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書,這暝坦的使節到哪了?”早朝時宣政殿上,衛太後問道。
“算日子再有個三五日應該快到了,隻是……”禮部尚書吳謙上前一步回稟道。
“隻是什麽?”衛太後問道。
“早在半月之前虎狼關便傳來消息說暝坦使節已經進了關,隻是後來便再無消息傳來,臣已派人催促了幾次,至今仍……仍……杳無音訊。”吳尚書硬著頭皮回道。
“大膽!好一個杳無音訊!你堂堂一個禮部尚書便是拿這等言辭來搪塞陛下與太後的嗎?”鄭太尉尖聲罵道。
“臣不敢!臣不敢!”吳尚書撲通跪下連連叩頭,“興許是驛卒在路上耽擱了,臣馬上派人再去查!”
“就算是耽擱了也不至於十五日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吧?朝廷養這些驛卒是吃幹飯的嗎?還不快速速派人去查清楚!”林之訓出聲訓斥道。
“是是!下官這就去!”吳尚書滿頭大汗的爬了起來匆匆退了下去,還沒走到殿門口一名小宦人步履匆匆的跑了進來,“啟稟陛下,太後,西固刺史急件!”
“呈上來。”太後道。
鄭太尉接過急件遞給太後,衛太後打開一看臉色驟然煞白,一把將急件摔在地上大罵道,“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是什麽人幹的!好大的膽子!眼裏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王法了!”
眾臣都戰戰兢兢不知何事惹得太後如此動怒,小皇帝也嚇的臉色發青,一動也不敢動。鄭太尉趕緊上前撿起地上的急報,匆匆看了幾眼臉上也是瞬時變色。
“太尉,不知這急報所奏何事?”林之訓小心的問道。
鄭太尉看了一眼衛太後,衛太後臉色鐵青,微微點了點頭。
“你自己看。”鄭太尉將急件扔了過來。
“暝坦使節在胡楊鎮被殺?”林之訓上前幾步接過急件打開,嘴裏不由自主的念道,“啊?”林之訓大吃一驚,“這……”
眾臣頓時炸開了鍋。
“胡楊鎮?那不是剛進關嗎?難怪一點消息都沒有,原來是被殺了!”
“這下暝坦定然誓不罷休!這好不容易盼來講和,怎麽又……”
“這年初剛剛和東齊、瑾國打了一仗,看來虎狼關又有戰事了!”
“可不是?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難怪我這幾日右眼皮一直跳,竟然發生了這等事!”
“臣這幾日夜觀天象,西北有彗星掃過,果然靈驗呀……”
“夠了!”衛太後怒喝道,“你們還嫌事情不夠亂嗎?什麽眼皮跳觀天象,現在說這些有何用處?會觀天象的為何不早預警?現在跑來殿上呱噪!”
“報——虎狼關緊急軍情上報——”
“速速呈上來!”鄭太尉喝道,匆匆迎了出去。
“陛下、太後請過目!”鄭太尉接過軍報快步上前呈上。
衛太後一把奪過軍報迅速掃了幾眼,緊皺了雙眉說道,“哼!小小番邦狄夷倘若敢犯我關口一步,定要讓其有來無回!”說罷將軍報遞給鄭太尉,“你與相國都看看。”
鄭太尉掃了幾眼便轉給林之訓,林之訓細細讀了一遍,心頭猛然一沉。
“軍報上說虎狼關外現在狄夷騎兵大舉調動,可能對虎狼關不利,請求朝廷派兵增援。”衛太後緩緩說道,重新坐回到小皇帝身邊,“眾卿家意下如何?”
林之訓略微思索一番,上前奏道,“暝坦使節被殺真相尚不明朗,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暝坦是來講和的,我朝斷然不會做出此等背信棄義之事。定然是有人從中挑撥兩國關係好坐收漁翁之利。依臣之見,不如將實情報與暝坦狼主知曉,陳述個中利害關係,告知狼主我們有誠意接受講和,定然會盡快查明事實讓真相水落石出,絕不讓對方使節死的不明不白。相信暝坦狼主若是誠意講和,隻要我們言辭懇切想必對方應該能接受,絕不至於立即兵戎相向!”
“臣讚同林相爺的意見。”戶部尚書高思則上前一步說道,“使節剛剛出事對方便大軍異動,倘若真的是衝虎狼關而來,那這不問青紅皂白之舉說明對方根本不是誠心講和,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借口罷了,說不定便是他們自己人幹的!若是如此就算這使節沒有出事,他們也會找別的借口出兵。臣相信相爺的判斷,這大軍異動可能隻是巧合,我們不必太過驚慌,虎狼關本有重兵把守,嚴加注意番兵動向也就是了。”
“你這隻是主觀臆測而已,眼下八百裏加急軍報就在你麵前擺著,難道宋將軍不比你清楚番兵的意圖嗎?縱然雙方都有誠意但邊關重地不得不防,萬一狄夷突然大舉來攻,虎狼關一旦有個閃失番兵便可**,彼時瑾國再來插上一腳那可如何是好?”兵部尚書方士誠上前反駁道。
“臣以為林相爺所言不差,方尚書的顧慮也極有道理,虎狼關乃我洛朝西北門戶,決不能有任何閃失。依老臣之見,不妨一方麵修書與暝坦狼主,請他們稍安勿躁待我們速速查明真相以告知。另一方麵立即擇選良將率兵增援虎狼關,雙管齊下當能萬無一失。”中書令韓林上前奏道。
“既然我們誠心講和,現在卻又調動兵馬增援,那不是正好落人口實讓他們增兵虎狼關更加順理成章嗎?”林之訓反駁道,“況且軍報上隻是說對方有大軍調動,並無實據證明他們確實是衝我虎狼關而來!現在已入仲秋,或許是他們在大舉圍獵也說不定!”
