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寵到底世子妃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獨子居然和秦府兩個丫頭都扯不清。二房的那個秦湘是個什麽東西?死皮賴臉的貼著我飛揚。居然還想出那樣下流的計謀去害自己的姐妹,簡直就是下作貨!這秦府,壓根就不是什麽好人家。偏偏秦沉歡將我飛揚捏得死死的,這簡直挖我的心啊。”

陳嬤嬤歎了口氣,“秦府的家風的確有問題,他們三姑娘我們是斷斷不可再理會了,可少爺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得斷掉少爺對秦沉歡的想法。”

吳夫人頭痛的歎口氣,“要怎麽斷?現在他這個樣子能斷嗎?老爺吩咐了,和秦府不能撕破臉,不能斷了關係,那就是兩家會再有交往。加上婚約現在也是模棱兩可的,誰也鬧不清究竟是退了還是沒退,誰也不想先開口。可隻要交往,飛揚就會惦記秦沉歡,他就永遠斷不了這個心思啊!”

陳嬤嬤也無法,沉思片刻,忽然道:“要不請大姑奶奶回來吧,少爺以往都聽大姑奶奶的。”

吳夫人點了點頭,“我看也隻有這個辦法了,你讓人去請她回來吧。不行就趕緊給他尋頭親,一旦娶了媳婦,也許可以忘了那個死丫頭。”她想到這個辦法不由精神一震,“對,你明天就去找豫州最出名的媒人來,看哪家姑娘合適。”

吳家有一兒二女,大女兒嫁給一個六品州衙官員。小女兒才7歲。吳飛揚便是全家的寶貝疙瘩。

沉歡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已經平穩,各自有人管著,她基本不上不太操心,隻是定時看看賬本。

這段時間,她一邊等著盛京的消息,和許中梁介紹的師爺到來,一邊就能乘著二舅一家還沒走,常和他們出去玩,劃劃船,聽聽戲,看看皮影,逛逛廟會什麽的。

隻是她不知道,不論她在哪,身後吳飛揚總是遠遠的跟著。而甘露因為之前姑娘和雲裳的話,便隻要偷窺的人遠離沉歡,保持安全距離,她們也都不理會。何況傲古也沒有發飆,自然是沒有風險的。

吳逸飛每日帶著希望跟著沉歡,到了晚上,滿心失望精神恍惚的回到母親娘家。府裏發生什麽,來了什麽人,他一概不理。

大姑奶奶吳飛盈就住在鎏金,很快就趕來了,和吳飛揚說話,他也隻是唉聲歎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免多了幾分擔心。

聽了母親說弟弟是為情所困,便打聽起來:“秦家的事情我倒是略有所聞。我見過秦嫣和秦婉,沉歡倒是沒有太多印象。她才九歲吧?弟弟怎麽就對她那麽入迷啊?”

吳夫人揉著太陽穴,歎氣道:“其他的不說,論人品和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之前他們定親也是看著父輩們的顏麵,和秦府將來的前景,誰知道秦安會那麽短命呢?本來說就算死了父母,也沒什麽,隻是秦沉歡這個丫頭心腸硬得很啊。你弟弟這樣溫柔的人,她愣是三番兩次的傷害,你說這樣的女子,我們怎麽娶呢?再說了,她也是喪婦之女,本就配不上飛揚。”

吳飛盈聽了不以為然,“若品貌端莊,以秦府的威望,喪婦之女倒是沒什麽,她畢竟還有京官的叔叔和舅舅,也算匹配。不過若是心腸太狠,那恐怕將來後宅不安寧啊。其實,我們和秦府的婚約都是口頭的,又沒有下聘,做不得數的。我們自然未必要娶秦家的女兒,豫州多得是溫柔賢淑的閨秀,好好的挑一個便是。”

她們在說話,吳飛揚卻正好來看下姐姐,站在窗下聽了個全。

他猛然推門衝進來,鐵青著臉衝著她們尖叫:“我誰也不要,我就要沉歡,你們敢給我娶其他女人,弄個什麽鬼閨秀來,我就剃頭做和尚去!”

吳夫人和吳飛盈嚇壞了,她們何曾見過這樣的吳飛揚?

往日的吳飛揚溫順陽光,如今得他瞪著一對通紅的眼珠子,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似乎要和誰拚命。而她們不過是為了他幸福著想,要替他尋個好姑娘。

吳飛盈趕緊上來拉住他,柔聲道:“飛揚別急,這不是正在商量嗎?給你娶媳婦,自然要你同意的。”

吳飛揚一把甩開她的手,咬牙切齒的道:“除了秦府四姑娘,我誰也不要!如果你們逼我,那我永世不娶!”

