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進軍
?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中,張家口集市在微弱火把的光亮照耀下一片忙碌,又有一支商隊要前往遼東了。
察哈爾人占據張壩草原後,範永鬥暫停了發往盛京的商隊。但一個月來,除了偶爾會在集子裏出現牧民,察哈爾人從未打擾過這裏的生活,連牧民買賣也很公平,不像從前那樣隨意欺辱漢人。
一個月後的盛夏之時,八大家嚐試發了一支小商隊前往遼東,除了偶爾出現的漢人馬賊追蹤外,沒有意外發生。接到消息後,範永鬥知道那支馬賊是誰人馬,翟哲在向他示威。
隨後的夏秋天,發往遼東的商隊一直連綿,漢人的馬賊也消失不見,沒人再來打擾他們,空曠的草原任由商隊行走。
“小心點!”護衛見夥計正在撫平馬車上翹起遮布,上前警告。
裝滿貨物的馬車被捂的嚴嚴實實,不漏一絲縫隙。
東方微白,道路明朗。
大掌櫃一揮手,“吱呀吱呀”的木輪軸擠壓聲中,商隊緩緩出行。這支商隊的規模比往常相比並不算大,馬車行走速度緩慢,騾馬好像費盡力氣才能拉動拖車。
這個時候,張壩草原的察哈爾人還處在夢鄉中。商隊出了張家口立刻拐入稀疏的叢林草原,那裏能隱蔽商隊的行蹤,無論有沒有用,被遮擋住還是能夠護衛夥計們增添一份安全感。
二十多輛馬車在艱難的行走,草原上留下深深的車轍痕跡。
第一天,老練的夥計和護衛如常安排出行宿營,沒有意外發生,他們完成了全程的十分之一。
次日午後,商隊進入朵顏草原,察哈爾人很少會來到此地,商隊的掌櫃鬆了口氣,繼續催促夥計加緊驅趕騾馬。往前行走不到一個時辰,擔任警惕的護衛突然大喊:“察哈爾人!”
掌櫃回頭,北方灰色的草原上一列騎兵緊緊追趕而來,看架勢超過千人。
馬上的騎兵在張牙舞爪,蒙古人吹響了衝鋒的號角!
逃是逃不了的,“停下來!”掌櫃舉起右手,匆匆命夥計將商隊馬車圍成一個圈,等待蒙古人的到來。
小半個時辰後,蒙古騎兵追上商隊,戰馬環繞商隊盤旋三四圈,從騎兵中出列一個年輕人,問:“商隊運送的是什麽東西?”
“糧食、茶葉!”掌櫃連連作揖。
“跪下,見到蒙古大汗竟然如此無禮!”旁邊有人怒喝。
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察哈爾新任大汗額哲嗎?掌櫃匆忙趴伏在地,乞求到:“大汗贖罪,小人有眼無珠,不識大汗!”
“馬車裏是什麽?”額哲又問了一句。
趴在草地的掌櫃不敢再答話,全身如篩糠般顫抖,從頭到腳皆被恐懼籠罩。
“打開馬車!”
立刻衝上去四個騎兵,掀開馬車上遮擋的布簾,裏麵竟然還有一層包裹。騎兵用彎刀劃斷捆綁的繩索,整整齊齊的盔甲兵器露了出來,二十四輛馬車全被掀開,其中藏的東西皆是如此。
“這是糧食嗎?”額哲冷笑。他早就聽說張家口的漢商會私運大明的兵備給遼東,等了幾個月終於有所收獲。鐵製兵甲比糧食更重,火車脫運留下的車轍也會深很多,這一切怎能逃過老練的察哈爾斥候的耳目。
額哲隻有一次偷襲商隊的機會,必然要等待最貴重的物品。
“全部帶回去!”這麽多的兵甲要是從土默特的那個漢人手中購買起碼要兩三千匹馬,而且還沒有現貨。
護衛被卸下兵器,麵對蒙古騎兵他們可不敢抵抗。
這支商隊是八大家今年生意中的重中之重,本來範永鬥也不想冒險,但從遼東傳來消息,皇太極東征朝鮮獲取寶物無數,其中高麗參就有數車,而這些東西在大明的達官貴人中極受歡迎。能從盛京獲取貨物的可不僅僅有晉地商號,薊遼鎮的商人也時常在那裏出沒。再加上數月來察哈爾人表現的極為乖巧,才讓他墜入額哲的陷阱中。
商隊才邁入草原,身處宣府的範永鬥就隱約有些不安,三日後立刻派信使出塞往遼東聯絡,一直如石沉大海。
半個月後,沒有半點消息傳來,範永鬥幾乎已經確定商隊一定出事了,心中被懊悔籠罩,這筆損失可不小。
張家口外的草原平靜如昔,再看時範永鬥才明白那裏殺機四伏,看來這個察哈爾的新大汗比林丹汗要狡猾的多。
由大明往遼東的道路可不止草原這一條,八大家的信使從薊遼鎮邊關出塞直奔沽源城,告之嶽托。
盛京朝堂上。
皇太極多日來神清氣爽,一來是盛夏已過,近年來他的體態就像他的心思越來越寬胖,尤怕夏日炎熱;再來今年東征朝鮮的勝利一掃去年西征失敗帶來的陰影,搶掠的財富和女人讓各部頭目興致高漲,高頌皇恩。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小黃門揮舞拂塵,用尖銳的嗓門呼喊。這些都是從漢人那裏學來的,看的時候不覺得什麽,隻有用起來才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那種大權在握的誌得意滿。
“駐守沽源城的嶽托有急件傳來!”暫管兵部的杜度出列稟告。
“何事?”皇太極不等小黃門開口,微睜雙目發問,漠南草原是他最關注的地方。
“漢商範永鬥由張家口出塞的商隊被察哈爾人劫持,損失慘重,不敢再走商隊前來遼東!”
