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噩耗

京城的夏天比平洲熱許多,今年尤其熱的過份。剛進伏天,一大清早地上就跟下火了似的。

雲錦最受不得熱,穿了薄紗衫子坐在屋裏不停地扇著扇子,額角上還是汗浸浸的。

看著雨荷又端進來一盆冰,倒到屋角的冰盆裏,雲錦歎了口氣道:“我也太奢侈了,這一盆冰的錢都夠買兩鬥米了!”

細心地將冰盆中的水倒出來,雨荷笑道:“小姐對誰都大方,偏對自已小氣。您身子虛受不了熱,舍不得花錢買冰卻舍得捐銀子施粥,要是大爺知道了肯定得心疼……”驚覺自已說走了嘴,雨荷忙低下頭,不安地往雲錦臉上睃了一眼。

她身子受熱燕昭會心疼,可往她心裏捅刀子,他怎麽就不知道心疼?雲錦用力扇了幾下扇子裝做沒聽見,可心思然由自主地又飄到昌陽去了。??首發 窈窕財女170

看見雲錦臉上全是藏不住的擔憂,雨荷暗中歎了口氣。小姐雖然不準家裏人提燕昭,可她自已日日夜夜心裏不也在惦記燕昭嗎?明明心裏惦記的要命,偏又嘴硬的要死,不肯聽胡二報回來的消息。

正揭了門簾子進屋的全嬸不知道屋裏主仆的心思,隻隱約聽見舍不舍得銀子的話,她接口笑道:“小姐甭心疼銀子。米價又漲了冰價倒跌了,您一天再多用兩盆冰,花的銀子也買不了兩鬥米。老奴又打發狗子爹出去買冰了,您可著盡的用,甭熱壞了身子!”

一聽米價又漲了,雲錦禁不住歎道:“大榮圍昌陽這麽久了,不戰不和的也不知到底要鬧到什麽地步!離秋收還有好幾個月呢。米價再漲得死多少人啊?也不知道昌陽城裏有沒有糧……”

放下手中端的綠豆湯,全嬸恨恨地道:“這天殺的大榮賊,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咱們這裏又搶又殺的,都不得好死!”說著把綠豆湯遞到雲錦跟前,“小姐甭操這心了,這都是官老爺們念叨的事兒,咱們莊子上存糧夠用著呢。吃到明年這時候都不怕!您快喝口綠豆湯解解暑氣!剛用井水湃好的!”

她雖然有糧吃,可昌陽的燕昭要怎麽熬過這個夏天?想著這些日子聽到的傳聞,雲錦心裏沉甸甸的。

放了冰渣和糖粒子的綠豆湯被井水湃的涼浸浸的,大熱天的喝著最舒服。

可雲錦喝到嘴裏卻有種想哭的感覺,燕昭這會是在城頭巡邏呢還是跟敵人浴血奮戰呢?大毒日頭下,別說冰涼的綠豆湯,隻怕連井水也沒有一口。

放下綠豆湯,雲錦忽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門口卻又頓住,轉身折回屋裏吩咐雨荷道:“你去把胡二叫來,我……我要對一下莊子上的帳!”

自從跟燕昭鬧翻之後,莊子上的帳目雲錦便不再過問,怎麽這會兒要跟胡二對帳?雨荷 一臉狐疑地看著雲錦,暗中擔心是不是胡二又哪裏做錯了。

全嬸到底是過來人。一眼就瞧出雲錦的心思,暗中扯了雨荷一把,道:“你去看看胡二回來沒有?天天在外麵跑,聽到什麽信也不回來說一聲!”

“哎!”雨荷這會終於弄明白了,雲錦是想借對帳的由頭打聽燕昭的消息,她笑著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雨荷剛走到門口,就被外麵衝進來的全叔撞了個趔趄。

屋裏幾個人被神情慌張的全叔嚇了一跳,全嬸剛要罵他不懂規矩,全叔已經一把拽開擋在他前麵的雨荷。衝到雲錦跟前叫道:“出大事了!”

“昌陽失守了?”一下子攥緊手中的湯匙。雲錦直覺全叔要說的事情與昌陽有關,與燕昭有關。

沒料道雲錦會這樣問,全叔仿佛身上的力氣被抽幹似的,一下子癱軟到地上。“昌陽兵變,大爺護著太子往外逃……”

‘呯’的一聲,雲錦手中的湯匙掉到地上,綠豆湯碗也從桌邊滾到她裙子上,又骨碌到地上,碎瓷片子迸的到處都是。半碗綠豆湯撒在裙子上,一半洇透紗裙子,一半順著裙子往下淌,把淡粉的繡鞋汙的不成樣子。

可這會屋裏幾個人都顧不上這些,全嬸驚叫一聲忙伸手扶住幾乎暈過去的雲錦。

雨荷也顧不得男女大妨,上前兩步扶著失魂落魄的全叔叫道:“然後呢?全叔您快說阿!”

全叔也意識到他說的話嚇到雲錦了,看著臉色慘白的雲錦,他忙站起身低聲道:“後來守在外圍的龍將軍馳援,太子又率大軍壓回了昌陽……”??首發 窈窕財女170

全嬸一手扶著雲錦,一手把雨茶扒拉到旁邊,瞪著全叔急道:“誰問你這個?你快點說大爺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大爺……大爺……”抬頭瞄了雲錦一眼,全叔突然遲疑起來。

摳住桌沿,雲錦直愣愣地盯著全叔,**地問道:“他……死了?”

全叔突然結巴起來,“沒……沒有……沒……”

“你說實話!”雲錦突然厲聲尖叫起來,不但把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連她自已也嚇了一跳。暗中責怪自已一定是想錯了,燕昭不會有事的!可看著全叔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渾身發顫,如果燕昭沒事,全叔怎麽會急著給她送信?即便燕昭受了重傷,全叔也不至於驚慌成這個模樣!

