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二 敲打(下)
孫振香開始還很享受,但聽到後麵半句話可就不樂意了,把他的手拍開,道:“小曦聽話著呢,多多這麽小,你還想怎麽管?”
趙陽歎氣道:“你看你看,我隻是說說,您老人家就這個態度,您這麽護著他們,以後我還怎麽管啊?”
孫振香用手輕輕撫摸著多多的小腿,道:“你管也有得講究方法吧?你小時候,你爹就隻在你偷錢的時候罰過你跪,沒考完撒謊打過你,平時動過你一指頭嗎?現在不說品性多高尚,至少沒禍害人吧?”
趙陽咳嗽一聲,道:“怎麽老是說這件事?”
孫振香將多多抱起來讓他後背透透氣。多多則喜歡別人抱,一抱,他就小胳膊小腿的亂動彈,她往後躲著他的小手,又捉住親了親,逗弄了一會兒,然後感慨地道:“孩子啊,就是父母的心頭肉那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別人父母的心頭肉,你說是不是?年青在外麵都曬那麽長時間了,該讓他進來了吧!”
趙陽又往外麵看了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又微笑道:“沒事,我有數。”
自從回到龍窩村,商年青就願意找他玩,後麵發生的種種事,幫他家收桃子,送肥,澆地,組織人大鬧鎮機關大院,等等,他都是親眼見到的,可以說,商年青性格中的老實與跳脫,既敢想敢做,又一片赤誠,他也都看在眼裏的,不然也不會收他當徒弟。
而說到徒弟,他們本來就算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現在又有了師徒的情分,而華夏自古就有“師徒如父子”的說法,在商年青跟他學醫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裏。他也見證了他對醫術的興趣和上進,原本的跳脫也逐漸沉澱下來,醫術的學習也漸漸豐富起來,他也確實有父親看著孩子成長的欣慰。
雖然孫振香幫商年青說情,他都很堅決地拒絕了,但看到他在外麵曬得臉通紅,他哪裏像外表表現得那樣無動於衷?此刻他的心裏也是像長了毛草一般,嘴裏說著“沒事”、“有數”的話,眼睛卻時不時地會飄到外麵去。
但是,既然是當了別人的師父。他自然要站在師父這個位置上考慮問題,怎樣才能讓商年青在醫術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他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而在不好的苗頭出現時就果斷堅決地消滅而又要讓他記住,則是他必須要做的。
所以。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才對晨梅道:“你去給他送點水喝吧。”
孫振香忙道:“外麵熱。我去吧。”
趙陽搖頭道:“讓晨梅去。”
之所以不讓孫振香去。是因為作為父母輩的,商年青會自動地放在小輩的位置,態度上就不會有多嚴肅,晨梅則不同,雖然按名分是他的師母,但也是他的嫂子。再加上少年人麵對成熟女性的自卑和羞澀,他就會竭力把自己放在對等的位置,保持自己的自尊,自然不會讓這次懲罰失去效力。
晨梅一聽。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趙陽的做法是對的,但作為母親,看著商年青在外麵曬著,她們則在屋裏涼快著,心裏又怎麽會沒有壓力?
而趙陽說是給他送水,其實是要借這個機會給商年青,也給他個台階下,這樣既可以結束“懲罰”,也應該能起到告誡的作用。
晨梅自然明白趙陽的意思,就端了碗水走了過去,道:“年青,喝碗水吧。”
商年青自然是想喝水的,但張了張嘴,卻說道:“不了,我不渴。”
晨梅把碗塞到他手裏,嗔道:“嗓子都幹了,還不渴?快喝了吧,喝完我再給你倒去!”
商年青心裏忽然就變得暖洋洋的,低頭喝水時,眼前又變得模糊起來。
晨梅伸手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慢點喝,別嗆著。”
商年青往後麵一躲,幾大口將碗裏的水喝進肚裏,抹了把嘴,把碗遞給晨梅,笑道:“您進屋去吧,外麵熱!”
晨梅輕輕歎了口氣,僅這樣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來,商年青的為人和品性是過關的,而且,她也是看著商年青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對他也是像對子侄輩一樣,此時就愈發柔和地道:“你光知道我熱,就不知道自己熱了?”
商年青故作不在意地笑道:“沒事兒,我不熱的!”
晨梅嗔怪道:“睜著眼說瞎話,你看你滿頭滿臉的汗,能不熱?”
商年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晨梅又道:“你就打算一直站在外麵?”
商年青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情緒失落地道:“師父讓我在這裏反省我的錯誤,我……”
晨梅道:“你反省過來了嗎?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
商年青張了張嘴,道:“我……我,不知……”
人們做錯了事,嘴上說不知道的,自己大抵都是知道的,所以後麵的話就越說越低了。
晨梅故意笑問道:“你真不知道嗎?”