“嗯!”皇太極發出沉重的一聲咳嗽,說:“是該給額哲一點顏色看看了,莫以為我大清真的怕了蒙古人。兩白旗兵馬連年征戰急需休整,從正紅旗和鑲紅旗調任二十個牛錄前往朵顏草原,命嶽托確保商路暢通。”
“喳!”
兵部的命令三日後傳達至沽源城,嶽托收到皇太極的密令。將士才從朝鮮歸來,征戰疲乏,大清今年無意再在漠南發動大戰,即使調集重兵,蒙古人一觸即逃也無意義,隻調配給嶽托六千騎兵,商道暢通是首要之選,有機會則給漠南草原的蒙古人一記教訓。
嶽托小心將密信收好,看向沽源城外一眼不見邊際的草原,“要想在草原擊敗蒙古人,不動點腦子可不行!”
七日後,大隊兵馬出沽源城進入茫茫的朵顏草原。
嶽托急令召見阿穆爾。
沽源城近在咫尺,連日來調兵遣將,逃不了阿穆爾的耳目,才送走信使,他就接到嶽托的召集令。
“你部人馬自歸順以來,深受大清皇恩,今日當到出力的時候了。察哈爾部額哲連連犯境,陛下令我率兵討伐,你立刻回去召集人馬,擔任先鋒!”
阿穆爾跪地聽嶽托說完,抬頭來恰巧看見他將笑未笑的神情。
“你不會對額哲還有眷顧之心吧?”
“奴才不敢!”
“如此最好!”
三千察哈爾騎兵在前,六千鑲紅旗騎兵在後,由朵顏草原緩緩進軍漠南。
嶽托像是怕察哈爾不知道大軍動靜一般,大張旗鼓,戰旗密布,每日行軍或二十裏,或三十裏,速度極為緩慢。
額哲先接到阿穆爾的密信相告,斥候很快發現嶽托大軍的蹤跡,立刻召集兵馬在張壩草原等候女真人的到來。“來的隻有六千騎兵?”他甚為不解,察哈爾尚有兩萬騎兵,皇太極怎敢如此托大,隻派六千騎兵深入草原。
隨後七八日,斥候每日向額哲稟告嶽托兵馬的行蹤,女真騎兵到達朵顏草原邊緣的丘陵地帶突然停下腳步,開始修築工事。
“想在草原築城嗎?六千人能秀著稱怎樣的城牆?”額哲不以為然,決定率大軍前去查看。
朵顏草原邊緣,女真士卒正在奮力砍伐樹木,釘成簡易的木柵欄牆。粗木兩端被削的尖銳插在地上,突然響起急促的號角聲,遠處地平線上蒙古人圖同潮水般湧來。
“敵襲!敵襲!”瞭望冰瘋狂揮動雙手。
士卒迅速放下手中活,奔向大營所在的丘陵。
營寨中守備的甲士持兵器盾牌躲藏在才修好的簡易柵欄之後,步弓手在盔甲的籠罩下發出懾人的目光。
騎兵過萬看不見邊,遠處草原上蒙古人密密麻麻如同蟻蟲。
嶽托神色如常,問身邊的阿穆爾:“我若命你去打一下額哲的銳氣,你敢嗎?”
阿穆爾臉色大變,說:“請將軍垂憐小人的部落!”眼前察哈爾人過萬,他率軍前去不敢真搏殺,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裝模作樣。雖然他大營和額哲暗中通氣,但已經叛離察哈爾,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再重新歸去。三心二意,隻會給自己留下惡劣的名聲,更何況大清正是如日中天之時。
“和你說笑了!”嶽托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朝他輕笑一聲,隨後板起臉孔下令:“眾軍收縮防線,堅守營寨,嚴禁出擊!”
近兩萬察哈爾騎兵鬆散包圍住嶽托駐紮的丘陵山包,額哲環繞一周觀看地形。女真人兩天時間修建的營寨並不緊密,但那些甲士一直是他心中的忌諱。
“來吧!攻打吧!”丘陵頂部,極少次身穿甲衣的嶽托心中呼喊。
戰爭中,進攻永遠比防守要更艱難,他要用營寨的防守來消耗蒙古人輕騎的銳氣。
“衝!”額哲揮手,騎射手從丘陵下奔馳而過,長箭借助馬勢飛上天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