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叫了三遍,才聽見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應道,“什麽人在此大呼小叫?擾我道家清修?”話音落處,一名抱著拂塵的白袍道人緩步自正殿走出,夜白定睛一瞧,正是五師叔柏鶴,多年不見,柏鶴比之當年也略見蒼老,雙鬢之間已現斑白。夜白注意到他身上道袍的衣襟顏色是紫色,那是象征監觀的顏色。

“小侄鬆雪,拜見五師叔!”夜白施禮道。

“無上天尊!”柏鶴麵上微微一驚,暗道三哥親傳弟子果然不凡,才幾年不見,剛才幾聲傳音已足見功力,怕是已經不在自己之下。當下強按心中波瀾,不動聲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我觀中棄徒。如今你早已不是我觀中弟子,擅自闖山已經是大不敬之罪,掌門人又豈是你想見便見的?”

“五師叔,弟子擅自闖山實在情非得已,眼下確有緊急事情相告,還望五師叔念在舊日情分上,請大師伯賜見!”夜白誠懇說道。

“不敢當!你我早已恩斷義絕,不要再叫我師叔,我也認不得你這個師侄。”柏鶴冷冷說道。“這裏也沒你什麽大師伯!”

“好!那便請掌門人出來相見,在下有重要消息告知,說完便走,絕不停留!”夜白昂起頭,揚聲說道。

“你口口聲聲說有什麽緊要消息,眼下這裏都是觀中弟子,不妨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看看是否真的重要!”柏鶴道。

此時周圍幾代弟子越聚越多,不下百人,又聽聞鬆雪回觀前來探看的舊友,更多的是聽聞闖山前來圍拿的弟子,大多數麵相都極為陌生,夜白全然不識。夜白四下看了幾遍,不見柏坤師叔,也不見一名女弟子。

夜白略作沉吟,吸了口氣朗聲道,“好!既然監觀如此說,那我便告知大家。在下經過神龍峰下,本不欲上山驚擾諸位,隻是沿途恰巧碰到大隊兵馬行進,目標正是青陽觀。故而特意上峰傳遞消息,望諸位早作應對之策。”

此言一出,圍觀眾弟子立即議論紛紛。

“大隊兵馬?怎麽回事?是衝我們來的嗎?”

“會不會是來剿滅我們?”

“不知道啊,這可怎麽辦?”

“聽他說!聽他說!”

“……”

正群聲鼎沸人心惶惶之時,一股威嚴的聲音從四麵籠罩而來,立即蓋住了所有人的言語“何人在此妖言惑眾?”

話音甫落,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似乎陡然憑空而降。此人一身月白道袍,大袖飄飄須發搖曳,一副仙風道骨不怒自威的模樣,正是前監管、現任掌門人柏嶽。

除了在場的柏鶴及趕來的柏竹、柏橡還有夜白,其餘眾弟子幾乎都沒看清他們的掌門人是如何出現在麵前的。

“原來是你。青陽觀自有青陽觀的規矩,你也曾是觀中弟子,想必不會不清楚。”柏嶽慢慢說道,“既已被逐出門牆,便永生不得回觀。是你自己下山去呢?還是要我們這許多人一起趕你下去?”

“大師伯——哦,掌門人,”夜白道,“容我把話說完,再趕我走不遲。”

“哼!聽你繼續妖言惑眾麽?我看你是心懷怨憤,來存心搗亂的吧?”

“在下曾抓了一名斥候親自問過,大軍確然便是衝著觀裏而來。”

“我青陽觀旨在濟世救民,解人危難,曆來遵守法度,從不做逾越王法之事,無緣無故官兵為何要針對我們?”柏嶽問道。

“至於觀裏和官軍有何過節,在下確然不知。但此事千真萬確,眼下大軍離這裏已經不到半日路程,前鋒可能很快就到,還請掌門人為眾弟子安危著想,早作打算!”夜白道。

“我們掌門人做事,還用的著你這個棄徒來教麽?”柏鶴高聲叫道。

“那你到說說看,是哪裏來的官兵?”柏竹問道。

“看旗幟,應該是澤東楊鎮守麾下。”夜白答道。

“那就更加荒謬了!”柏鶴叫道,“楊鎮守和我青陽觀向來交好,怎麽可能出兵攻打我們!我看你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你們與楊鎮守的關係如何,在下並不清楚。我隻是念在曾是青陽觀弟子的份上前來示警。在下所言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既然你們不願意相信,那在下這就告辭。但願這些官兵,是上山來和你們結盟的吧。”夜白說完,失望的環顧了一周,把這些曾經熟悉的殿瓦樓台輕輕緩緩的逐一打量了一遍,轉身便欲抬腳離開。

