招呼,便先進自家屋了。

晚上吃飯時,三娘聽說了溫瑤回家進門前的事兒,不禁氣憤:“這唐家還真是不識抬舉!姐主動想給大福看病,還甩臉子給姐看。姐,你今後也別再管他家的事了,吃力不討好,反還要被罵!”

溫瑤也沒說什麽,隻拿起筷子,夾了顆青菜到三娘碗裏:“行了,別生氣了,消消火氣。”

晚飯剛吃完,姐妹兩正要去廚房洗碗,四郎則在院子裏,幫忙逗弄車子裏的小團子,卻聽木門啪啪被人拍起來,一陣比一陣急。

三娘擦了一把手,趕緊去開門。

門外,竟是滿頭大汗、一臉慘白的唐嫂子,一看見院子裏的溫瑤便失魂落魄地跑過去,雙膝一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溫大夫,我家大福不行了,剛才竟拉出了血……快,快去救救他吧!”

三娘一驚,卻還氣她對姐姐出言不遜:“唐嫂子不是信不過我姐姐,去請的大夫了麽?怎麽又來找我姐了?我姐晚上不出診,您還是請回吧!”

“別的大夫治了幾天都不見好轉,剛才大福他爹又去找了個大夫,一聽大福屙血,接連擺手,來都不來了…現在隻有溫大夫能幫我們了,”唐嫂子泣不成聲,竟磕了個響頭,“溫大夫,求你了,若之前我有什麽得罪,請多包涵……救救我家大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