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上,陳甲便陷入了昏迷,溧歌心有歉疚,便主動向鄒管家提出留在身邊照顧陳大俠,鄒管家求之不得,客套幾句後便欣然應允。
第二日午後,溧歌正倚在桌邊打盹,身後傳來一聲隱忍不住的輕聲咳嗽,轉頭望去,見陳甲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慌忙移開目光起身去端藥碗,“陳大俠你醒了?把藥吃了吧?”
“我醒了多時了,見你在打瞌睡,便沒忍心打擾。”陳甲微笑著說道,“怎麽是你在照顧我?”
“陳大俠不顧自己的傷還跑去助我,才弄得傷上加傷,木弦過意不去,也做不了什麽別的,便留下來照顧照顧你,我也心安一些。”溧歌將藥端過去遞給陳甲,“你自己能吃嗎?”
“我若想要你喂我呢?”陳甲卻是不接,狡黠的笑道,“我的手好像還是沒有什麽力氣。”
溧歌紅了臉把頭轉向一邊,“陳大俠若真的沒有力氣,木弦喂你也無妨,但若陳大俠自己可以的話,還是自己來比較妥當。”
“還是我自己來吧!陳某何德何能,得到木姑娘的照顧已經是受寵若驚了,又怎敢得隴望蜀再癡心妄想呢?”陳甲接過藥碗,卻乘勢壓住了溧歌的手,“木姑娘讓我想起了我那可憐的夫人,當年我與人比武受傷,她也是這般照顧我。”
溧歌慌忙抽回手道,“別這樣,夫人一定在看著呢!木弦怎敢與夫人相比!陳大俠趕緊吃藥吧。”說罷便回身走到桌邊背朝著陳甲坐下不再說話。
估摸著陳甲該喝完藥了,溧歌才回身瞄了一眼,然後起身去接過藥碗,“陳大俠且好好休息,木弦去把這藥碗給洗了。”
“哎,這等粗活讓下人做便是了,怎麽能髒了木姑娘的手?”陳甲憐惜的說著,又欲伸手來捉溧歌的柔荑。
“不妨事,在家裏這些事也常做的。”溧歌縮手躲開,端著碗快步走出了房門。
“木姑娘可真是周到,老朽替主人謝謝姑娘了!”溧歌剛剛走出房門便遇到了匆匆走來的鄒管家。
溧歌垂頭示意了一下,與鄒管家擦肩走過。
“主人這一箭雙雕之計,真是令屬下佩服。”鄒管家抱拳道,“既成功幹掉了暝坦來的和談使團,又贏得了木姑娘的芳心,屬下可是要等著喝主人的喜酒了!”
“消息傳給尊主了嗎?”陳甲問道。
“昨日便已經傳出去了。”
“那就好。這一回暝坦狼主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虎狼關又有好戲看了。隻是這木姑娘始終對我隻是感激之情,男女情誼似乎並無半分,真是讓我心癢難耐,這可如何是好?”陳甲愁眉苦臉的歎道。
“主人且再忍耐些日子,我們做的這些已經起了效果,現在木姑娘能主動照顧主人那就說明她心裏對主人已經開始接納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依屬下看木姑娘不過是不肯輕易表露自己的心跡罷了,往往越是這樣難以打開心門的姑娘一旦傾心於主人那必定是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好事多磨,向木姑娘這樣舉世少有的女子值得主人多花費些精力,急不得。”
“你說的一點不錯,隻是這一年多過去了,我實在等的有些心焦。睜眼閉眼都是她的影子,真是急煞人也!”陳甲一拳捶在床沿上,咽了口唾沫。
“想當年主人對風娘也沒這般上心吧?看來這木姑娘還真是主人的克星。不過這姑娘確實惹人喜愛,就連老朽一把年紀也不免多瞧上她幾眼。”鄒管家笑道。
“那個死鬼女人,怎麽能跟木姑娘相提並論?當年真是瞎了眼!別再提她了!”陳甲恨恨說道。
“是。若是想早點俘獲木姑娘的芳心,屬下倒是有一計。”鄒管家道。
“快,說來聽聽!”陳甲立時來了興致,坐起來問道。
“木姑娘之所以一直對主人若即若離,最主要還是因為她心中有思念之人,咱們隻要斷了她的念想,讓她死了這條心,那麽這世上除了主人,她便再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你說的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陳甲道,“隻是我們也找了這麽久,根本沒有任何這個人的消息,這天下之大,一時間我們上哪找去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算我們跟她說此人已經死了,她又如何才能相信?不免心中總有希望。”
“這個好辦,咱們隻需找個年齡身材差不多的人來,把他給殺了,然後把臉搗爛叫她無法辨認,再在身上放一件能說明身份的信物,不就成了?隻要她信了此人已死,悲痛個一陣子,主人正好好言撫慰繼續博其歡心,到時候她念及主人的好,不怕她不投懷送抱。日後縱然那人再度出現,到那時生米成了熟飯,一切也都晚了!”鄒管家嘿嘿笑道。
“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好!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我喜歡!哈哈!哈哈!”陳甲興奮的雙眼放光連連擊掌,“不過,這人倒是好找,什麽信物才能讓她徹底相信毫不懷疑呢?”
“對了!”陳甲猛然一拍大腿興奮的下了床,也顧不上穿衣僅著了貼身的睡衣睡褲在屋裏走來走去,連聲道,“有了有了!聽小何說她經常會獨自賞玩一匹小瓷馬,說不定這小瓷馬便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咱們去找一隻一模一樣的來放在屍身上,不由得她不信!快!快去叫小何來!”