“師弟!”人群中有人輕聲叫道,夜白轉頭看去,卻是廚子阿四,比以前更加的圓潤了。

阿四嘴巴動了動,顯然想說些什麽,但這許多人推搡著他往外挪動,掌門人和幾位師伯又在這裏,阿四隻得跟隨著人群一起移動,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夜白感激的衝他點點頭,緩步往外走。

“不——不好了——不好了——”

連續幾聲驚惶的大叫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家一起扭頭看去,隻見兩名三代弟子跌跌撞撞的跑進觀來,一邊跑一邊拚勁力氣大呼。

夜白認出此二人正是山水和山嵐。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發生了何事?慢慢說來!”柏鶴嗬斥道。

“掌門人、監觀,不好了!山下有大隊官兵正在圍山,石師叔和他們起了衝突,被他們拿下了,我和嵐師兄拚命才逃上山來。”

夜白猜測他二人口中的石師叔應該是七師叔柏塵的弟子鬆石。

“他們來了多少人?”柏鶴其實本就對夜白的話有所相信,隻是不願在眾人麵前當眾承認引發慌亂,現在眼看無法遮掩過去,隻好趕緊詢問道。

“這個……弟子不知,黑壓壓的一大片,不見尾巴在哪。”山水道。

“全是騎兵。”山嵐補充道。

“針對我們總有個理由吧,那些兵說了什麽沒有?”柏鶴問道。

“他們抓走石師叔的時候說我們是……是……”

“是什麽?”柏鶴厲聲催促道。

“說我們是反賊!”山嵐大著膽子說道。

眾人聞言頓時一下子炸開了鍋,“反賊?這下完了,朝廷對反賊從來不容情的!”

“我們怎麽會是反賊?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這麽多兵?這可怎麽辦?”

“……”

“看來是先鋒騎兵已經趕到了,速度確然不慢。”夜白心道。

“你們看到的應該是四千騎兵,他們的先頭部隊。”夜白道。

“哼,區區四千騎兵就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真是沒見過世麵。”柏竹喝道,“我觀眾弟子人數不遜於他們,而且個個身負武藝,更不乏技藝精湛的好手,他們不來倒也罷了,若是敢攻上山來,咱們便殺他個片甲不留!”

聽柏竹這麽一說,眾弟子又逐漸安靜下來,大多數都各自點頭以為是。

“師叔說的對!叫他們領教領教咱們的厲害!”

“對!一些不中用的兵蛋子而已,怕他們個鳥!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幾名鬆字輩弟子大聲應和道。

“後麵還有一萬步卒,想必隨後便到了。”夜白冷冷的提醒道。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什麽?一萬?”柏竹失聲叫道,瞬間麵如土色,“那總共是……”

“一萬四千人。”夜白慢慢道。

剛剛安撫下去的弟子們頓時驚叫起來,“一萬四千!這回我們死定了!”

“這可怎麽辦?我們才這麽點人,肯定打不過他們!”

“我還不想死啊!我們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

眾人七嘴八舌亂成一團,各個驚慌失措,更有膽小者當場便痛哭出聲。

“都給本座靜一靜!”柏嶽沉聲喝道。

他的聲音沉如擂鼓,瞬間將所有人的喧嘩掩蓋了下去。

“慌什麽?祖師爺選在這裏建觀,早就防備到可能有此劫難,神龍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三道天險,別說他們萬把人,就是三萬五萬,也難以攻上山來!”柏嶽喝道,“我們青陽觀觀規嚴明,曆代弟子一向遵守法度,救苦扶傷,這才有了今天這等局麵。如今他們冤枉我們是反賊,一定是受了奸人挑撥!諸位,請放寬心!觀中存糧充盈,足可支撐數月,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同仇敵愾共守天險,那些官兵一定攻不上來!本座在江湖上承蒙朋友抬愛,也有些許薄名,待本座與他們解釋清楚,澄清誤會,他們一定會撤兵,大家心寬勿亂,自現在起各歸各門,聽從各自師尊指揮,大家定能安然無恙!”

“掌門真人說的對!”柏鶴喝道,“我青陽觀與楊鎮守素來交好,一定是有奸人從中挑撥,咱們掌門真人江湖上威名顯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老人家親自前去談判,定然能化險為夷!還請諸位稍安勿躁,各自回各自門下!”