屋子裏的空氣仿佛被屋那落裏那盆冰凍住了,雲錦牙齒打顫,神智不清地重複道:“他是不是死了?”

狠狠地喘了一口氣,胡二低下頭不敢看雲錦的臉, “沒有……是……下落不明……太子和龍將軍已經派人去找了!”

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雲錦本想坐回椅子裏,可伸手去扶椅子卻把椅子推翻了,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地問道:“什麽時候的事?你從哪得來的信兒?”

全叔急道:“剛才老奴看著胡二跟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門外頭說話,老奴躲在門外偷了幾句…聽他們的話裏說,大概是十天前的事…”

“胡二呢?讓他進來跟小姐回明白!”雨荷鬆了全叔急忙往外走。

全叔抹著眼淚道:“胡二當時就跟那個人走了。老奴嚇的半死,醒過神來就讓狗子爹去找胡二了。”

全叔的話音未落,全嬸已經哀嚎了起來,“十天了還沒找到?這可怎麽好?這可要了命了!”

發覺雲錦臉上已經慘白的沒了血色,全叔不滿地瞪了全嬸一眼,可轉念一想他方才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忙解釋道:“昌陽到京城路遠,而且還打著仗呢!十天前大爺出事的信剛傳到。興許這會已經找到了,就是信沒傳回來呢!”

雲錦茫然地站起身,喃喃地道:“我要去龍府!我要去問問龍夫人……”

“小姐要去哪兒?”誰都沒聽清楚雲錦要去哪兒,幾個人齊聲詢問。可她然理會眾人,像遊魂似的就往外走,邊走邊自語道:“我要去龍家打聽消息……”

雨荷拉住她急道:“您要去哪兒也得換身衣裳阿!”

可雲錦這會哪還有心思顧忌衣裳是不是合適,不理會眾人的勸阻,快步往門外走。

到了龍府。管家連問都沒問直接帶著雲錦去了花廳。

剛到花廳門口,看著椅子上坐著的十幾位將官的妻室,雲錦心裏頓時像澆了一盆冰水。這些人的丈夫都是龍將軍的部將,其中幾位夫人上次她來給龍夫人拜壽時都見過的。

看來全叔聽來的話沒錯,昌陽城真的出事了!

這些人都是跟龍夫人打聽昌陽城裏親人的近況來了。

眼著眼圈紅腫,神情驚慌不定的眾人。雲錦扶著門框連邁了幾下都沒邁進門檻。??首發 窈窕財女170

雨荷忙上前扶著雲錦往廳裏走,在花廳裏伺候諸位夫人的龍府下人瞧見雲錦進來,急忙端了椅子請她坐下。

屋裏眾人都是已婚婦人的打扮,瞧見雲錦仍是少女模樣,衣衫狼狽地坐在那裏,頓時議論起來,紛紛猜測她是哪位將官的親眷。

雲錦茫然地坐在椅子裏,全然沒發現眾人瞧她的詫異眼神。

龍夫人的陪嫁井嬤嬤突然從後堂轉了進來,掃了一眼煩燥不安的眾人。輕咳了幾聲。“我家夫人最近沾了暑氣身子不爽,不能見諸位夫人。請諸位夫人先回去,過幾日我家夫人身子好了,再擺下酒宴給諸位夫人賠罪!”

眾人一臉失望。可龍夫人已經明白的下令逐客,她們也隻好起身。可事關家中親人性命,誰也沒舍得邁步,都眼存僥幸地瞧著井嬤嬤。

薑夫人突然哭道:“夫人染疾我們本不該來打擾,可這時候我們隻求夫人給句準話,我們也好安心!”

一個爽利的年輕婦人也急著附和道:“是阿!到底出啥事了,也給我們交個底阿!這外頭說什麽的都有,我婆婆聽了那些閑話當時就暈過去了,醒過來就打發我來夫人這裏聽個準信。要是沒有個回話,我咋回去見我婆婆!”

有了領頭說話的人,廳裏眾人頓時嚷了起來,亂成一團。

“是阿!”

“求夫人賞個準信!昌陽到底出啥事了?我們家那口子還活著不?”

“就求夫人見我們一麵吧!”

…… ……

“別說夫人沒有準信,就是有準信事關前線軍機能隨便說嗎?”瞪著廳裏亂成一鍋粥的眾人,井嬤嬤突然語聲淩厲起來。轉身吩咐在廳裏伺候的丫鬟,“送客!”

這話說的無情,卻占著理!眾人麵麵相覷,知道不可能從龍夫人嘴裏問出話來,隻好無可奈何地往外走。

先前那個爽利婦人突然跪在井嬤嬤跟前,“求嬤嬤給句準話!我家趙校尉是不是還活著?要是他死了屍首還有沒有?是死是活得給句準話,一句生死不明這不是要了我婆婆性命嗎?”

有些已走出花廳的人頓時站住腳,回頭急切地看著井嬤嬤,希望事情能有轉機。

長歎了一聲,井嬤嬤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也不看眾人,隻碎碎念道:“昨天夫人接到龍二將軍的一封家書,看完後讓老奴收著,老奴一時糊塗也不知道收在哪兒了!”說完把書信放在幾案上,轉身回了內堂。

離幾案最近的薑夫人一怔,突然緊走幾步把信搶到手裏三下兩下拆開,瞧了幾眼頓時喜形於色,又將信放回幾案大步出了門。

眾人被她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可瞬間就都明白過來。

昌陽戰局事關重大,龍夫人不好當成議論戰事,她是用這種方法給眾人透消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