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河套(中)
趙城之戰後,察哈爾人再也沒有將土默特人當做對手,他們忌憚的隻有女真人。
漠西氣候幹燥,土地貧瘠,根本無法休養生息。察哈爾人無時無刻不像重返漠南。
冬天過去,阿穆爾深思熟慮後向林丹汗提議,察哈爾人可以采取逐步侵蝕的方法占據河套。土默特人不敢大規模進駐河套,察哈爾人可以乘虛而入,先派少許騎兵前往活動,直至土默特人完全放棄河套草原。以土默特人今日狀況,會盡力避免和察哈爾之間的決戰,當小規模侵擾讓讓他們不厭其煩時,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這一切需要打痛土默特人,又不給他們造成太大威脅。阿穆爾是察哈爾難得的智者。
林丹汗答應了阿穆爾的計劃,但經過去年的大敗後,他隻能派出三千騎兵。
臨行前,阿穆爾對林丹汗說:“聽說女真人離開漠南的時候將歸化城燒了。形勢逆轉了,隻要土默特人還有雄心,女真人將是高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柄利劍,也許土默特人和察哈爾人有一日可以和平共處。”
林丹汗神情有些落寞不置可否。
高地上,燃起的火堆越燒越旺,仍然有人在向上麵扔牛皮帳篷,衝天的火光帶來陣陣香味。
“察哈爾人撤了嗎?”身邊的親兵口氣將信將疑。
格日勒圖眉頭緊鎖,遠處是深不可測的黑暗,察哈爾人如暗中待噬的毒蛇。
黑。
零星的火把不能照清楚道路,新虧這裏是平坦草原,阿穆爾根據早已留下的暗哨催促騎兵快速潛行。
這幾天他一直窺視這些土默特騎兵,人數最多的隊伍竟然是由漢人組成。隻有擊潰主力的騎兵,才能夠讓土默特人知難而退。
漢人?阿穆爾認為,漢人在草原上比蒙古人要好對付的多,他對察哈爾勇士很有信心,這裏是草原,不再是堅城。
高地上巨大火光讓方圓上百裏看的清清楚楚,如黑暗中指明方向的路標。
蕭之言部、杭高部和翟哲部一直在保持警惕的值守兵士迅速報告。
“那日格日勒圖的駐地!”翟哲翻身跨上大黑馬指著遠方,對趕過來的左若說,“他們選擇了格日勒圖。”
“各部上馬,隻帶隨身武器,不管帳篷,集合!”傳令兵大聲呼喊。睡夢中被驚醒的士卒拿起兵器奔向自己的戰馬,這樣的訓練他們已經經曆過多次。士卒集中到隊正,隊正集中到百夫長,騎兵很快便成了編製。
雷岩謙部還在在穿戴盔甲,他們不可能穿戴重甲休息,所以動作比其他部要慢些。
孟康也在親兵的幫助下穿好甲衣,一手舉起拿起他的那麵大盾,一手拿起斧頭翻身上馬。
“你的三眼銃!”親兵提醒,那是他的新裝備,翟哲剛剛給騎兵配備了三百門三眼銃,全都集中在他的麾下,他並不喜歡這樣東西。
一刻鍾之後。
“各部已集中完畢!”傳令兵匆匆來告。
“出發!”
左若部先行移動,翟哲和孟康部在中間,雷岩謙部因集合稍遲被放在了最後。
遠處的大火越燒越旺。
“隻需要半個多時辰,一定要撐住!”翟哲心中默念。
也許不到半個時辰,蕭之言部、杭高部和他將從三個方向將偷襲的察哈爾人包圍起來圍毆。
翟哲的心情就是士卒們的心情,緊張還有興奮。
連馬蹄的腳步都顯得惶急,近一年的訓練,但他們大多數是從沒有上過戰場的菜鳥。黑暗愈發增添了大戰之前神秘和詭異,很多人手中緊緊的攥著兵器,使盡渾身的力氣,那是他們的依靠。
“放鬆,察哈爾人並不可怕,去年冬天我們在漢寨就曾經打敗過他們!”放鬆的老兵小聲安慰身邊身形有些僵硬的下屬。
黑暗中,遠處的焰火閃耀,在遙遠的地方感受不它燃燒的爆裂與急躁,更像是幽冥鬼火般飄忽。
“加速!”傳令兵呼喊,騎兵流開始提速。
當然不會將戰馬的速度提高到最快,因為還要節省體力進行戰鬥,隆隆的馬蹄聲在黑暗中掩蓋了很多聲音。
阿穆爾在暗處感受著不遠處的騎兵流,身後是三千察哈爾勇士,才完成急速奔跑,人和馬都需要恢複體力來完成致命的衝擊。如果在白天,一定能看清楚他臉上的嘲笑如此明顯,你的餌現在變成了我的餌。
眼看稀疏的火把已經過去一半,阿穆爾獰笑著下令:“衝殺!”