吳夫人氣急了,脾氣也跟著上來了,斬釘截鐵地說:“休想!秦沉歡算那根蔥?她想嫁也不配!”

吳飛揚看著母親,瞪著發紅的眼睛,發狠道:“好,那你就等著我出家,剃頭給你看看!”

吳夫人氣得氣血上湧,指著他渾身發抖,“你……你這個不孝子!”說完,一口氣憋不上來,眼前一黑,暈倒在地,驚得吳飛盈和嬤嬤丫鬟們驚叫一片。

吳飛揚也嚇壞了,可他依舊不肯低頭,咬著牙盯著在眾人的驚呼中緩緩醒過來的母親。

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母親,姐姐,求你們了,我放不下沉歡,你們就成全我好嗎?否則,我一輩子不會幸福的。”

剛有些轉醒的吳夫人聞言又暈了過去。急得吳飛盈無法,疊聲叫著:“你就行行好,先呆一邊去吧,真把母親起病了,你就是個不孝子了!”

吳飛揚無奈,起身轉身回房,將門呯的一聲關上,扯被蒙頭,大哭起來。

秦湘到現在在庵裏呆了四個月,她做下的事情自然風聲都漏出去了,被牽連的秦嫣的事情終究是瞞不死。秦功勳聽了風言風語氣得病倒在**,一連兩個月沒有下床。秦湘也就隻有繼續老實呆在庵裏,恐怕得等這件事的影響隨著時間淡化再出來,對她才叫有利。

盛京中,風聲也一樣掩蓋不住,悄然傳開,隻是礙於榮郡王的顏麵,大家都不會公開議論罷了。

寧逸飛如今統領殿前以箭射為主的五千英武軍,任正六品上親勳翊衛校尉,屬皇帝親兵。每日會親自在皇帝殿前巡邏,差事辦得一絲不苟,讓他的父親都刮目相看。不由為這件事感到欣慰,至少這個不羈的兒子恢複了正常,讓他少了些擔憂。

寧逸飛正在巡邏,騎在棗紅色駿馬上,身穿一身紅錦百花袍,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身披獸麵吞頭凱,腰係青銅劍,威風凜凜。

一名英武軍匆忙趕來,衝著他行禮:“校尉大人,褚貴妃宣見大人。”

寧逸飛微微蹙眉,“褚貴妃?”

按理嬪妃不可隨意宣召男臣,但因寧逸飛的長姐如今是宮裏的貴嬪,另加上淩麒的關係,褚貴妃和他倒是沒有太多的避諱。

可今非昔比,他不想再和淩麒有接觸。

“你就去回我公務在身,走不開。”寧逸飛向來自由慣了,對誰都不是十分買麵子,拂逆褚貴妃她也沒話說。

傳令的英武軍無法,隻好掉頭回去。

不一會兒,大殿官場上飛過來一群蝴蝶般的宮女。

寧逸飛眼角瞟見,立刻勒馬掉頭欲往衙內走。

“寧逸飛!你給本公主站住!”淩麒一聲嬌喝,寧逸飛無法,隻得停住,轉身,冷冷的看著她。

“抱歉,八公主,在下身著盔甲,不便下馬見禮,還望八公主見諒。”

淩麒當眾被寧逸飛冷落,氣得俏臉發青,一跺腳,“寧逸飛,你和秦嫣的事情不給本公主解釋清楚,你休想走!”

寧逸飛川字眉深擰,這件事怎麽還是傳到宮裏來了。

外祖母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如果不處理好,定會影響秦婉。

無奈,下馬,衝著淩麒抱拳:“八公主,請借一步說話。”

淩麒見他難得服軟,也收了自己的脾氣,換了好臉,衝著宮人們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宮女太監們忙後退幾步。

寧逸飛歎了口氣,轉身往西麵花園走去。淩麒忙提裙跟了上去。

“八公主,在下沒有什麽可解釋的。”寧逸飛見四周無人,便站定轉身,正色望著淩麒。

淩麒嘟著嘴,“你和秦嫣究竟是什麽事情?她怎麽著你了?”