“如果證實大軍是衝虎狼關而來那我們再行增兵已經來不及了!再說這真相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查明的,如果查不出來我們便就這麽幹等著白白錯失時機嗎?所謂未雨綢繆,相爺,臣乃兵部尚書,實在擔不起這虎狼關有失之責!”方尚書毫不示弱。
“倘若連一點解釋的時間都不給的話,那分明便是早有預謀伺機而動!那你是在懷疑之前陛下與太後欽定的懷柔之策嗎?去歲至今各地水災、旱災、蝗災不斷,饑民鬧事頻起,東漓泯河兩處大戰,朝廷稅收十不過五六,大軍一起又得耗費多少人力錢糧?臣以為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交代!那我們盡快給他們一個交代便是!”林之訓怒道。
見林相國搬出之前眾臣一起商議定下的懷柔之策,其餘人一時不敢再插言,朝堂之上頓時靜了一靜。
“恕下官愚鈍,下官不明白林相爺所言‘交代’是何意?難道查不出來便讓我刑部隨便找個人頂罪,不知我張某人猜測的對不對?”刑部尚書張千帆上前一步說道。
“林相爺暫且息怒,大家不過就事論事,都是為朝廷著想。臣以為番邦之人反複無常,還是小心提防為好。”門下侍中杜禹看了看鄭太尉的眼色,上前說道。
鄭太尉看朝堂上爭的差不多了,咳嗽兩聲說道,“啟稟陛下,太後,雜家以為韓中書所言不錯,我們當雙管齊下這才是萬全之策,虎狼關至關重要決不能拿來做賭注。”
“嗯,本宮也這麽想。解釋定然是要解釋的,能不交兵那是最好不過,但防也必須要防。”衛太後點點頭緩緩說道,“林相國,你說說看,倘若派兵增援如何安排才好?相國可有推薦人選?”
林之訓無奈,隻得說道,“虎狼關本有守軍五萬眾,即便是有戰事至少也可支撐月餘。既然太後與太尉大人都認為急需增援,倉促之間大軍難以趕到邊關,不妨先令距虎狼關最近的西固、掖州兩處鎮守司各點兵一萬待命,若番兵真敢大舉來犯虎狼關,這兩萬援軍兩日之內便能趕到,咱們大軍西北進發便有了時間。”
“林相國思慮周全。”見林之訓沒了下文,鄭太尉說道,“那這領兵之人,你可有人選推薦?”
“太尉麾下良才濟濟,況且太尉識人之能遠勝林某,這人選一事不妨還是請太尉定奪吧!”林之訓說道。
鄭太尉心中暗道,“個老狐狸!”
太尉是武官最高職銜,林相國所言合情合理,眾官於是都將目光投向了鄭太尉。
兵部尚書方士誠奏道,“臣有一人推薦。”
“噢,說說看,何許人也?”衛太後道。
“要論青年才俊,這朝中誰能比得過寧王殿下?寧王殿下智勇雙全,既能退東漓關之敵,想必對付這虎狼關番兵也不在話下。”方尚書道。
林之訓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忙道,“犬子少不經事,哪能與太尉麾下久經沙場的將軍相比。上次退敵不過是僥幸有報信之功,全仗呼延將軍奮勇殺敵這才保全東漓關。還望陛下、太後三思!”
“千軍萬馬之中獨自救出公主,這等本事怕是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來,難道這也是僥幸?下官是著實欣賞殿下的人品武功,這才有心推薦。難道林相國是舍不得嗎?”
“寧王殿下確屬人中龍鳳,眼下正當是建功立業之際,虎狼關於我大洛的重要性顯然不必多說,年輕人若是能去此地磨礪一番,日後定然成為我大洛獨當一麵的棟梁之才。”韓中書說道。
林之訓還欲辯解,鄭太尉插言道,“各位所言極是,寧王殿下之才眾位有目共睹,不過林相國所擔憂的也不無道理,畢竟是弱冠之年經驗是少了些,不過年輕人總是需要磨練的,這不還有宋將軍坐鎮?再說殿下堂堂親王身份前往虎狼關就如陛下親臨,必能令關內將士士氣大振,如此我虎狼關當如銅牆鐵壁,我洛朝西北再無憂患,林相國,這番重任與榮耀非你家公子莫屬啊!”
“這……”林之訓百口莫辯,不是該如何說是好。
“相國的心情本宮感同身受。若錚既是你親兒,也是本宮義子,我兒年紀輕輕便要去那苦寒之地飽受煎熬,本宮想到這心裏也是不大好受。難道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衛太後假惺惺的說道。
“虎狼關多年戰事不斷,已然成了朝廷的一塊心病,唯有寧王殿下出馬方能鼓舞士氣,永葆我西北門戶不失。”方尚書說道。
“嗯。相國,那你意下如何呢?”衛太後目光投向林之訓緩緩說道。
林之訓心知再辯下去也是徒勞,隻得強忍著不願答道,“一切但憑陛下,太後做主。”
“林相國深明大義不虧為百官之首!實乃群臣之榜樣!既如此,方愛卿,著兵部即日著手準備調集兵馬籌措錢糧等一應事務,大軍擇吉日出發。”
“謹遵太後懿旨!”方尚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