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被雲錦罵狠了，還是秋明水自已想通了，秋連成被攆回去之後，秋明水再沒派人上門。
兩個多月過去了，雖然燕昭帶著援軍到了，可圍著昌陽城的大榮兵馬卻沒退。太子和大榮屢次交鋒互有勝敗，這場戰事結局到底如何，京城中議論紛紛。
有人說大榮過不了幾天就要退兵，有人卻說昌陽眼見著保不住了，人心惶惶中米價漲上去了，但鋪麵宅子的價錢卻開始落。
不顧全叔等人的勸阻，雲錦執意要他趁機買一處宅子。在她連番的催促下，全叔終於在城西帽兒胡同尋到一個小小的二進宅子。原房主是一個致仕的小官，眼見著京城危急，便要帶著全家老小回鄉，算上全部家具擺設，宅子一共也隻要五千兩銀子。
雖然是極便宜，可雲錦也是湊了手中所有現銀又變賣了一些養在空間泉水中的玉石，才勉強湊夠。帶著全叔等人搬過去，雲錦就將燕昭的宅子鑰匙交給了皇甫昆侖。
捏著鑰匙看了半晌，皇甫昆侖突然問道：“你就不能忘了那些往事？為什麽要這般為難自已為難燕昭？搬走就能真的跟他一刀兩斷？”
皇甫昆侖的話讓雲錦暗自長歎了口氣，她是在為難自已為難燕昭？可不這樣，她又能如何？住在這裏，到處都有燕昭的影子。烽!火_中!文~網他說的每句話，他的每個表情都像刻在她心裏似的，再呆下去，她一定會瘋的！
踱到出神的雲錦跟前，皇甫昆侖語氣極為不悅，“老夫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憑什麽你問話我就要答？若沒有你跟美玉瞎摻和，我和燕昭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心中怒罵皇甫昆侖和美玉，可雲錦卻不敢把話說出來。瞪了一眼神情陰沉的皇甫昆侖，雲錦還是感覺那個瘋瘋癲癲的皇甫昆侖看著更順眼。
冷不丁瞧著皇甫昆侖眼底那抹同情，雲錦突然想起在山中時，她被燕昭欺負皇甫昆侖要替她出氣時的模樣。心中又有些感動，這個老頭此時是在關心她阿！
雲錦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不是我不肯忘了往事。是他不肯！若他心裏總記著那些事，我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麽意思？隻是互相折磨罷了！”
皇甫昆侖一臉疑惑，“什麽你不肯他不肯的？明明是你要跟燕昭一刀兩斷，怎麽反成了燕昭逼你離開似的？”
雲錦無奈地搖搖頭，忽低聲問道：“您跟美玉前輩在一起幾十年，您可曾有一天忘記過，美玉前輩曾經喜歡曹雲溪這件事嗎？”
說著抬起頭，看著皇甫昆侖。愛書者小說網?雲錦不怕死地歎道：“我為何這樣做，您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們師兄妹之間的事不就是活例子嗎？這些年不是美玉不肯忘了曹雲溪，是您一直不肯忘，無論何事您都要跟曹雲溪一較高低。這樣的日子您過的開心嗎？這些年您瘋癲，到底是因為中毒還是因為要逃避現實？您所做的一切都在時刻提醒美玉前輩，她有多對不起你。她心裏好過嗎？與其像你們這樣過一輩子，我寧願此生再不見燕昭！”
像活見了鬼似的，皇甫昆侖瞪大眼睛看著雲錦，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雲錦的胳膊，低聲吼道：“這話是美玉讓你對我說的？”語聲中滿是不信和惶恐，隱約中還有一絲期盼。
“不論是誰說的，您隻要自已問問自已，您是不是這樣做的就好！”拂開他的手，雲錦施禮告辭。“您保重。後會無期！”
走出房門時看著愣怔的皇甫昆侖。雲錦原本的抉擇又堅定了許多，像皇甫昆侖這樣不在意世俗禮法的人，跟美玉一起過了幾十年都沒能打開心結，她與燕昭又何必重蹈覆轍！
站在大門前打量了半晌。雲錦心裏暗歎，這鐵獅子胡同她再也不會來了！
順著寂靜的胡同往外走，出了胡同才想起來全叔還跟在後麵，雲錦回頭對滿臉緊張的叔笑道：“您老先回去吧！我在街上轉轉，咱們現在坐吃山空，我得想法了賺些銀子！”
往常最不喜歡聽的就是雲錦口口聲聲念叨著賺錢子，這會聽到她說要賺銀子，全叔卻像得了封賞似的眉開眼笑。=烽=火=中=文=網=自家小姐又起了賺錢的心思，說明已經不再傷心難過了！
“那小姐自已慢慢逛！老奴先回帽兒胡同！”痛快地應了一聲，全叔給暗中跟著的胡二使了個眼色，自已樂顛顛的回卻給眾人報信去了。
城中的難民精壯的都被官家雇去修驛道了，老弱些的也都去了城外集中安置。這會天氣炎熱，白花花的太陽烤的人心裏發慌，本來就有些清冷的街麵行人更少。
雲錦漫無目的往前走著，強迫自已轉移注意力，不去想燕昭。心裏開始盤算起要不要趁低價收購些玉石或是田地，可這些又都需要本錢。是冒些風險賣空間的草藥，還是把山海閣和美麗坊的鋪麵抵押出去換些銀子呢？
把所有細節在心裏過了一遍，雲錦轉身想回帽兒胡同馬上著手操辦這些事，可不經意間看到前麵不遠處的背影，她的心幾乎跳出來。
雲錦一邊捂著心口一邊暗中對自已道，不可能，決不可能，那個人不可能是燕昭！
