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往南走，天氣變得越來越好，甚至有些春天提前來臨的感覺。夜白驚詫於這種從未有過的體驗，“明明是冬天啊，快要過年了，怎麽反倒越來越暖和，還有這麽多花？”
“真是沒見過世麵。”舒陽極為不屑，“我們一直在往南邊走，越往南邊越熱，這你都不知道嗎？”
夜白默然不語，他出生在甘州，之後便到了西陽城，後來又去了神龍峰青陽觀，隻記得那裏更遠更冷，從小到現在，他的足跡從來沒有到過洛水以南。在他的印象裏，冬天就是陰陰沉沉萬物肅殺，當然也有樂趣的時候，那就是下雪，鵝毛大雪，漫山遍野的雪。
“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一年四季都跟春天一樣。”舒瑢開心的跟夜白解釋道，其實她在羅頡城呆的時間也不過幾個月而已，但氣候明顯的與西陽城不同。她非常驕傲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如此不同凡響，盡管這隻是她的推斷，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真的嗎？還有這樣的地方？”夜白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住了，顯得極為驚訝。
“你才去了幾天？你怎麽知道一年四季都一樣？就知道吹牛。”舒陽總是忍不住要找別人的刺，尤其是看到妹妹和這小子這麽親近。
但夜白顯然是信了，“那真是太神奇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地方！我們還要走多遠才能到？”
“這你可難住我了，我一向都記不住日子。”舒瑢雖然答不上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非常高興，“得問問黑風叔叔，他就像日曆一樣精準。”
聽到如此貼切的誇讚，筠娘會心的望了一眼舒瑢，抿嘴一笑。
“快了，等過了南泉關，再坐幾天船就到了。”黑風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轉過頭來答道。
“要是父親和師父也能看到這樣的地方就好了。”夜白自言自語。
“義父義母都是極好的人，倘若他們都安好的話，一定會特別喜歡你，一定會善待你的。”舒瑢眼中閃著憧憬和遺憾的光，輕聲對夜白說道，“可惜好人總是多難。”
夜白感激的望了一眼舒瑢，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慢慢感受到了這兄妹倆的不同，哥哥總是處處針對自己，但妹妹恰好決然相反。夜白夾在兩人中間顯得很是無奈，所以他隻好盡量少說話，當他安安靜靜的時候，舒陽就不大會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好人總是多難。”夜白在心裏咀嚼著舒瑢的話，似乎確實如此，自己的父親、師父都是難得的好人，卻先後在自己麵前死去，眼下身邊這些人，似乎也都是好人，卻連個固定的居所都沒有，每日就是不停的趕路，趕路，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而且他們要去的那裏，雖然舒瑢說一年四季都是春天，但從魏將軍他們談論起來的神色中可以窺知，那裏顯然並不歡迎他們，或許還充滿了危險。
“可是我還是想做一個好人。”舒瑢像是輕聲對自己說。
筠娘轉過頭愛憐的看著她，柔聲說道：“小姐，你一直都是個好姑娘。”
夜白也轉過頭微笑著看著她。
“我可不想！我想殺光那些王八蛋！你想當好人，難道你連仇都不想報了嗎？”舒陽氣憤的叫了起來。
“好人跟報仇有什麽關係？那些人一定會受到懲罰！”舒瑢回頭衝她哥哥叫道。
“怎麽算懲罰？父親被他們害死了！義父義母我看多半也遭了毒手！那些狗皇帝有一個好的嗎？我一定要殺了他們！我才不管什麽當什麽好人壞人！”舒陽激動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聽到舒陽的咆哮，幾人心中都是一沉，夜白雖然並未見過丁尚書夫妻，但看到大家都如此緊張，想來也必然是極好的人，心中也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
“殺過人也未必就不是好人，你魏叔叔殺的人可不少。”黑風轉過頭笑道，“我們這幾個，也沒少殺過人。我們算好人還是壞人？”
“你們殺的都是壞人，那當然算是好人！”舒瑢的回答非常肯定。
“有時候，好人和壞人，也很難分的清楚。”黑風回頭望著前方淡淡說道。
“按腳程算，魏將軍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不知道情況怎麽樣？”筠娘轉移了話題，憂心忡忡的說道。
“但願丁尚書他們隻是被關了起來，那就還有機會。”
“那個皇帝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樣子，或許能手下留情吧。”筠娘極力往好的方麵去想。“黑哥，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何一定要把少爺小姐抓回去？對他們究竟有什麽用處？”
“大概是想斬草除根吧。”黑風說道。
筠娘搖搖頭，“若是隻想斬草除根，在羅頡城抓到他們就可以動手了，為何一定要千裏迢迢押回去呢？再說我們劫了囚車已經這麽多天了，消息應該早就傳到了京城，為何又沒有任何動靜？這一路上安穩的都有些奇怪了。”
黑風自然也想不明白，隻好說：“朝廷那些家夥們，鬼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看他們是怕了我們吧！”舒陽插進話來。
“一個人武功再好，又能打贏幾個？朝廷若是真想抓你，派個幾百上千人來，武功再高也跑不掉。”黑風淡淡的反駁道，“隻是想找到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
“那他們為什麽不派人來？”舒陽不服氣的反問道。
“隻能說明我們已經不重要了，不值得他們來抓；又或者他們有別的事情要做，顧不上管我們。”這是這麽多天來夜白第一次主動參與大家的話題，尤其是有舒陽在的時候。
舒瑢非常讚同夜白的話，有些崇拜的望著他，“你真聰明，我怎麽沒想到！”自從這個少年揮劍斬破牢籠救自己出去開始，她就認為他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話總是有過人之處，然而事實也差不多如此，隻是在傾慕的人眼中又加上了一些亮眼的光環而已。
黑風和筠娘也覺得他言之有理，各自望了他一眼。
隻有舒陽滿心的不忿，“是我們！不包括你！”舒陽強調，末了又小聲的補上一句，“聰明什麽聰明，不過就是瞎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