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安說的這些話，尖銳到近乎刻薄。
說出口的時候她不敢說自己進行了思考，幾乎是憑著本能，在宣泄自己的情緒。
也許是大早上經曆這麽多讓她疲乏，索性自暴自棄了。又或許是人又在鬼門關外徘徊了一次後，更加無所畏懼了。
總之她篤定這些話秦子臻不會喜歡聽，應該說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要聽到。
她也已經做好了被秦子臻臭罵一頓，隨後被威脅、被報複的準備。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秦子臻很平靜。
有種置身事外的平靜。
他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由此襯托的她像一個跳梁小醜，林嘉安這麽認為。
“林嘉安，我還是那句話。”秦子臻坐在沙發上的身體往後仰了一下，靠在了椅背上。“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現在滿口怨言、滿腔委屈，跟我憤憤不平地說著這些，好像我有多麽對不起你。”
他停頓了幾秒鍾，臉上的表情迷茫了一瞬。
“也許有過？”
“但是林嘉安……”
秦子臻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做出了一個很好看又很隨意的姿態。
“我沒有理由相信你說的這些，事實上我並不想那麽做、也不想那麽認為。可你做出來的事情，就讓我那麽認為了。”
“如果不是，那就證明給我看，而不是像個怨婦一樣埋怨這個埋怨那個。”
他還是那麽輕飄飄地說出了這些話。
林嘉安承認自己意氣用事的成分很大，可秦子臻的話裏話外都充滿了高高在上，他俯視著一切比他渺小的生靈，用著最不屑的姿態。
秦子臻不會理解其他人，不會理解林嘉安的歇斯底裏。
他隻會覺得所有的事情都理應如此。
林嘉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平複了好幾秒才能說出下一句話來。
“秦子臻，我的衣服呢？”
許是她的話題跳躍得太快了，秦子臻一時之間好像沒能反應過來。
林嘉安不欲多看他的那張臉，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後她回到了**。“你不是要看證據嗎？我拿出來給你看！”
“對了，再給我準備一個讀卡器。”
秦子臻半挑了一下眉，然後拿著手機發了一個短信。
林嘉安看著他手裏那台和自己僅顏色不同的手機，隻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一些。
她在**翻了一個身，背對著他。
沒過幾分鍾後，祝禮敲開了門，手上正拿著林嘉安上午那套衣服。
“林小姐，你的衣服。還有……”祝禮的眼神在秦子臻遊**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還有，你的手機。”
林嘉安道謝過後，接過了衣服，然後當著兩人的麵，拆卸衣服上的那團黑紗。
黑紗之下，被包裹著是一台GoPro。防水防震，所以掉下水之後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她拆卸出了其中的SD卡，插入讀卡器之後又把目光放在了秦子臻身上。
“秦子臻，你的電腦借用一下。”
秦子臻麵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用眼神示意著祝禮把電腦端過去。
祝禮接收到信號端過去之後，他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林嘉安的身邊。
林嘉安看了眼秦子臻，然後當著他的麵、鄭重其事地把讀卡器插進了USB接口，又打開了文件。
文件的儲存時間明明白白地顯示著，是今天上午七點半。
幸好她留了一個心眼，到碧琉湖的時候就打開了錄像。
她打開了視頻，點用了二倍速之後，就把電腦端在了秦子臻的麵前。
由於被黑紗遮蓋著，所以畫麵籠罩著一層模糊的景象，但索性能看個大概，聲音也算清晰。
她仍由倆人把今早晨的經過完完整整地看一遍。
看完之後秦子臻和祝禮都沉默了，她難得地從秦子臻臉上看到了迷茫和無措的表情。
可因為GoPro是別在胸前的，所以還是沒有辦法證明是白璉把她推下去的。
不過能夠洗清自己的嫌疑，為自己正名，林嘉安已經很滿意了。
“秦大少爺，現在能夠證明我的無辜了嗎？”
她把讀卡器拔了出來，薄薄的一張SD卡被她緊緊地攥在手心當中。
“如果你覺得還不能，那我還可以把我和白璉第一次見麵時的監控拿給你看。”
卡的棱角刺在掌心當中，有些疼。
“也可以把我是怎麽被罵“小三”“惡心”的帖子拿出來給你看。”
林嘉安看向秦子臻的眼神倔強又固執，也許還有一些疲憊和悲傷。“秦大少爺，你覺得這樣夠了嗎？”
秦子臻像是還沒能反應過來，他有意製止住林嘉安的話頭。
“林嘉安，你……”
“秦子臻，我承認我像個怨婦一樣埋怨著一切，但我始終堅定我沒有做錯什麽。除了……”
林嘉安用虎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除了慈善晚會上的事情，我確實不太……不太光明正大。”
祝禮意識到病房內的氛圍好像有些不對勁，在林嘉安說話時他默默地退了出去，還十分貼心地給帶上了門。
“但我做錯的事情，我也承受了惡果了。”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目光渙散了一會兒之後，她才又撐著力氣說，但語氣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氣焰。
“你總是太固執、太自我、太自負了。”
“為什麽你就是不願意去相信一下別人說的話呢？為什麽你就不願意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呢？”
“也是，你是什麽樣的身份，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你呢？”林嘉安自嘲地笑了一聲。
秦子臻微微低著頭，眼瞼半闔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像是一個低頭認錯的姿態，但又不像低頭認錯的氣質。
“秦子臻，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林嘉安扯了扯被子，把自己往裏埋了一些，像是有些冷了。
“我最後再重申一遍，我對你，真的真的真的沒有那樣的意思。”
“我沒有欲擒故縱、沒有曲意逢迎，我不會死纏爛打、不會陽奉陰違。”
她伸手蓋住了自己的雙眼，涼氣湧入、熱氣又湧出，那蓋住的眼眶不知道是發燙還是冰涼了。
“秦子臻，我就是一個特普通的女大學生。”
“遇見你之後，我又是在學校被吳婥子當眾扇巴掌、又是被你拉去聚會被羞辱、又是被綁架險些被侵犯、又是在晚宴上成為了上流名媛圈的眼中釘、又是……”
她清晰可聽地哽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