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芹一哂。

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幾個狡猾做作的老古董,倒是十分接近真相。

隻是,她宋芹的臉,是誰想打就能打的?

“人沒來。”

她淡淡舉起杯,“是我不好,願自罰三杯。”

華夏的酒桌文化,一醉解千仇。

可惜,人不賣她麵子。

“小芹啊,你這不厚道,說好的開眼,沒了就沒了,你好歹是要繼承宋老的衣缽,如此沒誠信可不行。”

“沒錯沒錯,就是宋老在,也得給我們幾分麵子。”

話越說越過,爺爺都拿來出壓人。

是她漲了他們的老臉?

宋芹麵色一沉,酒也不喝了,直接往桌麵一摜。

“咚。”

會客室裏寂了一瞬。

有人冷笑:“侄女兒隻是在發脾氣?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以為被喚了幾句小董事長,就目中無人了?宋老都不敢給我臉子!”

“這不明擺著?”宋芹眉角挑起,嗤了聲,“還是您老人家上了年紀,耳目都不好使了?”

“宋芹,你再說一遍!”那人震怒,一拍桌子站起。

“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都沒人敢這麽跟我說話!”

“那是因為你見得少,外麵世界很大,坐井觀天久了,身體機能帶著腦子都會鈍的。”

宋芹不卑不亢,淡淡開口。

那人氣得手指都在顫抖。

“好你個宋芹,真當我林山沒脾氣,不敢退出宋氏股份?老子告訴你,我若退出,陳董,王董,孟董,孫董一並,一天之內,就叫你宋氏倒閉!”

“嗬。”宋芹輕笑,“那你退啊。”

眾人:“……”

麵麵相覷。

摔,這丫頭片不按套路走!

會客室裏,寂悄的隻剩餘幾個宋氏重量級人物的輕重喘息聲。

宋芹目光環過一周,嘴角躍上一縷譏哨。

在場的人,誰不是大風大浪裏淘過的老狐狸,哪是會被情緒支配的毛頭愣青?

抱團施壓肯定的,但真當那要被殺去敬猴的雞,誰都不樂意。

畢竟,眼下形勢,宋氏處境大好著呢。

“人生難覓一知己,我這把年紀才找到個合適的對象,多不容易呐。”

宋芹揚起下巴,聲音難掩惆悵,眼中卻是粼粼泛著波光。

“幾位叔伯,你們怎就不懂我這護夫的心。”

她勾著嘴角,“莫說我從沒答應過把他帶到你們麵前溜,就算應了,他不來,也情理之中。”

林山不忿:“哪裏情理之中,你這分明是……”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慕強人之常情。”

宋芹笑盈盈的,眉眼都仿佛透著光,語氣溫和,“社會在進步,可從古至今,骨子裏的強者統治弱者,天經地義。”

她笑容依舊,聲音卻帶了些涼。

“商家勢力碾壓宋氏,你們憑什麽認為他們的太子爺,要屈尊紆貴像隻猴子過來任你們評頭論足?”

“憑你們年紀大,還是憑你們臉皮厚?”

“單論個兒,想要約見商家的小管事,都得排上幾年隊,商祁雋也是你們能輕視得起的!”

眾人:“……”

看破不說破,這女娃將場麵事都揭開了遮羞布,他們一把老臉還要不要了?

有人撐著臉:“那也不能……”

“我跟我爺爺不同,他老人家善良義氣,舍不得對一同打江山的兄弟說重話,可我年紀還輕,童言無忌,幾位叔伯是聽說過的吧?。”

宋芹手指摩挲了一下杯沿,看著杯中晃**的紅酒,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逝。

“不瞞幾位,我們宋家還就是繼承人製度,爺爺他就相中我這個繼承人了,宋氏的董事長,沒得跑。我這性子,也改不掉。”

她環顧一周,“我今天就把話擱在這裏了,看不慣我的可以退出,我宋芹最大的優點是尊老愛幼,若一心離開,我絕不強留。”

眾人:“!!!”

這狡猾的小崽子!

年紀不大,腦中的坑坑繞繞卻是一堆!

這是能跑的時候嗎?

宋氏本就是B市數一數二的集團,如今更是搭上龍城那一家,瞎子都看得出來要一飛衝天,他們是心眼被屎糊了才這時候退出?

都一把老骨頭了,誰跟紅彤彤的票子過意不去?

宋芹倒是不在意他們退股,但他們退了,日後回來,這香餑餑早就沒戲了吧?

麵子,麵子幾斤幾兩幾個錢?

有錢有勢才是王道!

陳董是最牆頭草的,見得宋芹不快,眼珠子一轉,率先開口,笑嘻嘻道:“大侄女言重了,我們怎會不服你呢,宋老從來眼力一流,他看中的繼承人,就是我心目中的宋氏董事長,但凡你做的決定,我陳明航沒二話!”

