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漠西
“河套草原已經沒有察哈爾人了!”蕭之言悄然走進翟哲的住處。
半個月前,翟哲命他派斥候進入河套,尋找察哈爾人的行蹤。如果見到察哈爾人,就轉告他們,土默特漢部統領想和他們會晤。
察哈爾人和土默特人仇深似海。這件事隻能在暗中進行,若是讓俄木布汗知道會釀成軒然大波。
“是因為女真人到了漠南才離開的麽?”翟哲皺起眉頭。
“應該如此,河套草原空無一人!”
“察哈爾人的膽子還真夠小的!”翟哲無奈搖頭,“你我去河套看看吧!”
漢騎再次進入河套,一連搜尋了七天,河套草原空曠。
秋風壓過肥美的水草,葉片泛出金色光芒。黃河水的涓涓支流讓這裏有大片潮濕的土地,偶爾可見各色鳥群起伏不定,有些是翟哲從未見過的種類,羽毛鮮豔。
“也許有一天,這裏的草原都會變成良田。”翟哲用馬鞭指著眼前這一片土地。
河套裏是草原最合適漢人耕種的地方,遠勝過豐州灘。自漢朝起,漢人在這裏設立朔方、五原、西河三郡,直到大明初立時還屬於陝西布政司,直到嘉靖年間才落入蒙古人之手。
“漢人的良田嗎?”身側的左若插言。
“嗯,也許吧!”翟哲轉過頭來對他說:“騎兵的訓練要加緊,多增加力量訓練,給他們配備一些斧頭、重錘這樣的破甲兵器。三眼銃也再增加一些。”
蕭之言問:“你是想和女真人交戰嗎?”破甲的兵器隻能是針對女真人。
“也許有一天,那不可避免。”
躲進漢寨後,宣大鎮的烽火遠離了翟哲的視線。
九月底。
一支商隊滿載貨物行走在漠西草原,這支商隊並不大,連夥計加護衛在內隻有二十幾個人,三十幾匹馱馬依貫而行。為首者是個年輕人,梳著漢人的發髻,麵白如玉,腰跨一口彎刀。
漠西草原空曠,行走時根本無法隱藏身影。十幾個巡邏的察哈爾騎兵很快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呼叫奔走而來。
戰馬繞著商隊環繞奔跑,察哈爾人一邊打著呼哨,一邊將手中的彎刀在空中劃圈,爆發出放肆的大笑,這是他們尋覓到的獵物。
夥計們驚慌的舉起雙手,被盤旋的戰馬轉的有些頭暈,有人慌亂中摔倒在地。
年輕的商隊頭領強自鎮定心神,拱手高喊:“我們是商隊,為察哈爾人送來了茶和鹽巴!”
察哈爾騎兵慢慢安靜下來,用冷漠的目光掃視他們,一個騎兵策馬上前,揮刀破開掛在馱馬身上的貨袋,從裏麵“劈裏啪啦”掉下一塊塊磚茶。
“茶葉!”那騎兵雙眼放光,下馬撿起來些。
“我沒有騙你們!還有鹽巴,都是你們需要的!”
