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福關鎮來了很多支救援隊伍,都被派往到了各個村子裏,隨著支援的人增多,天溪村那片舊房子住宅區的搜救任務也在今天早上結束了,但是,這幾天依然沒有見到易韻桃的身影,不知道她去了哪,不知道她在哪,或許,這也是留給他們所有人的希望。

鄭碩華獨自在學校的門前,身後是倒塌的教學樓,和已經失去屋頂和窗戶,剩下斷垣殘壁宿舍的房子,隻有那杆國旗還挺直的矗立在那裏,上麵的五星紅旗在迎風飄揚。

鄭碩華坐在被雨水衝刷的很幹淨的石頭上,看著眼前這片籠罩在雨霧蒙蒙的大山,這片大山依舊沉穩,依舊無聲,望著望著他想起了那段不久前的時光。

“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層林盡染,鷹擊長空,萬類霜天竟自由。”她的笑容是那麽純真,那麽的甜美,“你看,荷花塘裏還有小魚,還是小蝌蚪,隻也算得上魚翔淺底了吧,這稱得上是大美。”

“你先去休息,我去把假期前交上來的作業去批改完,這幾天隻顧著和你瘋玩了,學生的作業都沒有批改,這個老師是多麽的不稱職;而且明天就要開學了,還沒有備課,學生的作業都完成了,老師自己的作業還沒有完成,這個老師是多麽的不努力。”

鄭碩華睡到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依舊是他一個人,他去辦公室找她的時候,依舊發現燈亮著,黃暈暈的燈光下坐著那個瘦小的身影,伏案桌前,孜孜不倦。她所說的不稱職卻是在假期幾天幫著學生補習功課、幫著老鄉收莊稼,也隻有在來回的路上陪他在這片美麗的大山上轉轉。

她所說的不努力,卻是一個人撐起了這一所學校,哪個年級的課上到了哪裏,哪個年級在複習的時候複習到了哪裏,哪個年級的習題講道了第幾題,哪個學生有哪道題不會,給他們講了是不是聽懂了,真的學會了,她都知道,她的‘不努力’記得這裏每一個孩子心裏有什麽夢想。

鄭碩華想著想著,眼眶一下子濕潤了,他用手輕輕的擦了一下,看著遠方,很遠很遠的遠方。

阮墨蕭手上拎著早餐,站在遠處靜靜的看了鄭碩華許久,才走了過來,坐在他旁邊的那塊石頭上,把早餐放在了他麵前,看著遠處輕輕的說了一句:“吃點東西吧,人總會找到的,到時候別再把自己拖垮了。”

在村長的帶領下,村民和一些救援隊伍裏的人,把那些離開的人安葬到了大山裏,他們生於大山,長眠於大山,將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

“我們因為這場地震失去了家人、失去了鄉親、失去了朋友。”在鎮上工作的人說道,“我們每一個人現在心裏都很難過,很傷心,但是,現在還不是我們傷心難過的時候,天地無情,人間有情,天地無愛,人間有大愛。”

“我們村長把這份名單遞到我手上時,我看過之後,我和你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我們天溪村一共一百多戶人家,到此時此刻我們完成了六十多戶的搜救,還有三十多戶,他們是什麽樣的,我們還不知道,當然,還包括我們可親可愛可敬的桃子老師,她現在在哪兒?我們也沒有找到,他們可能被困在了廢墟之下,可能出來的路被堵住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此時此刻正是需要的我們的時候,我們要振作起來,要把所有還沒有找到的人找到,把所有被困的人救出來。”

村長走到前麵,轉過身去看著大家,麵無表情,神情莊重,擲地有聲的說道:“去山裏的路都很難走,非常的危險,不過在那裏還有我們的鄉親,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不在耽誤時間了,現在需要二十一個帶路的人,有沒有自願報名的。”

大家沉默不語,不是大家不想去,而真的是太累了,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休息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餘震、陰雨,有的人已經生病了,但是,他們都在堅持著。

“有沒有自願去的?”村長又問了一遍。

安靜的依舊沒有任何聲音,等了幾秒鍾之後村長張口又想說什麽,忽然之間在人群之中聽到一個細小的、一個稚嫩的聲音。

“我能去。”

大家順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站在人群中的孩子,大約是上五六年級的孩子,而從此時此刻起他不再是一個孩子了,而是一個小男子漢。

“桃子老師經常教我們要盡己所能去幫助別人,而且我要去找桃子老師。”小男子漢稚嫩的聲音又補充了一句。

“我是黨員,我能去。”

“我能去。”

“我也能去。”

“我也可以。”

一時間熟悉山路的人、能找到剩下人家住在哪裏的人就報名齊了,參與救援的人也被分成了二十一支隊伍一起出發了。

阮墨蕭也是想跟著一起去的,但是她真的是太累了,隻好留在了大隊照顧孩子們,隨著道路的打通,救援隊伍的到來,救援物資也逐漸被送到了,她留下來也跟著大家一起把那些帳篷搭好,最起碼讓所有的人能有一個溫暖的休息的地方,要不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生病。