“我和她什麽事都沒有,公主聽到的都是道聽途說。另外,在下為臣,不便與公主多言,請公主莫要常來尋在下。”

寧逸飛抱拳欲走,淩麒一步衝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急忙道:“寧逸飛,我要你一句實話。”

寧逸飛忙後退一步,脫開她的手,“公主有話便問。”

淩麒美顏糾結,好半響,紅著臉低聲道:“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寧逸飛皺眉,“八公主,我的話說得很清楚了。我和你沒有其他感情,隻有君臣。”

“你胡說!”淩麒急了,“那年我摔倒,你背著我跑了大半個山路。每年你都會在我生日送我禮物……”

“八公主!”寧逸飛打斷她的話,“公主是千金之軀,任何人在你身邊見你摔倒都會全力保護你。至於各位皇子、公主,在下每年都會送禮物,而且都是一模一樣的禮物,沒有任何區別。”

淩麒怔住,美眸含淚,定定的看著他,好半響,啞著聲道:“你真的不喜歡我?”

寧逸飛搖頭,“公主千金貴體,在下不敢妄想。”說罷,轉身而去。

淩麒眼淚倏然落下,攪著手中的絲帕,咬牙道:“你不敢妄想?我就讓父皇賜婚!”

褚貴妃皺著眉看著哭得淚人般的淩麒,無可奈何,卻看著心疼,不由見她摟入懷中,柔聲勸著:“乖女兒,若你想嫁給寧逸宏,母妃倒是會一力成全,因為寧逸宏不論如何,隻要娶了你就不敢冷落你。可寧逸飛那性子你是知道的,這麽多年,誰管得了他?你若是一意孤行嫁給他,將來沒有保障不說,萬一他沾花惹草,你還有幸福嗎?”

淩麒哭著趴在褚貴妃懷裏,“我不管。我相信隻要成婚了,我就可以拴住逸飛哥哥。”

褚貴妃無奈的撫摸著她的頭發,“你真是傻孩子。你可是我的心頭肉,萬一你過得不開心,你讓母妃如何安心呢?”

淩麒忽然立直身子,抹掉眼淚道:“逸飛哥哥心裏一定有我的,隻要逸飛哥哥知道自己隻能當駙馬,那其他女子就不敢窺視了。母妃,求您讓父皇下道聖旨,先賜訂婚,待我16歲再嫁不就可以了嗎?還有一年時間,我一定能讓他愛上我的。”

褚貴妃微蹙眉:“你當真那麽喜歡他?”

淩麒用力點頭,拉著褚貴妃的袖子撒嬌:“母妃,如果不能嫁給逸飛哥哥,女兒會很難過的。”

褚貴妃歎了口氣,“母妃說過,寧家不是你的好歸宿。”

“可是母妃不是一直想要籠絡寧家嗎?如果女兒嫁入寧家,不就可以幫母妃駕馭寧家嗎?”淩麒不甘心,忙道。

褚貴妃怔住。

她在後宮中鬥了半輩子,各種心酸都沒法對孩子說,自己本來也像淩麒那樣天真爛漫,是誰將她一點一點變得如今這樣,抓住任何事情都要利用。看著和自己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的淩麒,就像看到年輕時自己那顆曾經鮮活的心,那時的她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可惜,一切都因為權勢化成了煙雲。

淩麒是個女孩,她本不想讓她摻合到權勢之中,至少有個女兒可以代替自己自由快樂的活著,可她偏偏喜歡上自己的政敵寧家,這讓她如何是好。

淩麒見她表情鬆動,立刻抱住她的腰撒嬌道:“母妃。你就答應女兒吧。逸飛哥哥是喜歡我的,要不這麽多年對我那麽好?女兒想,隻要賜了婚,逸飛哥哥的心就安定了,等到明年我就可以嫁了。”

褚貴妃笑啐瞧她的額頭:“說起嫁人,你也不害臊。”

淩麒嬌笑著將腦袋鑽在褚貴妃的懷裏,“人家本來就是要嫁人的嘛。”

褚貴妃無奈歎氣。

金鑾殿內。

香雲嫋繞,宮人行動無聲,整個大殿靜悄悄的。

褚貴妃披著粉色雪紗,玫紅繡著穿花牡丹的抹胸,粉色百褶墜地長裙,緩緩的朝著龍床走來。

一頭烏發披肩,用絲帶輕輕的束著,幾縷青絲落在嬌媚的臉上,少了幾分往日的富貴,多了分風韻猶存的嫵媚。

“皇上這幾日身子骨見好了。”她端著暖湯,親手舀了一勺遞到泓帝的唇邊。

泓帝微微笑著,含了徐徐咽下,伸手插入她的秀發,輕輕往下一擼,絲帶散開,如瀑發絲飄落,不由歎道:“你的頭發還如以前一樣光滑,就像冰緞一般,舒服極了。”

