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硯的結婚證是在第二天領的。
從進民政局到出來我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用陳硯的話來說我是被幸福衝昏了頭,其實他也是一樣。尤其是在拍照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他拉著我的手都被汗水給濡濕了。
出去後,陳硯問我要不要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我心裏著急,更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寧溪。
陳硯拗不過我,隻好由著我去了。
到醫院的時候我沒有在病房裏找到他們,護士說小鬆帶著寧溪去樓下散步了,聽到護士這麽說我心裏鬆了口氣。寧溪肯配合治療這比什麽都強。
在樓下的小公園裏找到了他們,寧溪像一隻柔軟的小兔子靠著小鬆在長椅上休息。靠近的時候小鬆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沒說話,靜悄悄地坐在了他們的附近。
之後手機收到了一條微信,是小鬆發來的。未免打擾寧溪休息,我就跟小鬆用微信聊了起來。
小鬆說寧溪這幾天恢複的不錯,精神也好了不少,人也開朗了,不過就是說話不多。
我問他,都跟寧溪聊了什麽。
小鬆有些無奈,說是這些天都是寧溪纏著他聊一些他在加拿大的事情,他說的多,寧溪聽得多。
我都明白……
小鬆的回憶是彩色的,而寧溪的回憶隻有無窮無盡的黑白。她若是說了隻會讓小鬆更難過的。
我適當地安慰了幾句,問小鬆如果寧溪沒有發生這些事情願不願意娶寧溪。
小鬆想都沒想隻說會,隻要寧溪願意,就是現在他也願意。小鬆有些激動,身子一晃將本就睡得淺的寧溪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見我坐在身旁不由得一喜。
隻是這樣的喜悅很快就從臉上消失不見了。
小鬆揉了揉她的頭發,心疼道,“是不是吵著你休息了,要是困你繼續睡吧。”
“沒事。”寧溪搖頭,眼睛盯著我不放,須臾她說,“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
寧溪有一雙通透的眼,看什麽都能一眼看穿。
我沒有否認,隻說今天跟陳硯領證了。
小鬆聽我這麽說立刻向我道喜,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不禁將嘴角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寧溪靠著小鬆癡癡地笑著,“你想恭喜筱筱姐應該的,不用替我想什麽。”
“小溪!”小鬆欲言又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姐,我跟小溪先回病房了。”
“不用!”寧溪叫住了他,隨後又說,“我餓了,你去替我買點吃的吧,我想跟姐聊一聊。”寧溪簡單地就將小鬆給打發走了。小鬆走了之後,寧溪撐著長椅調整了一下姿勢。
我順勢抱住了她消瘦不堪的身體,卻被寧溪一把給推開了。
我踉蹌了幾下,趕緊穩住了身體,“寧溪……”
“姐,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寧溪!”我叫住了她,“你真不用這樣,沒什麽的!”
“姐,我現在這個樣子我連自己都騙不了,你讓我去騙誰?你離我遠一點吧,對你也好。”她淡淡道,原本如星子一般漂亮的眼睛現在變得死灰一片。
我歎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我知道你心裏苦,也明白你現在不想讓別人同情你。可我對你是同情還是關心你看不出來嗎?寧溪,不管你還有多少日子,我就希望你能好好過下去,把每一天都過好!”
“姐,你別說了!”寧溪捂著耳朵,“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為了讓小鬆回來陪我做了很多工作,可我現在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用!我現在把每一天都當著最後一天在過,我在等死啊!”
“對!你是在等死,可我們不是在陪著你嗎?你振作一點,開心一點,我不希望你走了還帶著遺憾。”我上前握住了她枯瘦的手,“寧溪……”
“你為什麽非要逼我!岑筱,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為什麽非得逼著我做這做那的,我想怎麽死你也要管嗎?”
“我……”我被寧溪嗆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整個人,從頭到腳的被人淋了一盆冰水一樣,涼透了。
寧溪靠著長椅渾身顫抖地看著我,“我都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逼我。你為什麽要讓小鬆回來,你為什麽非得讓他看到我變成這個樣子。你連我最後一點的尊嚴都踐踏地幹幹淨淨!岑筱,你真狠!”
聽著寧溪的話,我的血液跟著凝滯住了。我從未想過我的舉動會讓她這麽痛苦,我隻是想在她最後的人生裏不要留下遺憾,我不希望她走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能送行的人都沒有。
原來,我什麽都想錯了……
“對不起……”我咬緊了下唇,千言萬語到了最後都化作了最沒有用的三個字。
寧溪捂著臉,指縫中溢出了她的眼淚來,“岑筱,如果我的日子還久一點,或許我會衷心的祝福你跟陳硯喜結連理,或許我會更有勇氣跟小鬆在一起。可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每天扒著手指在過日子,我真怕突然有一天我就醒不來了,到時候小鬆怎麽辦?當初跟他在一起就已經給他帶了不少的傷害,好不容易看到他過上了正常的日子,好不容易……我是不想帶著遺憾走,可我更不想小鬆一輩子都活在我的陰影下麵。”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
“算了……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恨你。”寧溪晃了晃手,撐著長椅站了起來,臨走前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有件事我或許還能幫幫你們。我知道陳硯一直在查閔越的事情,但一直都找不到突破口。或許,或許你可以去找閔濡問一問。”
寧溪說完這話後慢慢悠悠地走回了住院部。
我一個人站在冬日的暖陽下覺得身體冰涼刺骨。
她的話我字字句句都聽在了心中,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她要的或許不是愛人的陪伴,而是一個人靜悄悄的離開人世。她想要的是給所有人都留下一個漂亮的背影,而不是現在這副淒慘的模樣。
是我錯了!錯的那麽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