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虎狼爭

陳邦博的要求很簡單,他甚至沒有必要送出這麽一份大禮。

半年前,他就在柳隨風那裏埋下了引子,又在戰事膠著是對瞿式耜反戈一擊,朝廷即使不能如意封他為廣西提督,但幾乎一定會讓他繼續擔任廣西總兵。

不僅僅是因為他已向朝廷證明他的忠誠,他的功勞讓朝廷不得不對他進行封賞,否則,還有誰再敢反正投靠朝廷

而且,他與鄭氏還有矛盾,而鄭氏是攝政王最強大的對手。

到柳州後幾日,陳邦博與許義陽推杯換盞,不亦說乎。他的放鬆來自他對局勢樂觀的判斷。

陳邦博親自來到柳州,標誌廣西叛亂正式結束,下一步是朝廷對廣西叛亂的處置,如果一切順利,春節之前能等到旨意。柳州雖好,湖廣的官兵也不想在異地過除夕。

在柳州渾渾噩噩過了五日,信使從南方飛奔來到柳州城。

陳邦博昨夜正與許義陽、陳友龍喝的宿醉,還在睡覺。

消息太過駭人,親兵頭目不敢耽誤,把信使拉到陳邦博的床前。

信使跪在地上,麵對緊閉雙眼發出輕微鼾聲的陳總兵,大聲道:“啟稟陳大人,四日前,廣東總兵鄭彩突然發兵攻打梧州府,守軍措手不及,梧州府已經落在粵人之手。”

陳邦博眼睛眨巴眨巴,然會滴溜溜睜開,後背出了一層冷汗,醉意全消。他從**爬起來,揪住信使的衣領,喝道:“你再說一遍”他在懷疑這是不是夢境。

信使顫顫巍巍重複一遍說過的話語。

“哎呀,”陳邦博驚呼不好。難道鄭芝龍起兵造反了?鄭氏一個月前不響應瞿式耜,等瞿氏覆滅後再起兵,這是唱哪出?

他猛掐了一下虎口,疼痛感讓他確認這是在現實中。隨後,他拿起掛在床頭的官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柳州府衙方向跑。

陳邦博醉了,陳友龍和許義陽也好不到哪裏去。廣西境內全定,沒什麽壓力能阻住他們一醉而歡。

三天,已讓陳邦博改變了對許義陽的看法。在他看來,許義陽雖然年幼可欺,但還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他邁著大步跑到在柳州府衙前,但任他暴跳如雷,張大武堅決不叫醒熟睡中的許義陽。

一個時辰後,許義陽睡醒,張大武才帶陳邦博入內覲見。

陳邦博神態慌張,一見許義陽便叫道:“許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驚慌?”

“大人,鄭芝龍反了”陳邦博語不驚人死不休。梧州、潯州和平樂三府是他的根基,梧州被攻破,讓他在柳州城一刻也呆不下去。

“不會吧?”許義陽看上去還沒有睡醒,道:“朝廷沒有傳來消息。”

陳邦博急道:“梧州城被鄭彩攻破了請大人速速通報朝廷。”

許義陽這才變了顏色,道:“真是如此?我馬上派人前去查實。”

“不用再查實了,末將豈敢虛報軍情”