褚貴妃柔媚一笑,將暖湯放下,將人挨在泓帝的懷裏,輕輕的在他胸前劃著圈。

泓帝輕輕呻吟著,握住她的玉手,低啞道:“愛妃很久沒有如此溫柔了。”

褚貴妃抬頭,一雙水眸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那是因為寧貴嬪比臣妾溫柔,皇上都忘了臣妾的溫柔。”

泓帝挑起她的下巴,“可你的風情萬種,讓朕時刻難忘。”

“皇上……”褚貴妃羞得麵紅,在他耳邊輕語,“那臣妾讓皇上更加難忘可好?”

去年下半年發生的事情,看似轟轟烈烈,褚貴妃本就想借機一下扳倒淩朝凰。利用自己在皇上身邊布下的暗線,給皇上下藥,令其病倒,並通過父親上奏,請太子代為前往江浙巡視,策劃了那場殺戮。

沒想到,這麽大的動作都沒有辦法達到目的,淩朝凰回來後非但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還得了一個多月時間在皇帝身邊侍疾機會。加上豫州的事情,調糧大案被牽扯出來,令她父親丟了漕運管轄權。雖然如今前方戰事牽著著睿親王,沒有辦法馬上將漕運握在手裏,褚家還有時間整理漕運裏的證據,並調遣自己的人馬重新布局。

可從這件事上看,褚貴妃忽然悟到,皇上表麵獨寵她,實際上也在防備她。這幾個月來,她安分守己,尤其不去碰寧貴嬪,免得讓她有機可乘,讓自己失利。

但,這幾個月皇帝對她若近若離的妒忌,讓她忍得難受。

其實,她要想皇上下道賜婚聖旨,並不需要多費心思,隻是,最近她覺得有些不安,皇上待她雖然一如既往的恩寵,可多了幾分謹慎,寧貴嬪的產期就在下個月,根據胎像,都認為是個皇子。宮中已許久未有皇嗣誕生,宮中太醫院非常緊張,每日派醫女嚴守,外人不可靠近一步,她褚貴妃想伸手也難。

因而,她借此事試探皇帝的心,也試探皇帝的身子究竟到什麽程度。

但是,一夜纏綿,令她震驚的是,泓帝的身體似乎比以前更加好了。

褚貴妃手裏拿著聖旨,交給允公公。

“此旨你親自密宣於榮郡王,不可讓其他人知曉。”

允公公接過聖旨,試探問道:“娘娘可是心裏還不情願公主嫁給寧二公子?”

他的話正中褚貴妃的心思。她的確很矛盾,一來她父親一直要她想辦法拉攏榮郡王,孤立睿親王。二來,她不想犧牲自己心愛的女兒。

褚貴妃懶懶的依靠在大迎枕上,揉著太陽穴,神情冷冷的道:“皇上心裏很清楚我要這道聖旨的目的。他既然能將聖旨交給本宮,而不是讓人去榮郡王府直接宣旨,其實就是要讓我自己掂量。他想告訴本宮,如果寧逸飛待麒兒不好,那也是我自己找來的。如果麒兒能過得快樂,我也算有一絲安慰。如果榮郡王顧及我父親的力量,他一定會努力促成這樁婚事,如果不是,我寧願這道聖旨,外人永遠不知道!幸好,還有一年的時間。”

允公公沉著臉,“奴才明白。”

榮郡王府中,寧逸飛握著父王遞給他的這道賜婚聖旨,臉色極為難看。

榮郡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好一會才站住盯著寧逸飛,“你看看,這就是你鬧來鬧去的結果!我看你還有什麽換轉的餘地!”

“我去找皇上,請皇上收回成命!”寧逸飛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榮郡王一步趕上,攔在他麵前,“聖旨已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讓皇上收回成命,豈不是打皇上的臉嗎?”

寧逸飛鐵青著臉道,“我要問下這道聖旨的真偽!傳聖旨的不該是禮部嗎?為何是褚貴妃身邊的允公公來?”