很快鄒管家便領著小何過來了,鄒管家詳細向小何詢問了那隻小瓷馬的模樣並畫在紙上請小何辨認,小何連聲道,“就是如此,不過這裏應該是這樣,還有這裏。”
鄒管家依言做了修改,小何說道,“便是這樣沒錯了。鄒管家,你問這麽清楚幹嘛?”
陳甲道,“哦,這幾日木姑娘照顧我辛苦了,我見她如此喜歡這小瓷馬便打算讓鄒管家多買上一些一樣的送給她,算是答謝她對我的照顧。”
“主人對木姑娘如此上心,真是讓旁人羨慕。”小何不無豔羨的說道。
“你一個使喚丫頭,亂問些什麽?還懂不懂規矩?還不快回去幹活去!”鄒管家叱道。
小何低聲應了一聲轉頭出了房門。
經過溧歌的精心照顧,陳甲的‘傷勢’恢複的很快,這一日溧歌照例將煎好的藥給陳甲送去,卻聽陳甲感慨道,“我倒是真希望姑娘在這藥碗裏再下點毒。”
溧歌聞言大驚,趕緊辯解道,“陳大俠此話何意?陳大俠對木弦恩重如山,我怎會恩將仇報做出這等害人之事?”
卻聽陳甲幽幽說道,“我倒是希望這藥裏有毒,最好是慢性的,這樣我陳某便能多躺些日子,多受些姑娘的照顧了。”
溧歌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低頭道,“原來陳大俠是開玩笑的,嚇木弦一跳。真是奇怪,哪有人喜歡吃毒藥的。”
“旁人下的,那陳某是決計不會吃的,但若是木姑娘下的,便明知是穿腸爛肚的猛藥我陳某也照喝不誤。”陳甲深深望了溧歌一眼,端起藥碗慢慢喝了下去,像是在品嚐一碗上好的陳釀美酒。
“陳大俠可真會開玩笑,木弦怎敢對您做出這等事。”溧歌接過碗,轉身便欲走。
“是不敢還是舍不得?”陳甲不依不饒的問道。
溧歌不知如何作答,忽見小何匆匆跑了過來衝溧歌叫道,“木姑娘,木少俠回來了,好像受了傷,你快去看看!”
溧歌心裏一喜,緊接著又是一慌,一把將碗塞給小何匆匆便跑了出去。跑回到鬆楨房裏一看,果然見他正手口並用的給自己包紮傷口,地上扔了一塊染的透紅的布片,看來是剛換下來的。
“你回來了?怎麽會搞成這樣?”溧歌衝了上去解開他尚未紮好的布片,“我看看!”
“沒事,一點皮外傷。”鬆楨疲憊的笑了一笑,護著傷口不讓她看。
溧歌卻不依他堅持要看,鬆楨隻得放了手。傷口在左臂上,極長的一道創口深可見骨。
“怎麽搞的?誰傷的你?”溧歌急切的問道。
“你這是關心我嗎?”鬆楨咧嘴笑道,“若是關心我,那便多挨幾刀也是無妨!”
“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溧歌白了他一眼,“我去給你找金瘡藥。”
“陳某這有上好的金瘡藥。”兩人回頭一看,卻見陳甲手裏拿著一個白玉瓷瓶走了進來,“聽到你受了傷,我便帶了藥過來看看。”
“有勞陳大俠關心,一點小傷不礙事,我已經上過藥了。”鬆楨淡淡回道。
“少俠是替我陳某辦事才受的傷,陳某深感不安。這藥你留著用。”陳甲關切的說道,語氣有些愧疚之意,“少俠怎麽受的傷,可否跟陳某說說?”
“那日我趕到霞門客棧並未見到客棧老板,想到這信可能比較重要不敢托人轉交,便在店裏住下等待老板回來。誰知道店老板沒等到,卻等來一夥暝坦武士,非說我是洛朝奸細要搜我的身,我自然不肯,便和他們打了起來。怎奈對方人多在下學藝未精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信也被他們搜去了。”
“那你怎麽跑回來的?”溧歌緊張的問道。
“剛巧這時店老板回來了,立即來問詢怎麽回事,我便高喊是陳大俠讓我來送東西給你,店老板一聽立即招呼來一些人和這些暝坦武士打了起來,把他們全殺了,信也重新找了回來。”
聽到這裏,陳甲鬆了口氣,說道,“信丟了倒無所謂,隻是無辜連累木少俠受傷,陳某當真過意不去。隻是這霞門客棧,卻是不能再開了。”
“霞門客棧?是……”鬆楨疑惑的問道。
“哦,”陳甲解釋道,“這霞門客棧是陳某開的,原本是我莊上在關外的一個聯絡點,店老板是我一個手下,這次是傳遞一些消息給他。沒想到出了這麽檔子事,死了這麽多暝坦武士,暝坦官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客棧當然是開不下去了。”
“都怪我無能,壞了陳大俠的事,還請陳大俠責罰。”鬆楨深深施禮道。
“少俠這是說哪裏話?明明是他們上門找茬,換做誰也會無法避免。木少俠能全身而退順利回來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陳某自責還來不及又怎敢怪你?”
“還好信沒落在他們手上。下次可要小心些!”溧歌輕聲叮囑道,言語中略帶嗔怪之意。
“木少俠好好休息養傷,那陳某便不再打擾了,你們姐弟倆好好說說話,晚膳便命人送到二位房裏來,如何?”
“有勞陳大俠了。”溧歌垂首謝道。
“無妨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