商年青咳嗽一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晨梅好笑地笑了一下,又正色道:“年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犯錯不怕,怕的是犯了錯不承認,不知道悔改,你說是吧?”
商年青低著頭點了點頭。
晨梅輕輕一笑,道:“那好,你現在就跟嫂子屋去,跟你師父承認自己犯的錯誤,保證以後不再犯了,走吧。”
商年青輕輕嗯了一聲,抬頭往屋裏一看,看到門簾裏端坐在桌邊的趙陽,不知為什麽,內心湧起一陣膽怯,腳就像釘在了地上,一步也沒有邁出去。
晨梅在前麵走著,感覺到商年青沒動,就轉過頭道:“走啊!”
商年青站在那裏隻是低著頭看著地,動也不動。
晨梅笑了笑,道:“怎麽了?還怕見你師父啊?天天見,有什麽怕的?”
商年青不說話也不動、
晨梅沒好氣地道:“怎麽著,還讓嫂子拉你不成?”
說著她伸手過去,商年青卻把手躲到了後麵。
她一皺眉,作為也是從這個年紀成長過來的,卻是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有著脆弱而莫名的心理和自尊,是很難處理的。她就又試著勸說了幾句,卻還是沒有效果。
趙陽其實一直注視著外麵的情況,見狀就說道:“送個水怎麽這麽長時間,還不回來?”
晨梅沒辦法,隻好先回到屋裏,對趙陽說道:“你看這孩子,要不你去看看?”
趙陽吸了口氣,怒聲道:“怎麽著,犯了錯還有理了?我還得向他道歉去?我還得求著他去?”
同樣作為過來人,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犯了錯,如果哭鬧起來,趙丙星和孫振香不僅不會再訓他,有時還要反過來哄他,這就讓他形成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可以躲避或者不用承擔錯誤的後果,直到他在外麵求學、工作,吃了很多苦頭才改變了這種錯誤的認知。
現在,商年青不僅是年齡不小了,而且,他犯下錯誤的性質很嚴重,是必然不能讓他有這種想法的!
孫振香正哄著多多睡覺,一聽他說話的語氣,馬上瞪眼道:“你小聲點,嚷什麽嚷?”
她到底是擔心商年青別給曬出好歹來,就站起身道:“我去勸勸他去。”
趙陽皺了下眉頭,怕勸他的人多了也會助長他不正確的想法,但到底“師父”中“父”的情緒讓他沒有說出阻止的話。
但孫振香出去仍然沒能說動商年青,甚至拉他都拉不動!
她回屋就歎著氣道:“哎呀,你說這孩子,咋變得這麽倔了呢?趙陽……”
趙陽舒展開皺著的眉頭,淡淡地道:“不用管他。”
見他這個表情,就都知道他的主意是不會改了,孫振香拿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道:“我去家裏拿粉子來,你們先在這裏涼快著吧。”
她說去老宅,實際上卻去了商年青他家的田裏,找他的父母去了。
見到她們,她有些上火地道:“你們怎麽回事?打你們電話都不接?”
商年青的母親盧秀麗停下手裏的活,道:“咋了,找我們有事?電話放在地頭上,可能沒聽到吧。”
孫振香招著手道:“快別先幹活了,跟我去果園,你家小子被趙陽罰站,在外麵都站一個小時了,讓他進屋認錯,誰勸都不動彈,這要曬出個好歹來可咋整?”
盧秀麗馬上對商百印道:“哎喲,百印啊,咱過去看看吧!”
商百印站起身擦了把臉上的汗,道:“看什麽看,趙陽既然罰他,就是他做錯事了,那就該罰!”
盧秀麗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急道:“你沒聽大嫂說嗎,都站在外麵一個小時了,這大熱天的!”
商百印斥道:“這大熱天的,咱們在地裏幹活都沒事,他站一會兒還能有事了?婦道人家,你懂什麽?”
孫振香在地頭上等得不耐煩,叫道:“我說你們兩口子幹什麽呢?快有個人跟我過去看看啊!”
商百印站在地裏揮了揮手,喊道:“大嫂,你回去吧,我們晚上再過去!”
孫振香氣得隻吸涼氣,喊盧秀麗,她聽商百印的,也說晚一會兒過去。孫振香好懸沒氣背過氣去,掉頭就走,走了幾步,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就向商百印扔了過去,雖然扔不到,但也出口氣!
商百印雖然說是晚上再過去,但盧秀麗記掛著兒子,晚飯都沒吃,就催著他過去。
他沒辦法,就買了兩瓶好酒、抗了一袋新稻米,帶著盧秀麗就去果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