榮郡王一愣,想了想,“是啊,有些奇怪。”

“所以,這裏麵有原因!”寧逸飛一把撥開父親的手,風一樣的衝了出去,飛身上馬,往皇宮而去。

天色正暗沉,黑壓壓的雲籠罩在整個盛京的上空。

榮郡王妃聽聞褚貴妃身邊的人到府,很是詫異,也忙過來,見到臉色陰沉的榮郡王,不由擔心地問:“出什麽事了?”

榮郡王看了她一眼,無奈道:“皇上賜婚八公主與逸飛。”

“啊?”榮郡王妃愣住。

淩麒喜歡寧逸飛雖然不是什麽新鮮事,可畢竟淩麒才15歲,年紀尚小,皇家公主的婚事,是不會因為你喜歡誰而賜婚的。而且,寧逸飛是寧府老二,老大寧逸宏還沒定親,他們再怎麽想也想不到這裏去。

“八公主的脾氣可不好……”榮郡王妃蹙眉。

榮郡王胡子一翹一翹,“我就說早點給他們定下親事,阻止八公主喜歡逸飛,你總是順著他們,你看看,這下不好收拾了吧?若是八公主真是嫁進來,家宅難寧!尤其是你知道逸飛那個臭性子,若是不喜歡八公主,肯定會給八公主甩臉色,八公主能輕饒了他?到時候你我如何處置?”

榮郡王妃也急了,“可不是?我本來已經看好兩家姑娘的,本想這兩天就和夫君您商議下,誰知道那麽快呢。”一陣悶雷,驚得她趕緊看天色,“似乎要來一場暴雨,逸飛這會子跑去,不會淋壞了。”

“哼,死了才好!整天就知道氣老子!”榮郡王氣哼哼的道。

榮郡王妃瞪他一眼,“他要真出什麽事,第一個痛心的就是郡王爺你了。”

榮郡王哼了一聲,“不要管他,他自己的命自己爭!”

榮郡王妃無法,隻能耐著性子等著。

泓帝喝完藥,由宮女用絲帕抹幹淨嘴唇,眯著眼睛靠在床榻上。

外麵雷聲轟鳴,暴雨刷刷的下著。

金鑾殿的首領太監急得眼珠子來回轉。

好半響,泓帝才徐徐睜開眼睛,“逸飛還跪在殿外嗎?”

首領太監忙點頭:“回皇上,寧二公子一直跪在殿外,外麵雨太大了,雨點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可寧二公子也不許奴才給他打傘,看似堅決啊。”

泓帝微微一笑,“這小子,就是這臭脾氣,和他父王當年一模一樣。你把他帶到西偏殿的裏。”笑容一收,目露利光:“不要讓任何人跟著。”

首領太監立刻沉了色,應著。

寧逸飛渾身濕漉漉的立在昏暗的燈光下,這是一間西偏殿屏風後麵的小暖閣。

“怎麽了?逸飛就這樣來謝恩嗎?”

寧逸飛聞言忙轉身掀袍衝著泓帝跪下,“微臣叩見皇上。”

泓帝被首領太監扶著坐在酸枝木雕花椅上,揮了揮手,首領太監悄然退下,屋裏就剩下寧逸飛。

泓帝含笑看他半響,“起來吧。”

寧逸飛依舊跪著不動,“微臣請皇上收回賜婚詔書。”

“詔書下了便不可能收回,你不是不知道。”泓帝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怒意。

寧逸飛抬頭,“微臣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換皇上收回成命。”

“哦?一切代價?”泓帝笑了,“哪怕沒命?”

寧逸飛一怔。可轉念一想,既然泓帝下這個詔書下得如此詭秘,定是有原因的,如果隻是想要他死,根本不需要那麽複雜,直接拍人暗中殺了他便可。何況,泓帝沒有殺他的理由。

他想明白,沉了心:“微臣對八公主無心,若是八公主下嫁,定會不幸福。何況,微臣心有所屬,這一生定不負心愛之人。”

泓帝眼神一閃,“心有所屬?”

寧逸飛抬頭,堅定的點頭,“是,除了她,微臣誰也不娶。”

“可是,八公主乃朕和褚愛妃的掌上明珠,她一心非你不嫁,讓朕很是為難啊。”泓帝摸著胡須緩緩的道。

寧逸飛急了,“可微臣不愛公主,若公主下嫁微臣,一定會深感委屈。”

泓帝沉吟片刻,“這點,朕倒是知道。若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就好了。既能堵住褚貴妃的嘴,又能朝臣無話可說。”

寧逸飛擰著眉,他也想不出兩全的辦法,總之得罪淩麒是一定的了。

泓帝忽然微微一笑,“如果,朕讓你去辦一件事,而若你辦成並有命回來。朕便為你和心愛的女子賜婚,可好?”

