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如此深情厚禮的輪番進攻,金掌櫃們再也坐不住了。黑乎乎的胳膊往外一甩,像是在向副省長請命。

好,痛快!副省長見已是火候上,便再不繞彎地說道:今天請大家來,想請諸位幫個忙!你們也知道,國家搞四化,尤其是對外貿易,黃金是缺不得的。咱省是黃金重點產區,得多向國家交些金子。沒有別的更多希望,就希雛位動員周圍群眾把手裏的金子賣給國家!當然,我首先希望看到諸位能帶個好頭!

沒說的,省長這麽器重咱,咱再不把黃金賣給國家,算是蝸牛養的,沒出息!

是啊,不瞅別的,就瞅省長您的麵子,我們也得交呀!

金掌櫃們個個慷慨激昂,差點把一根根胸肋骨給拍斷。

宴散了,八位金掌櫃真不失信,帶著金子來到銀行。省長秘書趕緊將情況整理出一份材料上報省長。什麽,總共才交了300克?省長氣得嘴都歪了。可有啥辦法,眼下最管用的招都使上了,金子還是收不上來。

難道真的菩薩也感動不了那些淘金者嗎?

在距京城幾百裏的燕山深處,我見到一群淘金者。我決意弄清究竟是什麽原因,他們不願把黃金買給國家。

你相信嗎?一位淘金漢子這樣開始回答我的采訪。他特意將我領進他家的正堂內,那裏邊的牆上貼滿和掛滿了許多鏡框與獎狀。這些,足以證明主人是個擁護共產黨,熱愛社會主義的積極分子。

我當過五回省裏、縣裏的勞模。那都是因為我踴躍交公糧、承包土地好,政府獎賞的。可我就是沒法當回交黃金的先進勞模!他竟不無遺憾地說。

這一定是個有趣的秘密1果然,他接著說道:我淘金已五個年頭了。不瞞你說,我是全村金子淘得最多的人。這沒啥稀奇。從我爺爺那輩起,我們家就是方園幾十裏聞名的淘金世家。打黨號召俺農村走致富道路後,俺從1984年起就重操淘金舊業,這幾年也每年能淘上十兒八兩的。金淘出來了,俺知道這是國家的寶貝,不能隨便讓那些光想發洋財的人拿去。於是,俺在頭年冬裏,帶著十兩采來的金子,到二十裏外的鄉信用社。信用社的同誌說,他們那兒不收黃金。後來,俺又搭了一輛去縣城的煤車。那天正下著大雪,到縣城時銀行的門早關了。俺在城裏也沒親戚,就在銀行走廊裏,呆了一夜。那夜好冷喲,雪下得足有一膝蓋高。總算等到第二天銀行開門,俺把懷裏的金子往櫃台上一放,說,請同誌過過秤。那服務員半天沒理俺。原來,他們銀行也沒有收金子的業務!這可怪了。後來一位領導模樣的人過來對俺說:隻有省城幾個銀行才收金子。天,到省城可不是半休一歇的時間!俺又沒帶隨行棧錢。正當俺站在銀行門口左右拿不定主意時,一位穿皮夾克的後生走過來拍拍俺的肩,問:是不是有黃的?什麽黃的黑的,俺不懂他的話。嗨,就是金子廠俺總算明白了,也非常高興地問他:你是哪個銀行?你那兒收黃金?後來他告訴俺,他不是銀行,是個啥公司的俺沒記清。俺一聽不是銀行的就說不賣。他衝著俺說:你這個怪老頭,銀行不收你的金子,我又願出高價,你再不賣這不是冒傻氣嗎?嘿,這小子還教訓起俺來了!俺對他說:俺就是不賣你,得賣國家銀行廣那小子拿話來氣我,說:你就是跑斷腿也沒有地方收!俺有個強脾氣,偏不信這個邪。當晚,俺趕回家,帶了200塊錢,搭了馬車又搭汽車,搭了汽車又換火車,總算趕到了省城石家莊。俺想這下該把金子交售給國家了!一早,我就頭一個來到省城裏的大銀行,頭一個奔到櫃台前。銀行的同誌問俺幹啥?俺說賣金呀!她讓俺拿證明。俺說咱山裏采的俺沒證明呀!她一聽這話,馬上叫來一位保衛幹部,把俺領到保衛科辦公室,橫一遍豎一遍地問俺金子哪兒來的?真是見鬼1俺說你們收不收,不收俺就走了!你道他是怎麽說的?他眼睛一瞪,說:怎麽,想走就走?不把情況交待清楚就別想出門!老天瞎了眼,他們把俺當作賊還是咋啦?俺光明正大,金子靠的是雙手一簸箕一簸箕淘出來的!俺回答說:金子是俺靠汗水換來的,沒啥好交待的!如果你們管飯,俺願意呆十年八年也沒意見!他們這才把俺給放了。好心賣金反倒受了一肚子氣,俺在省城沒歇幾個時辰,就買了張火車票回來了。唉!這不,四、五年了,俺年年采金,年年沒地方交金呀!

老人知我是北京來的記者,十分坦然地從裏屋拿出一個鐵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將盒打開。我的眼前頓時金光燦爛。嗬,那金子成色真不錯!