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鬥笠，身上是件泛黃的粗葛布褂子，暗藍色的粗布褲子上滿是泥巴，一邊褲腳挽起一邊褲腳放著，腳上一雙粗布連鞋邊都飛毛了，有一隻還露著腳後跟。^烽^火^中^文^網^搖頭晃腦的模樣，怎麽看都是一個幹零活的民夫。
可那高大修長的身材，寬厚的肩膀……這背影雲錦太熟悉了，雖然心中肯定燕昭不可能這個時候，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可看他在一個小攤上買了幾個燒餅邊走邊吃，雲錦竟鬼使神差地跟在他後麵往前走。
那個民夫慢悠悠地走著，絲毫沒察覺背後有人跟著。路過一個涼茶攤子扔了兩個大錢給矮胖攤主，就著一碗涼茶啃剩下的燒餅。
看著那人狼吞虎咽的模樣，雲錦的眼睛就有些酸澀，燕昭從來不會這樣吃東西，不是他斯文而是他不敢！
這個民夫境遇潦倒，幹了一天粗重活計也隻能就著一碗涼茶啃幾個燒餅。可他還有燒餅吃，也不知道燕昭這會在吃什麽？兩軍陣前博命吃了這頓也不知還有沒有性命吃下一頓！
這個人過的貧窮平靜日子，跟燕昭過的那種富貴動**日子相比。%不知哪個更幸福些？若燕昭也是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人，也許她二人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看著那人吃完燒餅仍意猶未盡地摸了摸肚子，雲錦就知道他沒吃飽，抬眼瞧見街角處有一個賣肉餅的攤子，便走了過去。
雲錦付了五張肉餅的錢，指著坐在涼茶攤子時的民夫對一臉稚氣的小攤主道：“把這些餅給那個人送過去！”看著滿眼狐疑的年輕攤主，她忙解釋道：“那個人替我們家幹了些活，我們家老夫人看他幹活實在想多賞他幾個工錢。他不肯要我們老夫人過意不去，特地命我跟過來。我也不好把錢給他，就想出這個主意……”
不等雲錦說完，那個小攤主早已滿臉堆笑地衝涼茶攤子跑過去了。民夫接過肉餅，又聽了小攤主的話，滿臉錯愕地轉頭朝雲錦看過來。
攤主一走雲錦心裏就想著馬上離開。可身體卻不受控製，呆呆地站在原地瞧著那個民夫。等他轉過臉，瞧見他的相貌雲錦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
掃帚眉金魚眼配上厚厚的嘴唇十足憨厚的模樣，跟燕昭那張妖孽臉連半分搭邊的地方都沒有。雖然不是燕昭，可瞥見他那濃黑的眼睛，雲錦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傻愣愣地看著那個人，直到他近，雲錦才發覺自已方才失態了。
站在大街上對著一個做粗活的民夫發呆。若被人看見還不得說她得了失心瘋。看到個男人就犯花癡？
雲錦轉身就走，卻被那個民夫攔住。
民夫深施一禮，憨厚地笑道：“剛才那位小哥說的不清楚，俺李德雖是粗人可俺知道無功不受祿這話。敢問這位姑娘主家是哪位。如此看重俺李德？”
“那個……”沒想到這人會過來追問，聽著他濃重的外鄉口音，雲錦心中莫名地失望。可被他黑亮的眸子逼視，雲錦又有種心思被人看穿的窘迫，情急之下竟說了實話，“我剛才撒謊了！”
舉起手裏的肉餅，李德滿臉驚詫，“阿？那……這餅是咋回事？”
“這個……我有個兄長從軍去了昌陽，他的背影跟你的很像。我看見你就想起了我家兄長，所以……我看你沒吃飽……這餅你就當是替我兄長吃了……”垂下頭，雲錦不敢去看李德的臉，總感覺他眼光中有種讓她揪心的東西。
聽雲錦說了原委，李德也感歎起來，頗俠義地道：“即這麽著，俺替你吃這餅子。姑娘要不要看著俺吃？”
看著陌生男人吃飯？雲錦明知不妥還是像受了蠱惑似的，跟著李德坐到涼茶攤子上。伸手倒了一碗涼茶遞到李德跟前，低聲道：“您慢點吃！我家兄長吃東西很慢，他……嘴很刁！”
絲毫不介意被雲錦當成另一個人，李德嗯了一聲放慢吃肉餅的速度，邊吃邊道：“大榮兵馬可是厲害阿！你家兄長姓啥叫啥？在哪個將軍手下？俺有個兄弟也在昌陽從軍，興許跟你家兄長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滿眼失望地歎了口氣，雲錦才發覺自已不知道燕昭帶的那支兵馬叫什麽。李德瞧了失魂落魄的雲錦一眼，也不再多問一門心思都在肉餅上。
看著連吃了三張肉餅的李德，雲錦神遊天外，不經意間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這會他吃沒吃飯……要是他也有肉餅吃，不知道會吃幾張…四張還是五張……吃的少會瘦的……”
聽了雲錦的話，本已經吃飽的李德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兩張肉餅。伸手又拎起一張肉餅，咬了幾口突然間感覺這肉餅大的出奇。
矮胖的涼茶攤主看了看李德又看了看他手裏的肉餅，咧嘴皺眉的表情萬般糾結。被李德瞪了一眼，才倒了碗涼茶遞過來。
看了看桌上那張比人臉還大的肉餅，掌櫃的再看向李德的目光就帶著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