陸逢和蘇源跟著一支救援隊伍,鄭碩華和張雲美在一個隊伍,李雨蜀隨同另一隻隊伍他們都出發了,他們必須忘記困倦、忘記疲憊,要爭分奪秒,要和時間賽跑,要和死神賽跑,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如果,還有人在廢墟下,他們能不能挺過來,這誰也不知道,所以,他們必須要盡全力。

到了中午,出去救援的隊伍回來了幾支,帶來的都是喜訊,那些被救出來的人都還活著,隻是房子塌了,路毀了,他們被困在了山裏,這也鼓舞了很多的人。

而到了下午,又有幾支救援隊伍回來,這幾天經曆的生離死別太多了,好像連傷心難過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雨蜀為了忘記這些傷心難過的事情,下午回來之後一刻也沒有休息,就去幫阮墨蕭把那些還沒有搭好的帳篷去搭好。

“小雨,你去那些支好的帳篷裏麵先休息休息吧。”阮墨蕭說道,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了。

“大小姐,我沒事的,我一點都不累。”李雨蜀幹著手裏的活兒,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倒是你,你去休息一下,別再把自己累出病來。”

“我哪有那麽嬌氣。”阮墨蕭說了一句,就看向了李雨蜀,見他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而且他的臉色看起來很明顯的不好,氣勢洶洶的把李雨蜀手裏的東西奪了過來,“我讓你去休息休息,你沒有聽到嘛,我現在命令你去。”

李雨蜀低著頭很清淡的樣子笑了笑,要是換做之前的他,阮墨蕭說話的時候,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但是,他因為這場地震來到這裏之後,他看到的一切,他聽到的一切,他親身經曆的一切,他感覺自己變了,至於怎麽變了他也說不清楚。

不過對於阮墨蕭的那份尊敬,陸逢他們的敬重是沒有變說完,至於什麽變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表達,如果真的要說,恐怕是有些事情看開了一些,也有一些事情看重了一些。

李雨蜀輕輕的把東西從阮墨蕭的手裏重新拿了回來,緩緩的說道:“在等等吧,天黑之前把這些帳篷都搭好,到時候估計著逢哥、鄭哥他們也就回來。”

李雨蜀說著停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抬起頭看了看陸逢和鄭碩華他們離開的方向,說道:“到時候,估計桃子老師也會和他們一起回來,得快點把帳篷搭好,他們都回來了也好有個休息的地方。”

李雨蜀雖然來著才有幾天,但是,就是這幾天他聽到的很多關於易韻桃的事情,他感覺自己好像和他們口中的那位親切的桃子老師很熟,他時常會感覺自己的老師好像應該也是那個樣子的,隻是自己當年錯過了很多的時光,而他想像中的那位桃子老師也就像是自己的老師。

阮墨蕭聽到李雨蜀的話,也不再說什麽,而是安靜的坐了下來,看著那些在幫忙幹活的孩子們,她坐在那裏看著遠處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陸逢和蘇源他們是一行十二人,而他們所要去救援的地方,據村長和他們交代是住著四戶人家,隻不過四戶人家並不是住在一起,而也隻是在一個大致相同的方向。

他們到的第一家住著的是兩位老人,而他們住的房子還是山區裏最早的,那種用木頭支起的框架,屋頂棚的木板和稻草,年代久了有了漏雨的地方,就在上麵蓋了一層塑料布。

兩位老人也隻是胳膊受了傷,雖然是發生了地震,但是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畢竟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等地震和大雨過去之後,他們也就一直沒有出去。

不過兩位老人卻給陸逢他們帶來一個好的消息,說是桃子老師在地震的那天的晚上來過,要不然他們恐怕逃不出來,一定是被壓在了房子的下麵,到時候能不能活著,那就太難說了。

在那位帶路的老鄉和陸逢他們的勸說下,兩位老人總算是願意暫時離開了,鑒於兩位老人行動方便,他們就由兩位救援隊的人把他們護送了出去。

“桃子老師來過,那說定桃子老師就在前麵的人家,真是太好了。”那位帶路的老鄉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陸逢他們繼續在泥濘的山路裏往前麵走著,到了第二家也是住著兩位老人,不過他們還照顧著一個孩子,孩子上四年級,是他們的孫子。而在這一家陸逢他們還遇上了一會兒要去的第三家人家的人,是一對相對年輕的夫婦,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這對年輕的夫婦是打算今年過完年就離開這裏,去外麵打工賺些錢來謀生計,他們也聽說外麵很好,而之前一直沒有離開,是在村子裏還有老人要照顧,而老人在這個冬天剛來臨之前也離開了,隻不過還沒等過年就遇上了這次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