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咄咄逼人

寧纖碧也不願與她周旋,因寒暄了幾句,便親自往齊芷蘭的繡樓而去。

自從喬羽來了京城,齊芷蘭便沒有安生過,日夜害怕喬家忽然就來下聘,那這門親事可就是板上釘釘了。一麵又盼著寧纖碧那邊傳來消息,又牽掛蔣經這裏是不是受了委屈脅迫,因短短一個多月的功夫,竟是弄得比先前還更加憔悴。

今日終於等到寧纖碧上門,她實在是喜出望外,再聽對方說了那個好消息,這壓在心頭一年多的巨石猛然就消失了去,巨大驚喜之下,竟是身子一軟便暈倒過去,倒是讓寧纖碧和丫頭們手忙腳亂了一番。

齊芷蘭的感激不盡歡喜無限也不必多說了,寧纖碧記掛著沈千山要來接自己,因此也沒說幾句話便告辭離去,隻留那女孩兒自己品味著這巨大的驚喜。她這裏出了齊府的門,果然見沈千山已經等在馬車旁,見她出來,便翻身下馬迎過來。

寧纖碧見他手中捧著一個盒子,不由得奇怪道:“這是什麽?”一麵伸手接過來。

“偶然看到的,做的倒是十分精巧,所以買來給你。”沈千山溫柔笑著,那盒子裏乃是兩個福建大阿福,一男一女的泥娃娃手牽著手,十分的憨態可掬,比起市麵上賣的,這一對大阿福做工更加精巧,色彩也更鮮明,顯見得是泥娃娃當中的精品。

“果然好看,又可愛。”寧纖碧滿心歡喜,看了沈千山一眼,又低下頭愛不釋手的摩挲著那泥娃娃,心想這家夥,如今倒是越**漫溫柔,還知道送我這樣東西。

夫妻兩個辦成了這件事。心裏本該歡喜,然而每每想起周鑫,那心情就又添了許多沉重,因路上兩人都十分默契的誰也不肯提這事兒,隻撿一些閑適隨意的話來說。

須臾間回到王府,剛進了角門,便見幾個媳婦婆子腳步匆匆向前趕著,一邊小聲議論著什麽。

“咦?”

沈千山和寧纖碧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便讓蘆花上前叫住了一個婆子問:“你們這是去做什麽呢?趕得這樣急?”

那婆子本不耐煩,隻急著去看熱鬧。然而一眼瞥到蘆花身後的沈千山和寧纖碧,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陪笑施禮道:“世子爺和奶奶這是剛從外麵回來吧?難怪不知情。六皇子派了人來,要討蘭花去他那裏伺候,太太都答應了,蘭花卻不知怎麽的,死也不肯走。弄得太太都十分尷尬,總算六皇子的人也懂禮數,不然似她這般,怕早拖了去……”

那婆子不等說完,寧纖碧已是麵上變色,急匆匆便跑起來。直奔薛夫人的院子裏去。

沈千山愣了一下,也連忙追上妻子,一麵皺眉尋思周謹此舉用意。

“奶奶這是怎麽了?連風度儀態都不顧了。”婆子們在後邊議論紛紛。一麵也跟在兩人身後,生怕落下一步,就瞧不到這出戲最高氵朝的一部分了。

此時薛夫人的院子裏亂成一團,蘭花正死死抱著薛夫人的大腿,聲淚俱下。隻是死也不肯去六皇子處服侍。

薛夫人心裏本也是舍不得她的,這是自己給兒子挑選的未來房裏人。心思單純模樣又是千裏挑一,若沒了,再找這麽一個隻怕也難。

然而是六皇子開口,為一個下人去拂逆他的麵子,這怎麽想都是不該。因此萬般無奈之下,薛夫人也隻好同意。

誰承想把蘭花叫出來,一聽說是要把她送給六皇子,小丫頭就暈過去了。好容易弄醒後,便哭跪在薛夫人腳邊,隻說自己寧願守著太太孤身終老,死也不去別處。這樣一來,氣氛陡然變得尷尬僵硬,連薛夫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六皇子此時還沒開府,但是府邸卻已經在建造當中,來討蘭花的那兩個女子乃是從宮中蘭妃處撥給他用的,這是她們辦得第一件差事,原本想著是毫不費力的,哪想到竟成了眼前局麵,兩個人自覺被傷了麵子,因麵色越發難看,隻是冷冷看著蘭花,暗道這樣不知好歹的蹄子,就是進了府,難道還能容得下她?不知要**多少日子呢,真不知殿下怎麽想的。

薛夫人雖然寵愛蘭花,此時也覺著傷了顏麵,這是她的丫頭,竟是如此胡攪蠻纏,傳出去,豈不是連帶著自己也跟著丟人?因氣急之下,便命婆子拉蘭花起來,要將她綁了,送去六皇子府來接人的馬車上。