燕山,這座距首都北京最近的大山,既然有捧金無門的事,那麽,怎能想象那些偏遠的深山與叢林間的淘金者,能自覺地跑到千裏之外的地方去向國家交金呢?何況,即使有人願花上百元的路費去交金,誰又能保證不再出現上麵那位老人在石家莊的遭遇呢?

關於黃金收購,我們的領導們不知多少次在大會小會上宣傳它的重要性。我們的那些金融機構是否也可以學一學淘金者那種千裏覓金的錆神,走出櫃台,走出都市,到山村、到金場那兒上門收購呢?世上凡是寶貴的東西,想坐等在那兒而輕易獲得,這種可能性是很小的。中國的黃金本來就不多,而我們的金融部門不是因稀而貴,反倒因稀而拒之門外,這在西方金融界看來,恐怕是件永遠不可思議的事。

中國有許多像哿德巴赫猜想那樣難解的題。

在山東膠東半島一帶,那兒的銀行家們似乎精明些。每逢采金高峰季節,他們就組織人員爬山涉水,風餐露宿,來到淘金者聚結的地方鳴鑼開秤,可謂苦心經營矣。然而,情況卻依然不如人意。據有關部門和可靠情報反映,這兒應該有700餘兩的黃金已收入淘金者之手,可上銀行帳表的黃金竟隻有10兩!

難道說他們還不主動、熱情嗎?否。銀行的同誌,尤其是那些細皮白肉的姑娘們,可沒少吃苦啊。

對此,淘金者們隻是憨厚地笑笑。說實在的,看著這些水靈靈的姑娘們進山來受罪,俺恨不得把所有采的金子交出去得啦!可是不行啊,她們收一兩金就死板板的那麽千把來塊錢。俺不是不賣給國家,俺是賣不起呀!一位團支部書記出身的青年采金者說。

這又是為什麽?我覺得自己陷入了另一種迷陣。

團支書拿出一個小本,像是要給我上團課似的數落起來::咱是今年才開始上山的。如今半年了,工錢不算,光領采礦許可證,交工商采金稅、土地征用費、治安管理費等等,

就花了千把塊,還有合股費,建小氰化費……一項項加起來就是小五千。有一次炸山時,石頭把咱的腿砸傷,又花去醫療費1300多元,七折騰八折騰就是七千多。不瞞你說,咱總共才采了五兩不到一點的金子,倘若賣給銀行,咱幹這半年還虧了二千。你說咱怎麽過日子?

又是一個難解的哥德巴赫猜想!在采金者中,我遇到的這種情況已不止一個。

賣國家,或沒人收,或反虧本。淘金者別無選擇,剩下的隻有與走私者打交道了。

走私者人毫不掩飾地說我們的工作之所以能獲得驚人的效益一淘金者們不僅把已存的金子毫不保留地送到我們手裏,而且還把尚在淘篩中的金疙瘩就事先入到我們的帳冊上,這首先就得感謝政府和銀行,因為主要是由於他們給我們提供了收購黃金等寶貴礦產原料的方便。俗話說,有水總得流,不是朝東就朝西。你國家銀行不收購,總得有人去為那些拚著老命采得黃金和礦石者兌現。這也是一種平衡吧?世界就是生存在一種大平衡之中。有生者就有死者,有付出者就有收入者,在今日之大千世界裏,平衡比什麽都重要。有人把我們走私者看作天敵。其實,我們是當今創造社會某種平衡的勇士,諾貝爾評獎者們應該為我們特設一枚人類平衡獎而不是讓持槍者來通緝我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朽哲學。當這種哲學被巧妙運用後,有時能使荒唐變成真理。走私者用自己的哲學創造了黃金世界和竊礦市場中的真理,而這種真理所產生的結果是:幾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采礦石與黃金納入了他們所築起的黑流之中。

走私者提著一隻黑色的帶警報的皮箱,拍著西服上的滿身塵土,說銀行的大老爺是送上櫃台的貨也拒之門外,而我們則是上門服務,服務到家。且不說這誠意,多順乎民心,光論咱幹的那件件事,哪一件不是在為國家繁榮作貢獻?你不信?好,我揀兒個例子給你嘮叨嘮叨。你不是去過湖南益陽鄧石橋嗎?你見過公路兩旁那一排排嶄新的樓房嗎?見過就好!可你知道三年前這個地方是啥樣子?哈,猜不著吧!告訴你,就在前年我頭回到鄧石橋時,奶奶的,老子出了100元,竟然在全鄉找不到一家有席夢思的。那日子可把我這個住慣洋房加空調的廣州仔害苦了!如今可不同了。全鄉12個村,4286戶,差不多有3000多家蓋起了我們城裏人看到都眼饞的一幢幢新洋樓。從破茅房到新洋樓,隻是一晃眼的工夫!你也覺得邪了?嗨,這都是淘金得的福啊!不過,你要知道,鄧石橋雖是塊采金寶地,8000多人的采金大軍在1987與1988兩年間總共才向國家交了82兩金子!哈哈,82兩!國家牌價毎兩1200元,82兩是多少錢?98400元,10萬還差那麽幾千!10萬能蓋幾棟四層樓?算它三、四棟吧!那其餘的幾千棟是哪來的錢?我們!是我們這些黃老板給他們拓開了致富之路。你說我們走私違法,可我們是實實在在幫助鄧石橋的人脫了貧!如果他們不把淘來的金賣給我們,能有錢拆舊房蓋新房嗎?就憑這,你說一概否定我們該不該?