寧逸飛聞言狂喜,“好!皇上讓微臣辦什麽事都可以。”

泓帝站起來,走到一麵牆前,指著掛在牆上的黃幔道:“你拉開。”

寧逸飛快步上前,拉開黃幔,頓時愣住。展現在他眼前的居然是大瀝皇朝和周邊國度的地圖。

泓帝指著北麵道:“睿親王叔兄弟和父子用了十年平定了西麵吐魯番,從此我們不再受其牽製。而北麵卻不可能用十年平定,你可知道為何?”

寧逸飛神色凝重答道:“因為北麵除了突厥還有眾多西北部落的支持,西北地域遼闊,我大瀝難以在短期內迅速控製。加上前十年我朝因攻打西麵牽扯了太多的軍力和財力,如今再集中力量對付北麵,頗感吃力。”

泓帝頷首:“看來你並不是不關心朝政啊。”

寧逸飛微低頭:“微臣雖生性散漫,不喜約束,但,微臣知道,國之安寧,便是家之安寧。”

“很好!”泓帝一拍牆上地圖北麵,一掃往日的溫和,目光炯炯,“我朝有良將,但,打,必拚國力,不是最佳之法。突厥背後諸小國難道不想與我朝交好嗎?非也。隻是他們礙著突厥的情麵和他們的強悍,也不知朕的想法。如果有一人,將我朝詔安之心告知,與之簽下聯盟契約,突厥還有多大的力量與我朝抗衡呢?就看回紇,雖然是突厥的臣屬,但他們也是草原上的一支強敵,兩次侵犯我朝邊境,回紇就出兵五萬。他們並不甘於臣服於突厥小國,想與我大國聯盟。如果我們能將他們變為盟友,定能瓦解突厥的強攻。否則,我朝用攻打西方的方法繼續與北麵抗衡,恐大傷元氣。我朝真是需要內修的時候啊。”

寧逸飛倏然盯著泓帝,麵前的泓帝似乎不再是往日溫和隻知道寵愛嬪妃的帝王,不由表情肅然。

可他的意思是什麽?

“皇上……”

泓帝重重歎了口氣,打斷了寧逸飛:“愛卿,一直以來,朕都想尋找這樣一位使臣,幫朕完成夙願。但是,皇叔一脈雖然個個是驍勇武將,前方少不得他們,沒有他們不能威懾諸小國,詔安和談亦是無望。而,對淩氏忠心耿耿也隻有皇叔和你們寧家一脈,適合做使臣的,更是寥寥無幾。”

寧逸飛他頓時明白泓帝繞了這麽大圈誘他入甕,就是想讓他做這個使臣嗎?

也許,這就是解決眼前困局的兩全之法。隻有他立下奇功,才有可能獲得皇恩。

在家事和國事麵前,國事自然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為了大瀝拿下北麵諸小國聯盟之約,用功勳求個賜婚也不是難事。自古對皇朝來說,感情都隻是工具。

泓帝看著他發亮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不觸動突厥,必須暗地行事。因對回紇等諸小國的心思尚未摸清,個中驚險,難以預料。”

寧逸飛掀袍單膝跪下,“微臣願領使臣一職,為皇上分憂,為國解難!”

泓帝勾唇微笑:“好。整個大瀝皇朝,論輕功和聰明皆屬愛卿最高。何況愛卿一直不喜政務,如悄然潛入北麵,做這個使臣,無人懷疑。來來,愛卿快起來。”他從懷裏取出三張黃絹遞給他,“這是蓋了朕玉璽大印的空詔,隻要你讓回紇等國寫下與我朝的聯盟契約,蓋上他們可汗大印凱旋而歸,朕便許你娶心愛之人。”

寧逸飛頓時血液沸騰,“微臣遵命!”

“不過。”泓帝聲調一轉,沉聲道:“此事,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父王和你母妃。當然,包括秦家你的心上人。”

一股涼意頓時從脊椎冒了上來,寧逸飛愣住。

泓帝居然對他和秦婉的事情清清楚楚!

“秦家大小姐聽聞茶道出眾,德容皆佳,戶部已經下了詔書命其研製新茶供各位娘娘品用,為了方便她研製新茶,朕會將她招至宮中,封為八品采女,留在你姐姐身邊做個女官等你回來。如此,逸飛便放心了吧?”