掌門和監觀先後發話,眾弟子暫時又安靜下來,柏塵柏橡也各自招呼門下弟子,不多時本來還水泄不通的大殿之前便撤得幹幹淨淨。

“如今大敵當前,本座也不便留客,多謝少俠念在舊日情分上山示警。想來不日便有大戰,少俠如今與我青陽觀再無瓜葛,無需蹚這趟渾水,還請少俠自便吧。”柏嶽望著長身而立的夜白,溫言道。

柏鶴見掌門人的態度與剛才判若兩人,一時揣摩不透他是何意。

夜白望了望四周的山巒,緩緩說道,“在下受青陽觀教養多年,雖被你們逐出門牆,但終歸是吃了觀中的米,喝了觀中的水長大。如今大敵當前,我自當與你們一道並肩禦敵。隻是,此戰若了,不管結果如何,我與青陽觀,再無任何牽連。”

“小白,”柏嶽出聲喚道。

“我父親尚在此處,不知掌門真人可允許在下前去祭拜?”夜白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問道。

“少俠請自便。這觀中除了鷹嘴岩,少俠盡管走動。”

“多謝!”夜白施了一禮,大步而去。

晚膳之時,柏鶴心中無比焦慮,食不下咽,便出門去尋掌門師兄商議對策。來到師兄住處,詢問弟子卻道師兄出門去了不在院中。柏鶴心下疑惑,難道師兄這就下山去談判了麽?於是便問道,“可知掌門人去往何處?可是下山去了?”

柏嶽的隨侍弟子搖搖頭說不知。

柏鶴無奈,隻得告辭。正轉身之時,那弟子忽然又道,“監觀師叔,真人若遇到煩心事,一般會到鷹嘴岩去,說不定是上後山去了。”

“哦,知道了。” 柏鶴說完,走出了掌門小院。

柏鶴不便上鷹嘴岩,隻好怏怏的回房等候,思來想去總是心中不安,便出門去找柏竹、柏橡,二人也正彷徨無計,三人便相約了去尋二師兄柏巒。誰知剛到柏巒房外,便聽到二師兄的聲音響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三師弟在,絕不至今日這等局麵。”

柏鶴一愣,旋即回道,“二師兄,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如今官兵就在山下,說不定明日便攻上山來,咱們總得商議一個對策啊?”

柏巒的聲音繼續想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敢攻上山來,我與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便是。”

“可是師兄,硬打不是個辦法啊!”柏橡急道,“要不趁後麵大軍未到,咱們先行殺下山去,或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突圍出去呢!”

“要去你們去,為兄絕不離開青陽觀半步。”柏巒的聲音就像院中的枯樹一般幹巴巴毫無生氣。

“師兄!”

柏竹還想說什麽,卻聽房中傳來一聲“無上天尊”,便再也沒了聲響。

“現在怎麽辦?”柏橡道。

“要不咱們去鷹嘴岩下等著,好歹要商量出個辦法來才是!”柏竹道。

柏鶴躊躇了片刻,無奈的點點頭道,“也隻好這樣了。”

當下三人立即往後山去,在鷹嘴岩的必經之路上等候掌門人。

一直到天色擦黑,仍然不見掌門人下來,柏竹道,“掌門師兄會不會沒來這裏?”

“難道下山談判去了麽?”柏橡猜測到。

“應該不會。”柏鶴搖搖頭,“掌門師兄若下山談判,一定會交代我們做好應對之策,不可能悄沒聲息的就去了。”

柏橡柏竹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柏橡道,“那就再等等吧。”

幾人說話間,柏竹忽然道,“你們看,那好像是掌門師兄!”

幾人順著柏竹的指向望去,隻見通往庫房的山道上隱約有個人影閃動。

“是鬆濤吧?”柏橡瞧不真切,疑惑道,“掌門師兄這個時候跑去庫房幹嘛?”

自柏塵也莫名失蹤後,柏嶽便讓自己的得意弟子鬆濤暫時看管庫房。

“走,看看去。”柏鶴道,三人立即往庫房奔去。

山道上之人,正是柏嶽。夜白帶來的消息令他震驚萬分,心知與鬆杭勾結之事定然已經泄露。雖然他表麵上裝的絲毫不亂,似乎成竹在胸,但心裏其實很清楚,雖然現在觀中有近四千弟子之眾,但除了原本的近千名弟子之外,一部分是原黒衫殘部,還有一部分是新近收的弟子,這些黒衫殘部和新收弟子入觀不久,武藝低微,何況行軍打仗不是單打獨鬥,和這些披堅執銳的官軍相比,戰鬥力實在堪憂。縱然僥幸破的這次圍山,自己也必然大傷元氣,澤東楊鎮守自打吞並澤西以後,麾下已有五六萬兵馬,若是再度來圍山定然是死路一條。大殿之前安撫完眾弟子之後,柏嶽徑直上了庫房,帶著鬆濤一道從運糧的後洞匆匆轉移了大批金銀到崖下埋好,打算躲過風頭之後再尋機來取。兩人忙碌了近兩個時辰,才埋好了不到三成。兩人休息了一陣,鬆濤內急跑出庫房找地方小解,卻被柏竹無意中瞧見。