他雖喝了酒,兩眼通紅,但並沒有醉。他逼著我回答。我感到他的理論與實踐都顯然是屬於謬論與錯誤,可我對此回答不出來。

假如不出現淘金熱,鄧石橋能否在一、兩年中全部蓋起新樓?如果能,為什麽建國四十年了,以前就沒有出現這繁榮的景象?是鄧石橋的人存心瞞富?

假如淘了金,鄧石橋的人又將金都上交了國家一按照法定的收購價,農民采金者連本帶工折合一算是要虧本的,那麽全鄉能都蓋起樓房嗎?

我回答不了上述問題,故而也回答不了走私者8的提問。我陷入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現實之中。

走私者(則是拖著一條受傷的腿出現在我的麵前他把拐棍往旁邊一扔,火氣之大令我吃驚你以為我們這份活生來就大把大把地賺錢?你以為我們生來就長著一副貪財如命的黑心腸?呸!老子……老子可以挖心肝給你們看!他說著,搶過一把切西瓜的刀要往肚皮上捅。當然,刀尖後來拐了個180度的彎。

我們是黑,也承認我們是擾亂了國家金融市場。可那是我們唯一可走的路。我們得成功,要不你就別想再活在世上。要成功,就得想盡辦法。那種提心吊膽,把腦袋係在腰帶上,把老婆孩子當在閻王那裏的日子,你以為好過?你以為隻身進山,到采民中間買貨就那麽容易?別說公安人員一路上查著你,就是到了山寨王、金把頭那兒,不經過三番五次的苦肉計,撒金盤,出錢買通有貨你也到不了手,說不定把你當作間諜和密探給臭打一頓。我的老哥就是上贛南山裏給山頭上的人當公安探子給活活整死的!死了還不能報喪!難道要讓政府知道你是走私犯而去查你八輩子抄你三親六姑的家?眼淚往肚裏咽吧!

如今一說到黃金、文物走私嚴重,首當其衝就罵我們這些走私者,好象天下都是由於我們才變壞變亂的!老天作證,我們最多也就是個二道販子罷了。就這二道販子,

你以為好當呀!不瞞你說,我幹這個行當三年了。可當時我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幹起這買賣。我們家那個地方也是個黃金產地,還有錫礦、銻礦。開始的時候,大夥淘了金,挖了礦,可就是不知怎樣變錢。大夥知道我有個親戚在廣州,就慫恿我到廣州跑一趟。我隨身帶了各家湊起來的20兩金子和50噸銻礦石合同書。第一次出門啥都不知道。到了廣州後,我那親戚出差一時回不來,我就自個兒摸門吧。第一次碰到一個要貨的人開價太低,我沒把東西出手。第二次是香港人,我們一接頭就成交,還賣了個好價錢。50噸銻礦也出手了。回家的時候,我隨身帶的兩隻旅行包裏裝滿了鈔票。村裏的人見我給他們換回了錢,髙興死了。非要讓我再跑。跑就跑吧,算我為大夥辦點事。當然村裏各家按帶的貨多少給我付酬。但那時我更多的並不為這個,隻是想大夥拚死拚活上山采礦淘金不易,能幫大家把這血汗錢換回來也算是為村裏做一件好事。就這樣,我跑了一趟又一趟。你說膽子越跑越大?得啦,外人不知道,其實越到後來就越不敢跑。如今哪個地方都對走私查得特別緊。我們去一路,總是東躲西藏蒙混過關。你問金子藏在哪兒?啥地方都有。我一個人出去,就常常把金子藏在牙膏、肥皂之類的東西裏。時間長了,這些地方不行了,就想法在自己身上做文章,替如塞在牙縫、耳孔、頭發裏,當然也試過放肛門裏。那很簡單,用一小塑料袋,裝上金子後輕輕往裏頭一塞就成。這裏不易查出,可碰到厲害的公安人員就不行了,他讓你蹲下屙屎,一屙就露底了。有時就帶個女的裝作旅遊結婚蒙關過卡。因為女人放貨的地方多。當然,有的關卡上有女警察,所以也難躲過去。但畢竟比我們男的要順當。有一次,我帶了一位時髦女郎裝成夫妻到廣州賣貨。我們每人各帶了20兩黃貨。到韶關時,突然有一隊公安人員把我們倆堵住了。他們稀裏嘩啦,把我身上所帶的貨全給搜走了,還罰了3000塊錢,黴氣透了。我想,我的妻子也跑不了。一會兒,她冋來了,笑嘻嘻地對我說,

別那麽垂頭喪氣的,貨還沒全丟呢我驚詫地問她怎麽過關的。她笑道對付你們男人還不容易。怎麽,又跟他們睡覺了?她鄙夷地撇了我一眼,告訴我,當公安人員審訊她時,她便大哭起來,說是被人騙的,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裝出一副良家女子的勁來。公安人員將信將疑,特意叫來兩個女警搜她的身。還沒搜,她倒自個兒稀裏嘩啦把衣服扒了個精光。公安人員按通常經驗以為她放在乳罩之類的地方。可是我的這位**高得象山一樣的時髦女郎,竟然連個乳罩都沒戴。那你把黃貨藏到哪裏了?,聽我問後,她得意地咯咯大笑起來,然後解開上衣,讓我看她那對大得出奇的**。