寧逸飛臉色驟然變青,死死盯著泓帝。

泓帝斂去笑容,平靜道:“朝政權衡之術,愛卿可明白?有人認為隻要北麵戰事不斷,才有可能牽製睿親王的力量,無暇顧及京師,因而,朝中定有人不希望這場戰爭結束。你若成功,這場仗也就快結束了。如果此事被人發現,很有可能有人會堵住你回朝之路。或許有人利用秦家姑娘要挾你,朕不得不思慮周全。愛卿,可仔細想明白再做決定。”

寧逸飛麵色一沉。勳國公提議淩鳳率兵北上不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看來,為了他們兩家的實力保存,為了他和秦婉的將來和秦府長房兄妹們的安全,他都必須接下這個任務,並必須完成!

泓帝忽然又是一笑,“此事成功後,朕除了給你賜婚,還會封你姐姐為四妃之首的惠妃。尊封你父王為親王,成為第一個外姓親王。那時候,朕再賜秦婉為六品寶林,如此賜婚,給足了秦婉顏麵,你還愁她入了郡王府因身份抬不起頭來嗎?”

泓帝的條件的確誘人,可風險亦大。

寧逸飛深深的看了一眼泓帝。

朝政之事他雖然不喜參與,但不等於他不懂。

當今皇帝是大瀝最懂得權術的皇帝,也是最有野心的皇帝。他本來不過一個庶出皇子,母妃沒有雄厚的實力,卻娶了個擁有強大實力的妻子,又獲得睿親王和榮郡王府為首的老臣們的鼎力支持,用盡心血擁護他登上皇位。登基剛開始,他的確給眾位功臣論功行賞,但近十年來,他卻懼怕功勳老臣功高蓋主,任用了褚貴妃一脈的新貴勢力。尤其將勳國公推上高峰,令其有與睿親王抗衡的力量。另外,他又盛寵他的長姐,讓她懷孕,保護她的孩子,封為貴嬪,讓寧貴嬪和褚貴妃在宮中暗鬥。現在又用晉升姐姐妃位和父親的前程來要挾他。

泓帝的帝王之術,實在不可小覷。

也許,從秦府逼婚開始,泓帝就已經對他有了謀劃了吧?

可他卻毫無退路!

“好。微臣領命!”寧逸宏緊握空詔,抱拳領命。

泓帝看著寧逸飛的身影在大雨中消失,對出現在背後的金鑾殿首領太監冷聲道:“令北衙影衛兩人跟著他,若是他離京後若將行蹤透露出去,對知情者格殺勿論!”

首領太監冷著臉應著:“影衛是要一直跟著寧二公子嗎?”

泓帝搖頭:“如他悄然出了嘉峪關便無須再跟,莫讓他發現你們並起疑,靜等消息便好。”

寧逸飛心情沉重的回了寧府,靜靜的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著外麵的瓢潑大雨。

他沒有選擇,卻也開心,至少,他得到了堂堂正正的娶秦婉的機會。

雖然,這一路非常艱辛,但他相信自己可以!

榮郡王妃在府中焦急萬分的等著寧逸飛的消息,聽聞寧逸飛已經回來,回房後就熄了燈,這才安心的歇息,誰知道第二天服侍寧逸飛的丫鬟便瘋了似的跑來,手裏抓著一封信,驚叫著:“不好了,二爺走了。”

榮郡王妃臉色頓變,忙接過信一看,差點暈了過去。

寧逸飛信上說要心情不好,要雲遊四海,若一年後若能大徹大悟,便再回父母身邊盡孝。

一年?不正是賜婚的最後婚期嗎?

榮郡王氣得跺腳:“這個不孝子!”

榮郡王妃心痛如絞:“他究竟要去哪裏?”

“算了,就當我沒這個兒子!”榮郡王咬牙道。

但褚貴妃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氣得美眸射出殺人的目光,奮力將手中玉杯摔在地上,“寧逸飛!你竟然敢如此對待本宮的女兒!”

允公公皺著眉低聲道:“娘娘可覺得皇上下的這道一年後完婚的聖旨和昨夜雨夜召見寧逸飛的事情可有關聯?”

褚貴妃一愣,細細思量,渾身有股寒氣竄上來,徒然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的喃喃道:“皇上!”