眾人俱是嘴角一抽。

這老王八,倒台的倒是快。

可前頭草都歪了,他們後邊的再不表態,依照宋芹那小婊砸的心狠手辣,說不定就是將他們掃地出門,最後一點體麵都不留了。

“沒錯,誰敢看不起大侄女你,我定不饒他!我們都是跟著你爺爺打江山的,說好共甘共苦,怎可能會隨意放棄宋氏?”

“就是林山那家夥嘴巴臭,把我們都帶歪了,也不想想商家什麽底子,能隨意被輕賤嗎?商少不樂意見我們是對的,回頭我們備上厚禮,親自上門拜見,到時候侄女兒可得開條道啊。”

林山心頭暗恨,這幫狗東西,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表態就表態,踩他討好宋芹幾個意思?

宋芹視線環顧,嘴角弧度微不可察翹起。

沒壓錯寶,這幫老東西就是捧高踩低,隻要拿出絕對利益,立場什麽的都是浮雲。

不過……

她視線落在林山身上。

林山眉眼一抽。

雖說一大把年紀了,臉皮沒那麽緊要,但跟個小女娃低頭服軟,以後可怎麽混?

“林董。”宋芹低歎一聲。

林山額角蹦了蹦。

宋芹語調悠悠,繼續說下去:“其實集團裏,我最敬佩的人就是您老了,聽爺爺說,當年宋氏遭遇來自米國的金融危機,還是您老不離不棄才熬過來的,知道您要走,爺爺那邊肯定遺憾……”

“當然遺憾!我和宋老都這麽多年交情了,我怎能見他難過!”

林山再拍桌子,“今天還是他壽辰,不開心的事情做不得,我決定了,就當是為了宋老,我也要跟宋氏共進共退!”

眾人嘁了聲。

林山不以為然,一臉真誠。

“大侄女,你覺得如何?”

會下台階的人,都是值得珍惜的人才,宋氏現在也賭不得。

宋芹眼波流轉:“隻是,一山難容二虎,我這人性格強勢慣了,不太能在做決定時候服軟。”

都是生鏽的老鏈子了,誰還不是個人精。

林山咬牙:“大侄女顧慮的是,宋氏集團確實需要一個能將散沙聚攏成堆的人,經過多日觀察,我覺得將宋氏交到大侄女手裏,完全明智之舉。”

眾人:……

都以為是一場鴻門宴,有去難出,誰想到宋芹那麽輕易就化解了。

等出了會客室的門,喬希看宋芹的眼神崇拜得無以複加。

“大小姐,你這口才,不當演說家可惜了。”

“還不是被逼的。”宋芹搖頭。

華麗亮眼的身後,需要十足的底氣和能力,她目前看似將公司那幾個蠢蠢欲動的老家夥鎮住了,可所謂的商家和商家太子,根本一場虛無。

等那些人發現真相,怕就是她的淩遲之日。

所以,不能等。

“去找商祁雋。”

喬希默了默:“大小姐不是讓他滾蛋?”

“熟了再滾。”宋芹捏了捏額角,“他今天露臉了。”

B市這些上流人士,宋家那些人,隻認商祁雋。

非他莫屬。

“開弓沒有回頭箭。”

宋芹深深歎氣,“好想掐死那隻不省心的小鴨子!”

喬希提醒:“大小姐慎言,他現在是你男朋友了。”

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還罵不得了。

宋芹抓緊了手信包,聲音溫柔雅淡。

“回去之後,記得把揍人一事,提上日程。”

她手癢。

喬希緘言,默默給fred點上一根蠟。

上了大小姐的小本本,自求多福吧。

“嗡嗡嗡~”

包裏的手機在振動,宋芹壓下眉眼浮躁,滑開屏幕,看到來電顯示,輪廓都柔和下來。

“顏顏,回來了?”

沈嫣顏嬉笑:“必須回來,這麽重要的日子怎能少了我?”

“哪個機場?”

宋芹拿出跑車鑰匙,往老宅的停車場走去。

“早就下機了,在藍城百貨,你來樓下找我。剛才打你電話一直不接,惹上麻煩了?”

“集團的幾隻蒼蠅,已經解決了。”

“VeryGood!就知道從沒有你宋芹拿不下的東西。”

掛斷電話,宋芹微微苦笑。

沒上過山頂,哪知道天有多高呢。

遲征那裏不是就翻了個跟頭?

才想著,耳邊忽然聽得喬希的驚叫。

“大小姐,你看,左邊巷子那位,是不是fred?”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宋芹眉頭一挑,帶著戾氣朝喬希指的方向看去。

白襯衫黑長褲,誠然是她特意挑的款式,加上那獨特的好身材,一眼就能從汲汲萬物中認出人來。

果然是商祁雋那小子!

以為脫了外套她就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