大黑馬上,翟哲還在計算還需要多長時間能到達格日勒圖的駐地。猛然間感覺到黑暗中的側翼大批戰馬咆哮著衝過來,漫天的長箭從空中落下。
瞬間,翟哲脊背發涼,腦海中靈光一閃。
“不好!敵襲!敵襲!”
翟哲不敢想象這批新兵在黑暗中遭遇偷襲會是什麽結果。
他猛然撥轉馬頭,大聲下令:“吹集合號。”一定不能讓這些人被衝散,否則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察哈爾騎兵幾乎在瞬間將翟哲的部眾衝成兩段。
“長槍舉起來!”翟哲心急如焚,“集中!”傳令兵高呼,他們的聲音很快消失在混戰中。
“吹號!快吹號!”雖然這樣會成為弓箭的靶子,但此時翟哲什麽也顧不上了,必須讓被的慌亂中的騎兵集中到自己的身邊。
大黑馬衝向湧過來的察哈爾騎兵,鮑廣和季弘緊隨在身後。此時翟哲就是標杆,如果他退了,漢部騎兵立刻作鳥獸散。
“把炮仗點著扔過去!”他轉首向身後的逢勤下令。
炮仗是漢寨工匠模仿鞭炮製造的一種火器,用牛皮包裹了幹土和鐵屑在外,內部是黑火藥加上引線,再用針線縫好。這本是用來守寨的利器,此次他們也隨身帶了一些,但並不多。
逢勤點頭,伸手從馬後取出一個炮仗交給身邊的騎士,他力氣小,不能將此物扔遠。火把伸過來,馬上的騎士看見炮仗上的引線被點燃茲茲冒出火花,奮力向衝過來的察哈爾人扔過去,空中爆發出震天的爆炸聲,氣浪和碎屑亂飛,數匹戰馬受驚,不受駕馭四處亂跑。
“漢人的火器!”阿穆爾恨恨的啐了一口,衝擊的陣型有些慌亂。
“聚集,右轉!”
阿穆爾的號令下,察哈爾騎兵隊列奔走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衝向翟哲,三千人分成兩隊,一隊向漢騎的前隊,一隊向後隊,兩路夾擊。
中軍突然遭襲讓前後的左若和雷岩謙措手不及。
左若反應迅速,立刻調轉馬頭指揮麾下人馬,“回援!”
絕對不能被察哈爾人衝散,他的念頭和翟哲一樣。
“哪怕抱團成為察哈爾人的箭靶,也不能被察哈爾人攪成一攤稀泥。”
前軍的回援讓翟哲稍稍安定,炮仗連續不斷的被扔出去,有些沒有爆炸被騎兵踩在馬下,有些直接爆炸在馬肚子下。察哈爾人的戰馬從來沒有經曆過防火器聲響的訓練,受驚著不計其數,炮仗阻撓了察哈爾人突擊的節奏,但剩下也不多了。
中軍後列孟康部,三眼銃的開火聲轟天,巨大的響聲在草原傳**。
三眼銃是火門槍,每銃隻能三發,發射完之後還可以當做大錘使用,但麵對不用盔甲的蒙古人如同雞肋,大錘遠不如刀槍帶來的傷害大。
孟康將自己三眼銃交給身後的親兵,手提巨盾直麵洶湧過來的察哈爾騎兵,這才是他擅長的戰鬥方式。
厚實巨盾防禦住攻擊,右手的斧頭揮下,刃口之下無論是馬是人,肢體斷裂,斧刃楔入肉體帶來的感覺讓孟康如同睡在軟綿綿的**,這是殺戮的快感。
任他一人多英勇善戰,無奈軍心已散。
察哈爾騎兵如狼群般湧至,瞬間孟康身邊隻剩下了幾十人親兵,多數新兵向後隊潰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