柏鶴三人腳力甚快,不多時便離庫房不遠。

柏嶽功力著實精深,很快便警覺有人接近,而且從腳步聲判斷定然是柏鶴等人。若是被他們瞧見自己正在轉移財物,隻怕立時便會翻臉,單打獨鬥自然是誰都不怕,但以一敵三,縱然加上鬆濤怕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然而辛辛苦苦這些年攢下的家當又著實舍不得分與他們,柏嶽心念急轉,頓時計上心來。

“鬆濤,你過來。”柏嶽叫道。

“師父有何吩咐?”鬆濤聽話的跑過來問道。

柏嶽撿了兩錠金子遞給他,和顏悅色的說道,“這個收下。你跟了師父這麽久,一直忠心耿耿,這些你暫且收下,若是這次災禍抗不過去,你就自個下山謀生路去吧。”

“師父!弟子不能收!師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誓死也要維護師父周全!”鬆濤一愣之後,眼眶泛紅,深施一禮大聲說道。

“傻徒兒!師父這身本事若是都不能保全自己,你那點微末本事又如何維護的了我?”柏嶽笑道。

“師父——”鬆濤還想辯解,柏嶽喝道,“這是師父的心意,叫你拿著就拿著!”

鬆濤見師父語氣加重,隻得含淚將金子收進懷中。

“最近也沒怎麽來看你,不知道你功夫進境如何?”柏嶽見他收了黃金,緩緩走到庫房門口,“來,刺我一劍試試!”

“這?”鬆濤不明白為何師父突然要考較自己的功夫,有些躊躇。

“讓你刺你便刺!婆婆媽媽的!難道你還能傷了師父不成?”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柏嶽不耐的催促道。

鬆濤依言舉起了劍。

“師父,好像有人來了。”鬆濤也聽到了腳步聲。

“關你何事?快刺!還想為師先動手嗎?”柏嶽怒道。

見師父發怒,鬆濤不敢再猶疑,“師父!徒兒失禮了!”一劍朝著柏嶽肩頭刺去。

柏嶽不閃不避,待劍尖快要刺到之時反而迎了上去。

“師父!”鬆濤驚叫一聲,想要撤招已經來不及了,師父的左肩準確的撞在了自己的劍尖之上,鮮血頓時濺了出來。

“師——”鬆濤隻覺得脖子上忽然一涼,聲音便再也發不出來,隻能徒勞的瞪大了眼睛捂住脖子慢慢軟到下去。

“咯——咯——父——”血慢慢的從鬆濤的指尖滲出,想是拚盡了全力,才終於補完了這個“父”字。

“掌門師兄,這……這是?”柏鶴三人駭然望著地上尚在抽搐的鬆濤,失聲驚問道。

“這個畜生監守自盜,想撈點錢財逃下山去,不巧被我撞見,狗急跳牆了,本座隻好清理門戶。”柏嶽伸手按住了左肩的傷口,語氣波瀾不驚。

“掌門師兄……受傷了?”柏橡望見柏嶽肩頭的血,吃了一驚。

“皮肉之傷,不礙事。”柏嶽道,“若不是沒有防備,這畜生怎能傷的了我?”

柏橡蹲下來扯開鬆濤鼓囊囊的衣襟,滾落出兩錠黃金來,“真沒想到,掌門師兄如此器重,他竟然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也怪本座平日裏太慣著他了,才敢如此肆無忌憚。”柏嶽搖頭歎息道。

“果然是大難當頭方知人心向背。三師兄為徒所累,想不到大師兄也……”

柏鶴連聲咳嗽,柏橡頓時反應過來,這才止住沒有再往下說。

柏嶽裝作沒聽見似的,從鬆濤屍身上摘下鑰匙將庫房門鎖好,這才轉身問道,“你們怎麽一起到這來了?”