騎兵頭目打了個眼色,拔出彎刀。
“不要殺我們,我們隻是來探路的首批商隊,如果順利,會有大得多的商隊來送給你們需要的茶和糖,還有鐵器!”年輕頭領見狀滿目驚慌,察哈爾人果然很野蠻,現在他開始後悔當初怎麽就答應了東家的要求,左手慢慢摸上腰上的刀柄。
“耿竹,找死嗎,不要動!”他身後的一個中年人小聲提醒。
騎兵頭目的眼神開始猶豫。
“帶他們回去交由台吉處置吧?”有人小聲提議。
“走!”騎兵頭領將彎刀收回鞘。如果是以前,他早就殺了這些人,現在部落太缺乏這些漢人帶來的東西了,也許等更大的商隊過來搶掠更合適。
十幾個騎兵押送商隊緩慢向漠西大草灘方向走去。
“教你多少遍了,遇事不要著急,別動不動就動刀子。”中年人在耿竹身後嚅嚅叨叨,這是他為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翟哲親兵一個個走上前台,宗茂甚至已經接管了漢寨,隻有不思上進的耿竹一直不得賞識,王義自覺愧對耿光,特意推薦耿竹擔此重任,在漢部隻有做事才有機會上位。
“王叔,知道了!”耿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漠西草原氣候幹旱,缺少水源,草地青一塊,黃一塊,偶爾還可以見到大片的爍石地,碎石中長了幾根細長的草隨風輕輕搖晃,顯的孤獨而淒涼。
空中常見飛禽,地上少見牧群。
遠處群山連接天空,山頂處晶瑩剔透皆是白雪,傳說中那是神居住的地方。紅教和黃教聖地都在那裏。
騎兵押送商隊走了近兩個時辰才看見十幾個團聚在一起的蒙古包,蒙古包外不遠處有幾百匹戰馬在草地上啃食。
“紮巴,回來了!”兩個騎兵看見逐漸靠近的眾人,策馬衝過來,一邊高喊,一邊用好奇的目光掃向商隊。
“打獵抓了幾隻肥羊!”騎兵頭目側目向商隊的方向示意,問:“台吉在帳中嗎?”
“在!”
商隊被押送進入蒙古包的圈內,四周的察哈爾人都用野蠻的目光掃視著他們,就像看待肥羊一般。漢人的夥計們雙手輕握,低眉順眼,手心全是汗水。
“你們帶回來了一支漢人的商隊?”
阿穆爾看向跪在自己麵前的紮巴,心中暗自佩服。哪裏有利可圖,哪裏就有漢人的足跡,以察哈爾人的對漢人的態度,也有商隊敢過來,真是要利不要命。
“不要驚嚇他們!察哈爾人需要他們的貨物。”要是在兩個月前,阿穆爾可不敢對待漢人如此懷柔。
“啊!”跪在地上的紮巴有些意外,遵命退下。
走出大帳後,紮巴走向商隊。
“你們的攜帶的貨物,我們全部要了,這裏有你們需要的毛皮和牲畜,你們可以隨意挑選。”紮巴眼神中有一絲不甘,早知道如此,他就應該在草原上把這些人都殺了。
連商隊頭領在內,夥計們小聲嘀咕,麵露喜色。
耿竹丟下那些夥計,出列走向紮巴,高喊:“我要見你們的台吉,能幫我引薦一下嗎?”王義緊跟在他身後,手裏拿了幾塊磚茶遞過去。
紮巴用厭惡的眼神掃向他們,說:“拿了你們的東西趕快離開這裏,察哈爾人不歡迎你們漢人。”
阿穆爾正好從帳篷裏走出來,高聲斥責道:“紮巴,亂說什麽,他們是商隊。”
紮巴不敢再說話,眼神中有些惱怒。
耿竹看出來阿穆爾的身份,上前行禮道:“我是漢人的使者,有事要轉告尊貴的察哈爾人。”
“漢人的使者?大明的使者?”阿穆爾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轉而明悟,“土默特的漢人?”
耿竹點頭。
阿穆爾轉身將他領進帳篷,問:“你們來自土默特的漢部?”
經過漢寨和河套草原兩場大戰,他對土默特的漢部有所認識,那些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強大。
“正是,我們千戶大人想和察哈爾人會晤。”
“會晤,我和他有什麽好說的。想和我們講和嗎?是土默特人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阿穆爾不置可否。
“千戶大人說,如果察哈爾人願意,他會盡力促成察哈爾和土默特之間和解。”
“那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了!”阿穆爾挑起眉頭,問:“為什麽?”
“因為女真人!”
女真人正在攻打大明的大同山西,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感受到了女真人的威脅,阿穆爾抬頭看向耿竹,說:“我會去見他的,讓他在河套等著我。”
商隊將馱馬上的茶和鹽巴換成皮毛踏上了歸途,耿竹還換了一匹好馬,皮毛光滑,線條流暢。
阿穆爾站在大帳門口目送商隊東去,口中喃喃:“和解嗎?可惜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