蘭花一聽向來寵愛自己的薛夫人竟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一時間隻覺萬念俱灰。想到那一日目光陰鷙的男子,手腕上的淤青還未消退。加上又鬧了今日這一出,若是真被送去那裏,哪還有自己的活路?還不知要受什麽樣的折磨呢。一念及此,她也不哭了,站起身看了薛夫人一眼,然後一頭就往那院裏的石階撞去。

這一下隻撞得頭破血流,登時暈了過去。不但把薛夫人嚇得麵無人色,就是婆子媳婦丫頭們,一個個也都麻了爪子。正不知該如何辦時,便聽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道:“如此賤婢,還不綁了送去六皇子府上?任六皇子處置?真真是不知好歹,王府的規矩門風,都讓她破壞殆盡了,可恨……實在可恨。”

婆子媳婦們忙閃開一條道路,隻見白采芝一身淡藍長裙款款走進來,麵如寒霜一般狠狠盯了暈倒在地的蘭花一眼,然後抬頭看著薛夫人道:“太太,這賤婢無論如何留不得了。素日裏隻說她天真爛漫毫無機心,可是您看看她今日行出的事,將太太置於何地?這……這簡直是喪心病狂禽獸不如,不如交給六皇子,是打是罰,都憑著六皇子處置吧,總不能因為這賤婢傷了咱們和六皇子的顏麵交情。”

薛夫人看著又被兩個婆子弄醒的蘭花,帶著滿頭滿臉的血,狀若癲狂,心中厭惡之餘,卻也有些不忍。

然而她也知道白采芝說得對,萬萬不能因為這麽一個丫頭,傷了親王府和皇室的交情,因此就點了點頭。她不想說話,也不想再看這個場麵,便要將這一切都交給白采芝處理。

白采芝見薛夫人同意了自己的話,心中鬆了口氣,若不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兒,她簡直就要痛快的笑出聲來。

蘭花一直被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卻沒料到隻是轉眼間,這根釘子便能徹底拔出去。隻看那丫頭的蠢樣兒,都這個時候兒了還不認命。六皇子那是什麽樣高傲的人?若是聽說了這些,還肯留著她的性命?如此兵不血刃借刀就殺了人,何等痛快啊!

因正要命婆子們將蘭花拖走,一麵就要往宮中來的那兩個中年女人麵前走去,想著好好籠絡籠絡對方。誰知還不等走到那兩人麵前,就聽人群外又傳來一個清冷凝重的聲音道:“這是怎麽了?”

白采芝心下猛地就是一沉,抬頭望去,隻見寧纖碧從人群外走進來,看著這一團混亂,麵上全是驚訝之色,仿佛她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似得。

薛夫人剛走了幾步,聽見這聲音便停下身形,她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再看見寧纖碧,氣就更是不打一處來。

早有兩個媳婦上前低聲和寧纖碧說話,蘭花此時也悠悠轉醒,在一旁被兩個婆子摁著,卻不知是徹底絕望了還是撞了一下回不過神,這會兒倒是呆呆的不再有言語動作。

這裏寧纖碧聽兩個媳婦說話,眼睛往宮裏那兩個女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待聽完了,她方上前搖頭苦笑道:“兩位嬤嬤剛剛也看到了,這蘭花實在是不能去六皇子那裏服侍。”

“你胡說什麽?”

薛夫人又氣又急,寧纖碧的身份可不是蘭花這種奴婢能比的,她這話一出口,可說是徹底不給六皇子的麵子了。

果然,宮裏兩女的麵色也是一沉,其中一個便冷冷道:“世子夫人是吧?卻不知這話是從何說起?”

寧纖碧苦笑道:“這蘭花有癲狂之症,隻是府裏除了我和世子,無人得知。也怪我,因為她苦苦哀求,一時心軟,又因為爺說這麽點小事不算什麽,因此也就瞞了下來,連我們太太也不知道。”

“夫人說什麽?癲狂之症?”那說話的女人忍不住笑起來,眼中是明顯的鄙視,慢悠悠道:“夫人可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

寧纖碧歎口氣道:“真沒騙嬤嬤,這癲狂之症不是羊角瘋,是她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兒,受不得刺激。上一次她母親重病,眼看著活不成了,她去求我給兩味藥,卻讓世子看見了,世子訓斥了她兩句,這丫頭便急火攻心,在我屋裏犯了病,好容易安撫下去,我和世子親自去給她母親看了,才揭過這一層去。她求我和世子幫她瞞著,怕說出來人瞧不起她,我覺著對她有些愧疚,這才求了世子,答應下來。原想著日後慢慢找個由頭,將她調到我身邊兒,免得在太太這裏,一旦什麽時候犯了病驚嚇到太太,誰知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說,六皇子就派兩位嬤嬤來接人,竟是鬧出這樣的事,唉!這實在是我的錯兒。兩位嬤嬤先回去,改日六皇子開府,容世子和我親自登門向他請罪。要不然,兩位嬤嬤說怎麽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