見得多啦,有什麽稀奇!我說。她笑笑,輕輕在那上麵捏了幾下,嗬,原來是一對假**,她把金子全藏在裏麵!露出真麵目後,雖然我已十分厭惡這個癟胸部的女人,但對她的招術非常佩服。我們到了廣州後,住在白雲賓館。那次接貨的是幾個台灣人,我們約好在越秀公園見麵。剛到那兒,突然從黑乎乎的樹蔭下躥出幾個人,把我們推上一輛車子,從此我們失去了一切自由。等我醒來,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破防空洞內。我金子也丟了,女搭擋也丟了,身上沒一分錢。等我扒了輛貨車回到山裏時,變得大夥都不認識我了。他們問我金子換來的錢呢?我說丟了。這些人哪相信?我越分辨,他們就越說我癩帳。我,我的這條腿,就是給他們打的呀!我恨誰?我跟你們一樣恨那些采礦偷礦的人!一樣恨那些挑起群眾亂采亂挖的人!

這卻是想不到的事!一個以走私國家礦產為生的人竟然也如此憎恨那些瘋狂的搶礦者!

誰之罪?一時說不浩。但是,我們可以說,假如銀行家們行動起來,不是至少可以減少這些事情的發生嗎?

我叩開了掛著金色招牌的銀行大門。

這是一家省級中行。見到行長,我直接了當地問:

國家那麽需要黃金,為什麽銀行又不願收取上交來的黃金呢?

行長點著一支雪茄,半天沒有說話。你提的問題,使我非常困窘。他略略一頓,接著說:記得二次大戰初期,有一位英國銀行家,為了給銀行收取具有不變貯藏價值的黃金,發動全行雇員挨家挨戶去動員、懇求,甚至不惜用重金作宣傳搞義演。那時,他已經78歲了,直到剩下最後一口氣時,他還念著黃金、黃金……唉,可我呢,今年巳經是第十一回拒收別人送上門的黃金。

我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一個簡單的金融理論,竟然像你這樣的金融家都不能接受1我激動了。

他笑笑不能接受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銀行廣怎麽說?

一筆簡單的帳。他習慣性地拿起一個漂亮的電子計算機,國家給我省行每年的收金任務是24000兩。可實際上,全省的民采與國營企業采金量在42000兩左右。收金是國家的撥標,國家就按計劃撥給我們錢。當指標完成以後,我們自然不能再收了。

這等於說,貴省中行每年要拒收18000兩黃金,而這些黃金隻好流入走私者之手?

估計還可能多些。他對此似乎非常冷漠。

假如在西方,總統對國家銀行中的這類行政長官一定毫不留情地給予革職,即甌是普通銀行職員對這樣的上司也不滿呀1可在中國,這類人穩如泰山!我站起身來。

哎,別著急呀,帳還沒算完呢1這回他拉我了。也許我的另一筆帳,將會使你更感興趣,更想得深些。

我坐下來,看他還想說些什麽。

作家同誌,按照你的心意,我們把流入社會非正式金融市場的18000兩黃金收購上來,再來算一符:按每兩金1200元標準價,這等於占用2160萬元流動資金。聽清了嗎?2160萬元!就是說,我要想保證全省所生產的黃金都收上來,就得自己從家底裏擠出這樣一筆流動巨款。對,你一定會說,為了國家長遠利益,為了吻合最基本的金融理論,銀行你做得對!太謝謝了。有時候我還真想戴這麽隻高帽,至少,每年總行還能給我評個先進。可是我怎麽也不敢戴!我全省一萬多名職工不幹呀!你問為什麽?很簡單,你把大家的獎金全給封在國庫裏了!說得明白些,國家不撥款,你收購黃金就得占用銀行自有的流動資金。而銀行自有的流動資金則是銀行本身營業所產生的全部利潤所在。如果把2160萬元貸出去,每年所獲得的利息就是205200餘元。我的職工們辛辛苦苦幹一年,盼的就是一筆年終獎呀!你說我該不該收那18000兩私采或公采黃金呀?

難道他說的不對嗎?我開始內疚方才不該誤解這位金融家。

造成中國搶礦竊寶風的症結倒底在哪?我不得不把目光窺向另一個方位閑手挨餓的世界第一大正規軍

若問全國各地湧向礦山搶礦竊寶的采民倒底有多少人,沒人能答上來,因為沒誰統計過。但假如按照一個省33萬計箅,全國該是一千萬人吧?我相信這個數字並不誇張。因為一條一、二裏氏的金溝裏,一座兩片屁股大的山頭上,聚集著萬名淘金者竊礦者的地方,可以輕易找到百處!一千萬人在瘋狂地暴虐!

―千萬人在燈紅酒綠下為慶賀自己的富有而狂歡亂舞!礦山本不該屬於他們。耕作才是他們的真正職業。當然,還有教書的,念書的,坐機關的和抱孩子的,需別人照顧的……他們竟然都上山來了,而且壘起了堅實的住宅與安樂窩,大有擁抱著金山銀山而永不撒手之勢。

不該上山的來了,那支人數上一百萬的國家地質礦產正規軍又情況如何呢?

