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繃著張臉的做打聽,程放神色微斂,長腿一勾的坐在那,輕描淡寫著,“也沒什麽,當天人多,周邊監控也未能將事發經過拍仔細,他自己也說當時太亂記不得了,或許是誤打誤撞給你擠出去也說不定。”

那天事發突然,人擠人的逃命,出現好幾起踩踏事件,難免出了意外。

見孟二是個糊塗的,許莓臉色稍緩,偷偷地鬆了口氣,“這樣啊。”

但程放抱著肩膀,懶散的揚眉,並不放過她,“我更想聽聽你說的。”

事已至此,就連孟二自己都承認了,許莓突然覺得程放這人較真又難纏。

她懸著的心沉了沉,深吸了口氣,想了下,若無其事的掀起眼皮子的看向他,模樣既無辜又無奈,“說什麽,他不是都承認了嗎?”

頓了下,她又補上一句,“難不成,你覺得是我自己衝進去的?”

見她故作輕鬆,程放眉眼上挑,慢條斯理著,“又有什麽不可能呢?”

許莓眉心一跳,愕然著,“什麽?”

程放斂眉,狀似無意,問道,“許莓,為什麽要說謊?”

被問著,許莓臉色一白,不自然著,“程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程放笑著看她,眸色卻冷淡了些,“不是嗎?”

他說話時長腿交疊的坐著,臉色很冷,目光還是糾在許莓的身上。

“我看見了。”

說著,他笑眼半彎,卻是寒意冷冽,“那天晚上沒人推你,是你自己衝進火裏的。”

許莓心跳漏了一拍,看著程放沒有回答,麻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慌。

這一刻,她算是看出來了。

程放與她講話時眉目凜然,坐在那四平八穩的,並不是與她逗樂子。

人家,是有備而來。

許莓眼眸微閃,見躲不過,張了張嘴澀然著,“程先生,你看錯了。”

程放看著她那張死氣沉沉的臉,無需多說,望著那雙眼他什麽都懂了。

事到如今,這段對話本可以結束了,但他偏想要讓她自己說句實話。

程放心思沉沉,也不惱,語調上揚的“咦”了聲,“是嗎?”

許莓點了點頭,溫吞的反問,“不然呢,程先生,我差點被燒死了。”

二人四目相對,但各懷心思,彼此都靜了會。

半晌,程放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說,“也是,光憑我說,又不是什麽實質性的證據,萬一錯怪你了呢。”

許莓鬆了口氣。

但程放笑了下,從身旁撈過一個運動挎包,作勢要取東西,“可你說巧不巧,我當時帶了執法記錄儀,這幾天比較忙,還沒來得及看後上報。”

許莓驚惶的身子一晃,視線不自覺的落在程放腿上撂著的挎包上。

他倒是一副閑聊狀,但她就是再怎麽蠢,也知道這東西代表著什麽。

程放瞥了她一眼,主動邀請著,“我看你這會挺精神的,要不要一起看看,順便做個筆錄,說不定真是我看錯了眼,誤會了呢?”

許莓腦子轉的很快,見這人根本是有備而來,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斂眉,“程先生,你幫了我幾次是個好人,我沒有更不會騙你。”

見程放不回應,她咬了下唇,眼下微微泛了紅,“你不相信我嗎?”

聞言,程放看去,她一雙杏眸濕漉漉的,看人時一眼能望到底的無辜。

他是想相信她的,起碼在視頻沒有被流露出來之前,他是這樣認為的。

但他又一次明白,這年頭,不叫喚的狗咬人最疼。

程放笑著揚眉,義正言辭著,“別緊張,許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見他不肯罷休,偏要將既定的事情翻了個底朝天,許莓隻覺得他這話講的冠冕堂皇的,分明是在逼她做主動回答。

此時此刻,她算是終於明白,這天底下根本沒有平白得來的好意關心。

家人尚且如此冷漠,更何況一個認識不多時的外人。

末了,許莓扯了個幹巴巴的笑容,“程先生真的很為群眾著想。”

程放找東西的動作很慢,餘光瞥見許莓帶著一身傷的坐在那,整個人低眉耷拉眼的不吭聲,連帶著側臉醒目的巴掌印,一眼看去著實是過於可憐。

但老話講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年頭,老實人最會說謊了。

終於。

“程先生!”

許莓坐不住了,指尖扣陷在被子裏,生怕這東西被程放拿出來就成了定局,她很是不死心的叫停,“對你而言,是誰推了我這件事很重要嗎?”

程放沒動,揚眉看去,想聽聽她在臨秋末晚前,還能編些什麽新花樣。

“當然。”

他很誠懇,“我聽說,孟昊是個二進宮的常客,現在又被拘著,一旦證明他是故意傷人,就可以按照流程上報手續,定能判他個刑事責任。”

許莓怔了下,心下泛起滔天駭浪,急聲著,“這麽嚴重?”

程放瞥了她一眼,哼聲著,“所以啊,這就是社會毒瘤,得好好查。”

許莓心急難耐,想要找些推脫的理由,怯怯的溫吞著,“我明白,你是執法人員嘛,那晚接二連三的出了事故,你有責任義務為了老百姓發聲。”

許莓腦海飛轉,講話時輕柔,背地裏關切著眼色淡漠的程放,見他聽了這話沒什麽反應,她輕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公式化的平靜回答。

“但你看。”

許莓揚起臉,看人時,帶著些刻意討好的笑容,“我也就是受了些皮外傷,渾身上下沒什麽大問題,好好養總會好起來的。”

見程放斜睨著自己,她立刻做表率,“我相信孟先生不是故意的,我就不去追究他責任了,事已至此,這事兒就算了吧。”

許莓說著,為證明自己是銅皮鐵骨,努力的想要舒展著傷了的胳膊腿,可惜筋骨與皮肉相連接,胳膊非但沒抬起來,反倒牽一發而動全身,整個人痛的歇斯底裏的白了臉色,險些失了力氣的栽過去。

她眼前一黑,疼的一張臉皺在一起,想當著程放的麵裝模作樣都不能。

至此,程放漠然的坐在一旁,看著許莓在那盡出洋相,見她疼的發昏還不忘了對自己扮笑臉,覺得這人實在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嘴硬的挺有意思。

程放眉頭一挑,“看不出來,你跟孟家二公子關係不錯,差點丟了條命,還能這麽舍我慷慨的為他人。”

他也不急,察覺自己被偷瞄著,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在挎包裏翻了半天弄的叮當響,故意釣弄著許莓的情緒,勢必要磋磨著她的耐性。

就這麽耗下去,總能得到個滿意的回答。

許莓膽顫心驚的看著,直到包裏露出黑色一角,不戰自潰的徹底認慫。

她垮了張臉,眉目淒楚,聲聲哀求,“程先生,求你了,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