陳邦博當日便離開了柳州城,一邊命斥候緊密監視鄭彩軍在梧州的動向,一邊通知廣西各路兵馬往梧州邊境集結

鄭彩率軍連破懷集和梧州兩座城池,盤桓在廣西邊境,不再多進一步。同時宣稱這兩座城池先前由瞿式耜的亂黨控製,他們隻是協助朝廷收複這兩座城池。

也就是陳邦博把自己的嫡係兵馬全部調集到桂林、南寧兩個方向,才讓廣東兵馬如此輕易得手。

廣西兩萬兵馬聚集梧州城下,陳邦博聽聞鄭彩找尋的借口心頭大怒。此事的廣西軍,沒人還有心思打仗。陳邦博率軍攻打梧州三日,士卒死傷無數,無法攻破梧州城。

萬般無奈下,他向朝廷上奏鄭氏兵馬攻打鄰地之罪,並請許義陽南下調解。許義陽是朝廷任命的平叛監軍使,一封奏折能直接影響朝廷對廣西局勢的判斷。

接到邀請後,許義陽隻帶自己的兩千親兵營南下,翻山越嶺趕到梧州城。

朝廷兵馬在梧州城東駐紮後,許義陽拒絕了陳邦博會麵的要求,立刻率五百騎兵在梧州城外巡視。

梧州城北山黑煙滾滾,陳邦博軍正在焚燒戰死士卒的屍首。這裏原是廣西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戰事開啟後,大量難民不斷北逃,此時已是十室九空。無論是鄭氏軍,還是陳邦博軍,軍紀都不是很好,能逃出去的百姓都是幸運者。

這場戰事是他一手挑起,許義陽見到此景,心中隱有愧疚之意。為了讓陳邦博心甘情願接受朝廷在廣西安插釘子,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因為陳邦博反正立下的戰功,朝廷為了向天下人昭示對反正武將的厚待,不但不會動他廣西總兵一職,還會加封侯爵。

瞿式耜覆滅後,廣西再沒有能平衡陳邦博的人。戰亂平定後,朝廷大軍必然要班師,暫時也沒有再派兵進駐廣西的理由。從目前的局麵看,陳邦博先下手為強,早已控製了廣西除柳州府外其他所有的地方。

朝廷有朝廷的難處,朝廷不會也不能再追究陳邦博在瞿式耜謀反中的過錯,那會讓世人覺得朝廷刻薄寡恩,故意找茬陷害功臣。

但翟哲交代的很清楚,決不能讓廣西落在陳邦博一人之手。廣西的事情不解決,許義陽不得退兵。

還好,鄭芝龍退步了。

許義陽不知道攝政王是怎麽做到的,但鄭芝龍確實已經徹底臣服於朝廷。所以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騎兵在廣西絕對是個稀罕玩意,五百鐵騎排列整齊的隊列巡視,向城內和城外的兵馬昭示朝使的威嚴。

從梧州城外巡視回營,許義陽下達了兩道命令。

他先命陳邦博率軍退五十裏,再送一封信入梧州城內,請鄭彩與陳邦博來自己的軍營中會談。

柳州城下恢複了寧靜,隻有那些還沒來的及燒完的屍首還在連夜冒著黑煙。

廣西軍退的心不甘情不願,陳邦博覺得許義陽真是年輕。鄭彩雖然沒有公然宣告謀反,但他豈會出城赴險?

但事實出乎他的意料。

次日,鄭彩隻帶了五十名親兵出城,比他還早一步來到朝廷大營中。陳邦博見到許義陽派來催促的信使,才急匆匆來到朝廷兵營。

他走入中軍大帳時,見許義陽與鄭彩端坐那裏,兩人身前各放了一個冒著蒸汽的青花瓷茶杯,相談甚歡。

“陳總兵請坐”許義陽招呼陳邦博坐下,道:“我剛才問了鄭總兵一些事情,隻怕這裏麵有些誤解。”

“誤解?”陳邦博大怒,“許大人是怕了延平王嗎,大人如此偏頗,還有商議的必要嗎?”說完這句話,他掉頭就往大帳外走去。

“陳總兵,你請我南下,就是給我臉色看嗎?”許義陽臉上浮上一層陰雲,用從未有過的口氣嗬斥。

陳邦博在鄭彩麵前對他如此無禮,是不給他情麵,也是不給朝廷情麵。

“你若如此,我這就回柳州,梧州的事情與我何於?”

陳邦博腳步停下來,朝廷要是不管,他隻怕永遠也要不回來梧州和懷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