天地蒼蒼,人海茫茫……一百萬也許不是個大數,可對共和國來說卻是一支了不起的隊伍!

中國的地質礦產專業隊伍,在世界上屬於最龐大的隊伍。它創造過鞍鋼、包鋼、攀鋼……

它奉獻過大慶、勝利、任丘油田……

中華民族曾在這一百萬副肩膀上升起無數個光耀全球的豔陽曰。

曆史車輪曾因這一百萬的軀體銜接了昨天與今天的兩個長途站。

然而,當洶湧如潮勢如海嘯的比其人數大過十倍的野戰軍強行占領礦山時,共和國的一百萬正規軍卻突然變得不知去向何方。

我追蹤,我尋覓,終於在那荒莽的山野、偏僻的峽穀間找到了他們。啊,那高高的鑽塔,那埃及金字塔一般的棖篷城!我無比激動,我充滿希望。因為他們是礦山的主人,隻要他們存在著,礦山將重新回到屬於共和國的有秩序有計劃的科學開發軌道上來。

但是,現實的一切卻使我驚愕不已!

那裏,鑽塔雖然架著,卻已半年沒有轉動過,那台發動機早已鏽成了一堆廢鐵。

那裏,帳篷雖然支著,卻已半年沒有人住過,那塊出勤小黑板上留著四個大字:自謀出路。時間分明是在我來此之前的五個月。

共和國的地礦正規軍呢!人民的創業功臣呢?

我不由得大聲疾呼起來,回答我的隻是大山間根本聽不清的嗡嗡回聲。

我不得不叩開那一家家破落的擁擠不堪的用帳篷與亂磚搭起的臨時住宅。

第一家,開門而出的是位七尺大漢。他叫楊長友,滿族人,是地礦部華北石油地質局第五普查勘探大隊大隊長。進來幹什麽?出去!他的聲音如同山中虎嘯,一臉怒容。你這是咋啦?人家是部裏來的,又沒惹你……妻子慌忙地一把將他拉到屋裏。我知道他是部裏來的:我找的就是他們。噢,他們坐在辦公室一張報紙一杯茶,到月底獎金工資照發不誤,讓我們一線的人閑手挨餓。

後來我了解到,這個隊本年度上級下達的勘探費突然銳減廣。這意味著1500名正式職工中有近八百人將沒活幹,沒飯吃。這個曾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命名為猛虎隊的隊長沒招了,隻好揮淚宣布:遣散職工。

第二家,主人是位高級工程師。從他堆積如山的書房與那一疊疊署有他大名的著作,我了解到他是我們僅有的幾個國家級鎢礦研究專家。專家不在,他的老伴告訴我,他找的鎢礦其開采價值共計30億人民幣,而現在他已經一年沒事幹了。為什麽?我問。他老伴說:隊上安排的。因為全隊青壯年人員都上城裏搞建築去了。他不會幹那活,就隻好在家呆著。工資改發三分之一。那他現在還忙什麽呢?據鄰居說他每天早出晚歸。他老伴突然鼻子一酸,半天才說了一句他不讓我告訴別人。

我離開他家,在準備回城的氏途汽車站前,天正下雨,涼嗖嗖的。有位戴花鏡的老人卻非要糾著我買他兩支冰棍。

幫幫忙吧!天涼,賣不出去,我可把本錢都賠進去了!他說的倒是大實話,可我依然不敢輕易給胃增加痛苦。車要開了,我突然發現,賣冰棍的那個老人肩上背著我熟悉的一個地質包。我猛地省悟過來:一定是他,我買兩根冰棍,不,買四根!聽到我的呼叫,老人像孩子般歡天喜地,忙從木箱裏取出冰棍。可車子已經開了。老人舉著冰棍,拚命地追啊追,終於,他氣喘喘地停下了。手中的冰棍化成了一攤水,而那水裏我分明看到有老人眼裏流出的淚……

那千人火並的場而,那被炸藥爆碎的屍骨,我都敢看,唯獨不能看這個!

我不敢再挨家挨戶探覓。我改用長鏡頭掃瞄一一青海昆侖山腳下:

某地質隊隊長在該隊組建30年的最後一次全體職工大會上,哽咽著宣布了該隊一個從所未有的決定:職工一律從現在開始發30工資,集體放假,自謀生路。

我對不起大家,沒有任務,也沒有錢,往後大夥多保重……隊長話還沒有說完,當場就有人慟哭起來。

而就在這個地質隊所在的那座礦後麵,成千上萬的淘金者正在為一個紅金台而浴血廝殺著!

河南洛陽市郊:

某地礦綜合隊一位老政工幹部,因隊上資金不足,實行減員新組合,當了多年分隊指導員的他成了編餘人員。大隊出於照顧,給他安排一項看管炸藥庫的工作。他自愧難當,竟觸電身亡。

黑龍江某市:

這天清早,大街上突然出現一隊奇異的遊行隊伍。他們中有老人,有小孩,而更多的是穿著登山鞋的青壯年。他們舉著工作證和印有國徽的技術職稱證書,那證上標有:髙級工程師、工程師、技術員,不同的人員卻來自一個單位:某地質隊。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勞動!

