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第493 喜事(上)
荊州城內的鮮血才被洗幹淨,斬首的頭顱掛著城頭,漸漸被風吹幹。
城中的幾處宅子張燈結彩,府衙門口掛著一排八個大紅燈籠。
每日正午的時分,天氣還是很熱。荊州城內的氣氛比天氣更加熱烈。
大將軍空閑的時間不多。在短短的七日裏,明軍需要安定荊州的民心,清算部分投靠清虜的鄉紳。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舉辦大將軍與忠貞營高慧君的婚事。
按照大明的習俗,納妾很少會隆重舉辦。
但此次不一樣,翟哲可能無心,李過和高一功等人絕對不願意悄無聲息的把高慧君送入大將軍的帷帳中。
這是一場不純粹婚事,這也不是翟哲經曆的第一樁不純粹的婚事。十幾年前,他和範伊也是一場聯姻。
翟哲已經向朝廷請封高慧君為誥命夫人,但聖旨沒這麽快到達荊州。
大將軍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緊緊盯著,也不知消息是怎麽走漏出去的。大將軍府治下的幾個商號竟然都及時的送來了賀禮。範永鬥人沒能趕到,讓柳隨風帶來了一份重禮。
忠貞營中。
高慧君穿上大紅繡鴛鴦的綢緞布衫,讓原本就紅潤的臉龐更加紅豔,如朝霞般美豔。
她有些粗糙的手指來回摩擦著光滑的布麵,發出“刺刺”的細微的摩擦聲,聽上去令她的心裏有些發癢癢。這十幾年來,她一直跟在高夫人身邊,從未穿過如此昂貴布料的衣服。闖王所得,多數賞賜給部將,高夫人生活簡樸,就是現在也常常做一些女紅。
這些裝飾和禮物都在展示江南富商的實力。婚事所需皆由柳全指派商盟張羅,大將軍的家事就是商盟的事。
高夫人掀開門簾走進來,臉上故作驚訝的神情,笑嘻嘻的說:“果然是人靠衣裝,慧君穿上這一身真漂亮,大將軍看見了怕連腿也邁不動了。”
“姑姑,你說什麽呢!”高慧君站起來,在高夫人麵前轉了個圈,“真的合適嗎?”
眼前的這個姑娘,就像是霧氣騰繞的深山中生長的一顆靈芝。
高夫人扳著她的肩膀坐下,說:“我高家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
門外鑼鼓喧天,吵吵鬧鬧,她這才顯露出一絲擔心的申請,囑咐道:“到了大將軍府上,有閑暇時要常回來看看姑姑,莫要忘了姑姑!”
兩雙同樣粗糙的手緊握在一起。
“我會常回來的!”
“嫁給大將軍後,哪會這般自由!”高夫人把這句話藏在心裏,沒有說出來。一入侯門深似海,這是嫁給大將軍必然要承受的結果。
李來亨在大帳外招呼:“轎子來了!”他今日的身份是娘家人。從高迎祥到李自成,高家和李家早已密不可分。
“出來了!”
高夫人牽著高慧君的手走出來。
高慧君低著頭,那一抹出水芙蓉般嬌羞把李來亨看呆住了。
“走了,走了!”袁宗第招呼柳隨風從遠處走過來。
聽見袁宗第的說話聲,李來亨緩過神來,招呼道:“走吧,轎子就在大營門口,大將軍在荊州城已經擺好了宴席!”
五百騎兵分前後護送,一頂花轎顫顫悠悠。
李來亨和袁宗第這兩位已經從忠貞營中脫穎而出的統領分別在轎子兩側護衛。
柳隨風騎在一批老馬上,跟在隊伍的最後,高一功在陪他說話。忠貞營投歸大將軍府後,柳隨風與忠貞營各位統領的關係變得如膠如漆。
從忠貞營到荊州城走了小半個時辰,方元科在荊州東門外迎接。
花轎隨方元科進入深宅,忠貞營的護送騎兵到江南的軍營中,每人領了三兩銀子的紅包,李來亨和袁宗第自有人招待。
真正重視這件事的其實隻是忠貞營,翟哲和往日一般無二,還是穿著昨日的戰袍。他隻在宴席開始時露了一次臉,又消失在府衙中。
這幾日是大將軍府最忙碌時候。山西和江淮的戰事全麵鋪展開,各地信使接踵來到荊州城。堵胤錫從回到長沙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隻在翟哲收複荊州時送來了一封賀信。他在離開荊州之前,還要把這個人請回來。忠貞營是流賊出身,識字的統領不足一隻手,要想盡快安定湖廣收複的土地,堵胤錫是必不可少的人物。
一直在府衙呆到申時,翟哲想起宅子中的新娘子,決定今日早點回到家中,畢竟是迎親的第一個夜晚。
這樁婚事是柳隨風的主意,他對高慧君的印象隻是高夫人身邊站立的那個個頭高挑的小姑娘。被柳隨風說服後,他沒有再去看高慧君長的什麽模樣,至少那不是一個難看的小姑娘。
他在改變這個時代,這個時代也在改變他。娶一個妾不是什麽了不得事,聽說孟康在寧波都娶了十幾個妾了。
“這是我第三個妻子呢!”想起這一點,翟哲的步伐變得更輕鬆,頓時覺得自己年輕了幾歲。大明有妻妾之分,在他心裏這其中的區別並不大。
新設的宅子中的侍女和仆婦都是荊州城幸存的縉紳進獻出的,這種事情無須大將軍操心。
“大將軍!”方進領著最親忠誠的親兵衛守衛在宅子門口。
翟哲微微點頭走進去,他曾經想把方進外放,但他知曉的秘密實在是太多,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那個想法。
走進院子門,他看見新房的窗戶上貼著紅彤彤的雙喜字,這裏是他的臥室。
翟哲放輕腳步走近,推開房門走進去。他看見一個纖弱的背影朝著自己,正半伏在桌子上,顯露出後背誘人的曲線,手中捧著一本書。
聽見木門吱呀的聲音,高慧君回頭,見翟哲正在看著自己,手中一抖,厚重的書本落在桌子上。
書頁自動合上,封頁上有四個篆體字《呂氏春秋》。
“大將軍!”高慧君站起來,她的個頭至少與翟哲的鼻子齊平,比範伊和烏蘭都要高。
“你認識字?”翟哲聲音溫和,示意她坐下。
“夫人曾教過我!”高慧君的聲音變得極小。她說的夫人當然是指高夫人。
翟哲看高慧君有些緊張,笑著問:“你怕我嗎?”
高慧君先點頭,後又搖頭,臉色赤紅,說:“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