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被薑佳寧看的後背汗毛直豎。
這眼光……
薑佳寧聲音極冷,淬著冰,“圍巾是從哪兒來的?”
女傭被薑佳寧的眼神威懾住,沒敢撒謊,“我……是……是我從夫人不要的東西裏麵撿來的……”
別墅內,很暖。
可心卻很冷。
不要的東西……
她精挑細選的心意,在杜清齡那裏,都是不要了的垃圾。
馮姨去樓上叫了一聲杜清齡,下來就看見薑佳寧依舊站在玄關處,手裏還拿著一條圍巾,圍巾邊緣的流蘇垂落在地上。
“寧寧。”
薑佳寧回過神來。
她手指緊緊地攥住那圍巾,抬頭望向樓梯上走下來跟在馮姨身後的女人。
麵容端莊典雅,一隻手攏著披在肩上的披肩,另一隻手扶著欄杆,拾級而下,看過來的眉眼都是淡淡的,仿佛喜怒哀樂都不會在她的臉上輕易出現。
“過來吧,半個小時前菜就做好了,”杜清齡從客廳內經過,對她說,“已經叫廚房熱過一次了。”
薑佳寧洗過手來到餐廳內,杜清齡剛抱著囡囡坐上餐桌椅。
囡囡長得像是個漂亮的洋娃娃,卻認生,看見薑佳寧有些怯怯的。
馮姨走到囡囡的身後,幫她係口水巾,“這是姐姐。”
囡囡扭頭,就往杜清齡懷裏鑽,又從杜清齡懷裏探著小腦袋出來偷瞄薑佳寧。
薑佳寧望著小女孩的眼神沒什麽波瀾,就像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小孩,她先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
有生人在,囡囡也自始至終都緊挨著杜清齡。
小女孩這麽粘人,也沒見杜清齡絲毫厭煩。
杜清齡喂完囡囡,就叫馮姨先把囡囡抱上了樓。
囡囡趴在馮姨的肩上,一雙黑瑪瑙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薑佳寧,咬了咬手指,“姐姐……”
這話剛好是在馮姨耳邊說出來的,馮姨笑著鼓勵她:“是啊,是囡囡的姐姐。”
一餐飯吃的比較沉默。
母女兩人都不曾主動開口。
兩人的食量都比較小,杜清齡先放下了筷子,“今天白天的時候,沈夫人來過。”
薑佳寧一頓。
“沈夫人明確的說,不同意你們交往。”杜清齡眼波平靜,“叫你不要抱著想要居心叵測的心去接近她的兒子,叫我規勸你好自為之。”
杜清齡說出這話的時候,沒有帶一丁點的感情色彩。
聽在薑佳寧的心裏,這樣平靜無波瀾的清冷嗓音,就像是在她的臉上扇巴掌。
她咀嚼的動作漸漸停了,抬眸凝望著坐在對桌的端莊女人。
杜清齡擱下水杯,抽出一張紙巾來,拭了下嘴角,拿起一旁的手機,點了幾下。
薑佳寧的手機屏幕亮了。
顯示著杜清齡發來的一條消息。
“你看看。”
薑佳寧打開了手機。
備注為“媽媽”的人,那對話框上,終於是出現了一個“2”的紅色提醒數字。
這是她每天都會點開去看的對話框。
哪怕隻是看看備注的那兩個字也好。
可是點開後……
是一張男人的全身生活照,下麵是基本信息。
【張斌:實驗六中物理老師,年齡29歲,211本科畢業,家裏父母雙退,有車,有獨立婚房,無貸款,有一姐姐已經結婚,尋條件相當,溫柔顧家的女孩為伴。】
“條件相當”那四個字,特別是另起了一行,特別突兀,也特別諷刺。
杜清齡低頭吃飯後甜點,“這是我叫馮姨去社區裏登記的,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那我就把你的手機號叫馮姨給他,你們約個時間見見麵。”
這番話,仿佛隻是在例行告知她。
薑佳寧握著手機的指關節泛白。
她幾乎是用所有的力氣才用力克製住了身體的強烈抖動,沒有爆發出來。
“所以,你覺得我配不起沈慎那種門戶的男人,叫我有自知之明,叫我別好高騖遠,找準自己的定位,認清自己的市場,是麽?”
杜清齡放下了手中的調羹,“你自己能理解,自然是最好不過。”
薑佳寧閉了閉眼睛。
幾次反複後,她扭過頭來,看向一旁的馮姨:“馮姨,有剪刀麽?”
馮姨不明所以,“有倒是有……”
“放心,我不會自殘,也不會傷人。”
馮姨得到杜清齡的首肯後,才去取來了一把剪刀,雙手遞給了薑佳寧。
薑佳寧將掛在沙發扶手上的圍巾拿了下來,鋒利的利刃從圍巾中間破開,尖端穿透,自上而下將圍巾破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裂帛的聲音,在空****的大廳內,異樣明顯。
馮姨“誒”了一聲。
薑佳寧把剪爛的圍巾丟進垃圾桶裏,轉身沒再看這房裏一眼,抬步往外走,“我去見。”
一直到了夜色,阿綠見了她,拉了下她的衣服,“這是什麽?血?”
顏色淺淡的外衣上,落下了幾點已經幹涸成暗紅色的血跡。
“你這是怎麽弄的?”阿綠掰過薑佳寧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有一道長約三厘米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薑佳寧看了眼,語氣輕的好似這傷口不是傷在她的手上的,“應該是剛才不小心剪到的吧。”
阿綠叫人拿來醫藥箱,給她包紮,“你不疼啊?”
薑佳寧用力的擁住了阿綠,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手不疼,心裏疼。”
阿綠愣了愣,手落在她瘦削單薄的背上,“你說你傻不傻啊。”
薑佳寧抿了抿唇,傻樂:“我要是真是個傻子就好了。”
什麽都不用去想。
隻想著能吃飽穿暖活到安樂死。
阿綠那邊有兩個貴客要招待,就把電梯卡給了薑佳寧,“你去樓上我房間吧,我忙完了就過去找你。”
“好。”
薑佳寧在上樓之前,先去要了一瓶高濃度的伏特加。
她現在急需一點酒精的刺激。
她拎著酒瓶,拿著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這是已經近很多年都不曾聯係過的號碼了。
是她一直都藏在心裏的一個號碼,鎖在她的手機裏。
……
男人站在樓梯盡頭的窗邊打完電話,單手搭腰,低垂頷首咬了一支煙點上,驀地聽見安靜的樓梯上響起一點聲音,回頭就看見女人在台階上一階一階的跳過。
她沒看見他。
她單手拎著一個打開的酒瓶,另外一隻手握著手機打電話,借著走廊上的燈光,低頭去踩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