他們的口號,呼得並不響亮,卻震動了全市區。

他們一路走,一路有人陪著流淚。

我的鏡頭不知是被迷霧還是淚水罩住了,糊塗得已不能看清

終於,我閉上眼睛,放下鏡頭。共和國的地礦正規軍已不再像神話一樣給我巨大希望。而我原想這支正規軍的一次出擊,就能趕走占住國營礦山的那些肆無忌憚的搶礦者。

但即便是這樣,我依然想弄個明白與究竟。

北京。西四。中華人民共和國地質礦產部主樓三層會議室。

部長朱訓麵對我與首都新聞界諸位朋友,今天要回答一個嚴峻而又難堪的問題:為什麽各地出現群采群搶礦產風,而我們的百萬地礦大軍竟然無事可幹,閑手挨餓?

一個字:錢!國家每年給我們撥的地勘費,僅夠我們吃半年多一點的時間!

不該上礦山的倒上了山,該上礦山的倒下山了。這怎麽解釋?

前幾年,我們在指導思想上是有些失誤的。替如,為了鼓勵山區人民脫貧致富,就號召大家都上山挖礦。這一上山就了不得,不但有水快流,而且無水也要流,於是,整個局麵失控。農民們想的隻有一個目標:致富。他們要獲得礦山,就必須占領礦山,要占領礦山,就必須趕走專業隊伍。地礦隊伍受到的是兩麵夾擊:上麵是斷錢,下麵是追擊,在這種情況下,能不兵退峽穀?

既然首先和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是經費不足,為何不發揮優勢,就地取材,充實自己的實力?憑著地礦隊伍的技術、人才設備,難道就不能保住眾多寶貴的礦山而不受野蠻掠奪?說得白些,地礦隊為什麽不以國家供養和裝備起來的強大優勢,與那些無組織無科學的野蠻掠奪進行生存競爭,將他們從礦山上擠走?

我和你們一樣為此而痛苦!當然我更多一樣東西一一內疚!目前,國家所賦予我們西萬大軍的職權主要是:勘察,找礦。

就是說,通過勘察和找出來的礦藏,給誰去開發、開采是另一回事,不屬你們所管,你們實際上也管不著?

大概如此。

現在,我們在許多地方看到的情況是,大多數民采礦石嚴重的地方,采民們不僅僅是在你們已經給國家建起的礦山上蠶食,就是在你們剛剛勘察完畢,並探明具有開采價值的地方,也擺開掠奪的戰場。據此而論,國家每年用上百億的錢裝備的百萬地礦大軍,不是在巨額消耗國家財力的同時,又在客觀上起著助長民采礦產風的作用嗎?

這……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群采風為什麽越演越烈,其中一個非常之重要的原因是中國的百萬專業礦產隊伍正處在存亡續絕的階段。他們還在為自己能有一份活幹、一口飯吃而掙紮著。隻有當他們吃飽養壯後,那時才有可能重新振作精神,趕走流寇,殺回礦山。是這樣嗎?

那是什麽時候?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後年,也許還要五年,十年……不過,最根本的仍然是政策上的那個扣子並沒有係好。

走出地礦部的會議室,我的腦細胞仍不肯休息:

倘若百萬專業地礦大軍也能開采自己所探察查明的礦藏,以自己的技術、裝備優勢,從亂采亂挖的群眾手裏奪回那流如江河的損失呢?

倘若百萬專業地質礦產大軍,帶著國家政策,帶著可信、公平與合理的條件,上山去組織領導那些分散、盲目的采民,從國家利益出發,並保證他們的致富要求,那混亂的礦山不是可以避免國強民富之間的矛盾激化嗎?

倘若……不不,夠了,太多的倘若會使良好的思維沉入奪相。

我們求取的,不僅僅是一種平衡嗎?

那麽,最本質的應該是使生活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炎黃子孫們懂得科學,懂得知識,盡快從愚昧中解脫。

這是中華民族當今最重要的一個課題。

結束語高懸的摩誌利斯之劍

中國人麵對雄雞形的巨幅地圖,曾無數次向世人誇耀自己民族的人口眾多,地大物博。這八個大字,成了中華民族挺立於世界之林的資本。五十年代,甚至六十年代初期,一窮二白的中國人確也曾經以此激勵革命鬥誌,挫敗過重重外來壓力,使中華民族成為屹立於東方的巨人。

人定勝天!

人多力量大,做起事來又快又好!

再多一半人,世界將成了我們中國人的!

然而,雄踞了幾十年人口大國寶座的中國人,當他們沾沾自喜地從5400萬沿著四億、七億、八億、十億、十一億人口的台階一步步往上趕的時候,突然有一天發現,這個世界不僅依然不屬於黑頭發黃皮膚的中國人,相反的是,被白種人越甩越遠……

人滿為患!