“我們幾個急欲找師兄商量對策,以為師兄去了鷹嘴岩,便在崖下等候,碰巧看到這邊有動靜,便尋了上來。”柏鶴道。

“原來如此。”柏嶽點點頭道,“沒曾想倒在你們麵前出了這麽大個醜。”

“人心難測,師兄不必介懷。好在發現及時,否則人人效仿,還沒等官兵攻上山來,我們自己先亂套了。”

“先下去吧,邊走邊說。”柏嶽道。

三人點點頭,跟在掌門人身後緩步下山。

“掌門師兄可有退敵良策?”柏鶴焦急的問道。

“有何良策?”柏嶽苦笑道,“神龍峰易守難攻不假,卻也隻有一條下山的道。背後盡是懸崖,你我師兄弟幾人或許可以憑著功夫自懸崖下山,觀中這許多弟子怎麽辦?隻有固險死守了。隻盼這些官兵是奉命行事,戰意不強,咱們若能守個半月或者更久,也許他們自己就撤了。”

“那若是他們接到的是死命令呢?”柏橡憂心的問道。

“楊鎮守又不是傻子,攻不下來頂多挨皇帝一頓罵而已,犯得著損兵折將跟我們死磕麽?這些可都是他的家底,不是朝廷調來的那些府兵!”柏嶽道。

“那若是皇帝換人輪番攻打我們呢?咱們能擋住幾回?”柏竹泄氣的問道。

“你還想擋幾回?”柏嶽譏諷道,“能擋的這一次大夥趕緊下山避風頭去,你還想死守在這裏不成?”

“那——祖師爺留下的基業都不要了嗎?”柏鶴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說不得也隻能便宜從事了。”柏嶽聲音低沉,顯得這個決定下的很是艱難。

“還是掌門人有見地。”柏鶴奉承道。

“眼下我們師兄弟們一定要沉住氣,穩定眾弟子情緒,隻要大家同仇敵愾,這關我們一定能度過去。”柏嶽道。

柏鶴三人微微點頭,沒有言語。

四人默然走了一段,柏竹忽然問道,“掌門人,為何官軍會突然來攻山?我們在此立觀已有百年之久,從未招惹過朝廷,這是怎麽回事?”

這也是柏鶴和柏橡想問之事,三人都將目光投向大師兄。

“為兄也想不明白。”柏嶽裝作苦笑道,“或許是近來擴張太快惹人嫉恨,所謂樹大招風,有人感到威脅了吧?”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定然是如此了。”柏鶴歎道。

“掌門師兄,要不要趁這些官兵立足未穩,咱們帶著弟子們下山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或許還能殺開一條血路衝出去!”柏橡問道。

“對!掌門師兄,我也這麽想!”柏竹附和道。

“可這麽一來,等於我們就不打自招承認是反賊了,哪裏還有談判的餘地?”柏嶽反駁道。

“可是,等他們後續全數到齊,萬一要談判不成,咱麽這麽多弟子可就真的逃不出去了!”柏橡急道。

“對呀掌門師兄!不能再耽誤了!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隻怕後續一萬步兵也已經不遠了!”柏竹道。

“現在山下的都是精銳騎兵,何況山道狹窄無法展開人手正麵交鋒,咱們這些人身無寸甲,就算都有些武藝,如何保證一舉衝破數千人的防守?就算僥幸衝了出去,也得花費不少氣力和時間,隻怕剛好撞上後麵的大部隊,那時候咱們疲憊不堪怕不是隻有任人宰割的份!”柏嶽怒道。

見掌門師兄發了火,柏橡和柏竹頓時不敢再言語。柏鶴立即打圓場道,“掌門師兄言之有理,貿然殺下山去確實太冒險了,不如固險而守。隻是兩位師弟所慮也不無道理——不知掌門師兄打算何時前去麵見楊鎮守?”

“為兄就是想來帶些財物去麵見楊鎮守,看能不能憑著這些年的交情,讓楊鎮守做做樣子就好,大家各留一條後路。誰曾想竟然撞見了這個畜生!” 柏嶽聲音放低了下來,“為兄略微收拾一下,連夜便下山。算腳程官兵全數抵達最早也在下半夜了,還要休整一下不會立即便攻山。順利的話為兄明日便能趕回,當能來得及。萬一我耽擱了或是官兵提前行動,三位師弟務必要與二師弟一起同心協力,守好天梯與一線閣,等本座回來!”

聽到掌門師兄這番話,柏鶴三人方才像吃下了一粒定心丸,當下再無疑義,一齊大聲應道,“是,請掌門師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