人口眾多一由中華民族的優勢頃刻間變成了人民共和國難以擺脫的劣勢。

值得慶幸的是今天的中國公民們都已經明白:過多的人口隻會給人類帶來自我毀滅。你聽:伢伢學語的幼兒在說隻生一個好!白發蒼蒼的老翁、老嫗則在笑談安樂死……中國的人口政策和措施獲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

我敬佩東半球采取的那種毫不留情的節育措施。但,我必須指出,如果比作一個睡著的盲人,那麽,他們目前僅僅醒了一半!美國的一位著名學者這樣說。

這位先生訪華時,毫不客氣地告誡中國領導人你們用不著派許多許多的專家組觀摩團來美國。美國的經濟發展固然令人唾汁,但那是一條死胡同。道理非常簡單,美國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總數僅6,而這的人口目前所持有的生活水平就得耗費世界礦物資源年產量的三分之一。不說整個世界,就你們10億人的中國一個國家,如果要趕上西方生活水平,全球應有的礦物資源量將出現嚴重的負數。

這位先生是著名的書《熵》的作者之一。

《熵》,作為一本學術著作,在西方創造了再版4000萬冊的紀錄。熵,作為一種理論,曾引起世界震驚。它宣稱,牛頗的機械論世界觀即將被取代,支配人類各方麵的將是熵的定律,即熱力學第二定律。與熱力學第一定律宇宙中的物頓與能量是守恒的,既不能被創造也不能被消滅的理論相反,《熵》向人類大聲疾呼:我們不能創造能量,萬物最終歸於死亡。因為物質與能量是沿著一個方向利用,從有效到無效,從有秩序到無秩序。物質世界的萬物都是有限的。……人類要生存,唯一的希望就是放棄對地球的掠奪。這與但丁有過的悲憫多麽相似!

無從考證這位熵理論發明者的觀點是否影響過中國領導者的決策,但有一點是事實:中國開始對地大物博的理論產生了動搖。

科學地說:我們根本說不上地大物博,倒是名符其實的地小物貧。此話出自中國的國土局局長與地礦部部長之口。

國土舄長說,不錯,我們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麵積,但真正有用的耕地麵積僅十幾億畝,人均不到一點四,能說真正意義上的地大嗎?

朱訓一這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三任地礦部長,我曾麵對麵地多次聽他這樣說過:我國人均擁有的礦產資源不僅僅排在世界的第80位,而且根據正在開采利用和業已查明但尚未開采利用的礦產資源情況看,要適應剛剛進入工業化進程的社會需求及黨製定的現代化三步宏偉遠景規劃,形勢是極其的嚴峻。嚴峻到什麽程度?一般人大多是想像不到的。我們有必要公開一下礦產資源部門的那些難念的經:目前,全國近三分之二的骨幹金屬、有色金屬統配礦山,已到生產的中晚期,有的已瀕於枯竭。我們曾經而且仍在引以為自傲的大慶、勝利、華北等油田開采已進入穩產末期,產量自然遞減已超過15,原油含水率在70之上。1988年,大慶油田第一次出現虧損。新華社的這則報道傳出,中外嘩然。國際石油輸出國組織為此召開專門會議,研究由此可能出現的世界性原油波動。煤、稀土、錫、石墨、銻、鎢是我國在世界上可以稱王稱霸的礦產,可近年來,各地有關缺燃料的呼救聲,外貿部門有關礦產品外匯急劇下降的驚恐聲,時有耳聞。從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末,我國一直是重要礦產出口國,但近年來卻不如人意。本世紀末中國由出口國變成進口國已成定局。據19純年國際礦產進出口組織提供的材料表明,世界161個國家和地區中,礦產品進口額占總進口額15以上的隻有兩個國家,一個是非洲的莫桑比卑,了個是亞洲的中國。中國其正的第三世界!

這是中國礦產資源的現狀。那麽,明天又是怎樣呢?

1987年,地質礦產部向國務院提交了一份我國今後12年找礦規劃預測的報告。這份報告提供了以下幾個數據一到2000年,我國主要礦產品的需求為:能源標煤16億噸,粗鋼1至12億噸,鋁250萬噸,銅125—150萬噸,鉛40萬噸,鋅肋萬噸,硫標礦2500萬噸,磷標礦3500萬噸,鉀肥460萬噸。上述礦產中,除標煤能保證外,鐦、鉀、鹽礦嚴重短缺,其它礦產可基本保證。但到2000年後,所有礦產儲量將會普遍出現不足。且預測往往比實際情況要樂觀得多。亊實上,可供規劃利用的資源儲量與礦山建設程度的儲量之間差異頗大。以屮國的王牌資源煤為例。1987年底,資源勘察部門提供的我國煤炭保有儲量達8000多億噸,其中可供中期規劃利用的儲量為5000多億噸,但能達到礦山設計之用的儲量隻有四百多億噸,僅占可供規劃利用儲量的十分之一、總保有儲景的二十分之一,這個比例說明什麽?說明我們過去向世人高歌中國地下資源儲量有多少多少中,有百分之八十是水分!擠掉水分,取之精華,再與11億中國人已經澎漲了的生活企求和我們所製定的本世紀末下世紀中葉的宏偉發展計劃所需資源消耗量相比,這之間有個巨大差額。而這個差額上帝是絕不會再痛痛快快地恩賜於我們的!

礦產資源,作為地球寶貴的遺產,它絕不會像莊稼那樣可以獲得再生。當我們這些過分依賴地球母親的乳汁來維持生計的人類,突然有一天發現全體斷奶時,也許就太晚太晚了。

傳說古代有一對同胞兄弟,他們共同得到了先人留下的—筆遺產。但是,居住在他們附近的一個魔鬼作怪,告訴這兄弟倆:一年之後,他們必須離開人世。兄弟倆好不傷心。愚昧的弟弟心想反正一死,何不快樂一時?於是,他把先人留下的遺產大肆揮霍。不出半年,遺產沒了。臨死時,愚昧的弟弟問智慧的哥哥:反正一死,你為什麽還那樣傻?智意的哥哥回答說:能爭取到的一點希望,就不該自行去毀滅。果然,又過了幾個月,那個作弄他們的魔鬼死了,智慧的哥哥平安地度過了一年忌日,生活得十分美滿。

中國今天的礦產資源形勢似乎很有點像這個傳說中的魔鬼咒怪時的味道。麵對嚴峻的形勢,智者和愚者有著不同的選擇。

當我從一個礦區來到另一個礦區,從一個金場來到另一個金場,看到成千上萬的采民在肆無忌憚地破壞和侵吞極其寶貴而有限的礦產資源時,我絲奄不羨慕他們那多得發黴的錢票,**無羈的生活:相反,我深深地為他們悲哀一他們多像那個愚昧的弟弟。

上帝從來是公平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個上帝就是地球母親。

我們應當好好地愛護地球母親。

為此,在本文結束前,對於泛濫於全國的搶礦竊寶風的迅猛興起和禁而不止,似乎有進一步深入探討的必要。筆者以為有許多問題值得思考。

有人說:人的性本惡,本貪婪,本野蠻。因此,當許多人看到石頭可以變成美花花的鈔票,變成光宗耀祖的洋房,變成消魂動魄的美妞時,他們就拚命發泄貪婪與野蠻的惡性,不顧一切地掠奪,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

有人說,從黃土地上長出的人有一種天生的匪性,不管是原始社會還是文明社會曆來如此。因為中國人太窮。隻要不挖掉窮根,就永遠撲不滅野火。

有人說,毛病出在上麵的號召上。你不每天在喇叭裏嚷笤讓大夥致富,咱咋想到上山挖礦石呀!基層幹部對此點頭稱是:上而開會讓咱培養冒尖戶,咱這不毛之地,自然想到了靠山吃山唄!不這樣,哪來萬元戶?

有人說,中國人不懂國土法。共和國的憲法中明明寫著自然礦產資源屬於國有,可他們根本無視這些,好像這整個地球都是他們自家的。

有人說……

也許,在這關涉多種因素的亂采濫挖礦產資源問題麵前,我們可以擺出十條、一百條的原因來詮釋。也許,中國人身上具有天生的貪婪心,還有新患的致富病、法盲病……但是,我以為,中國之所以出現這股搶礦竊寶風,除了我們民族固有的劣根病,除了我們政策上的某些失誤,除了我們法律條款的還不健全,除了各級政府部門缺乏相應的有力措施,或者還有其它什麽原因,然而最根本和最重要的原因是眾多的人頭腦裏沒有資源危機意識。

沒有科學知識與科學思想的人,沒有道德規範與基本準則的人,必然是又愚昧,又貪婪,又盲目,又野蠻。搖動我們的鏡頭,看看那一韉袵令人觸目驚心的搶礦竊寶事件,結論不正是這樣嗎?

洶湧在中國大地的搶礦竊寶風嚴重得令人發指。而這些病菌又似乎都來自鄉鎮與個體礦山企業。我們是否可以提出這樣一個口號:堅決徹底地掃除鄉鎮、個體礦以及鄉鎮、個體開采業!當這本書的清樣送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管理局審閱時,負責宣傳工作的孫錦高級工程師笑著對筆者說:那樣,我們又將犯一個大錯誤。他說:中國解放以後共發現礦點達20萬之多,真正厲於國家投資開發的僅有15萬個。那麽,還有那麽多礦點靠誰去開采呢?那就是我們的地方非正規軍一鄉鎮開采大軍。我希望讀者看完你的大作後不要產生這樣的結論:鄉鎮開采業是破壞我國礦產資源的萬惡之源。其實,發展鄉鎮礦產業是中國的一大成功經驗。你想,中國有那麽多礦點,又那麽分散,單靠國家去開采,能幹得過來嗎?再說,國家有那麽多投資嗎?所以說,發展鄉鎮包括個體礦產開采業是我國必走的道路,它利國利民,是我們的戰略方向。問題是目前我國對鄉鎮包括個體礦產開采業太缺乏科學的有效的法製管理了。俗話說,無法無天,沒有了法,當然會變得連天都瞧不見了1專家的話,蕾實使筆者品味了一番。是啊,在中國這樣一個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國度裏,如果缺乏一種意識,缺乏一種法律,什麽樣的事不會出現呢?

我之所以將那些瘋狂地掠奪礦產資源的人和事公之於世,目的是讓人們清醒過來,並在清醒之後與我們的黨和政府一道來製止這股野性的黑潮,以確保共和國的未來、人民妁未來包括你自己及你的子孫的未來。不然,11億中國人將光著肢子進入2000年!

魔誌利斯之劍已高高地懸在中華民族的頭頂,我們應當頭腦清醒,應當有所行動!

附注: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本書中對某些人名及地名作了更改,請廣大讀者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