玉手狠狠的摳在茶幾上,修飾得完美的指甲咯吱一聲斷了。

餘杭城一連幾日大雨,秦府各自大門緊閉,整個府邸難得靜悄悄的。

初夏的江南,籠罩在煙雨蒙蒙間,雨滴落在抱夏下的小溪中,繞起一圈圈的漣漪。

天色將暗,玉春園內院,遊廊連著花園中心亭,猩紅色的亭柱間,掛著竹簾子,落了三分之一,隔著瀝瀝斜雨。

簾下,翠紅柳綠的幾個窈窕身影,伴著宛如鶯啼的笑聲,讓人浮想聯翩。

秦婉坐在繃著水藍色雲羅紗的繡花架前,認真的繡著一株墨竹。繡架便放著一枚同樣水藍色繡著墨竹的香囊,白色的瓔珞用銀線纏頭,很是別致。

沉歡翻著手中的賬本,不時瞧下姐姐專注的神情。

雲裳掩嘴低笑在沉歡耳邊道:“姑娘猜大姑娘繡的什麽?”

沉歡托著歪腦袋,所有所思:“我和哥哥從來不穿竹子圖案的衣服……啊……”

竹子?寧逸飛最喜歡穿白色繡著墨竹的袍子,當時姐姐說繡的很好看,原來姐姐一直就有流行寧逸飛啊。

沉歡張了張嘴,好半響,不高興的嘟著嘴,“姐姐,你說過給我繡個新裙子的。”

秦婉回頭,衝著她嫣然一笑,“不是剛給你繡了一件淡綠色的嗎?”

沉歡瞪著眼睛,指著繡花架,“這個我也要。”

瞧著平日老成的沉歡難得的撒嬌,秦婉不禁莞爾,“竹子不是女孩子穿的。”

“哦,那是男孩子穿的。哥哥從來不穿竹子圖案的衣裳,那這是給誰的?”沉歡捉住她話頭,跳起來,湊過臉鬼鬼的笑。

秦婉臉一紅,伸手拍她,“就是給哥哥的。”

沉歡哼了一聲,站起來背剪手,晃著腦袋,“是嗎?那我就等著看哥哥穿哦。不過哥哥一定很傷心,他說過他喜歡雲紋的。好像某個喜歡顯擺的家夥才喜歡墨竹吧。還整天搖著一把竹扇,裝出一副風流瀟灑的模樣。”

坐在一邊繡花的、理線的丫鬟們都掩嘴笑了起來。

秦婉臉頓時通紅,“臭丫頭,胡說什麽。”

沉歡將小腦袋湊過來,撅著嘴:“姐姐嫁人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已經惦記著給人家繡袍子了,將來要是嫁了,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個妹妹哦。”

秦婉頓時臉色紅得如蘋果一般,佯裝生氣,將繡花針一丟:“你在幹胡說,我讓赤冰讓世子來管管你。”

沉歡一瞪眼,“與他何幹?”

煙翠笑眯眯的接道:“世子看著四姑娘就像看著自己媳婦,生怕誰占了去呢。”

沉歡一個爆栗敲過去,“再說把你嫁出去。”

煙翠吐了吐舌頭。

新月噗嗤一聲笑了:“四姑娘這麽強悍的性格,也隻有世子爺才能製住了。”

沉歡歎了口氣,低頭翻賬本,這麽無聊的話題她才懶得回答呢。

秦婉瞧著她,微微一笑撫摸她的長發:“世子還真的對你很好。”

“姐姐!”沉歡忍不住叫著,“你還是擔心自己好了。”可話出了口,沉歡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明知道這段時間姐姐強顏歡笑,心裏一直擔心著寧逸飛,可她卻不能體諒姐姐的心情。

秦婉一怔,續而看著亭外細雨,眼中浮上一片朦朧。

“姐姐。”沉歡心疼的拉著秦婉的手。

秦婉柔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天黑了,我們回屋吧,要不受了寒氣。”

丫鬟們聞言動手收拾東西。

秦婉親自抱著繡花繃,新月點了氣死風燈,朝遊廊走去。

沉歡目光沉了沉,忽覺有異,忙四下,卻隻見淅瀝瀝的雨絲掛滿天空,不見其他。

等丫鬟們將兩個姑娘送進屋裏,各自安頓好,將門也掩上。

一個修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遊廊一角,一雙深邃含情的眼睛,靜靜的盯著秦婉屋子透著橘紅色燈光的木花窗。

臥在沉歡屋裏已經睡著的傲古忽然跳起來,往門口衝了出去。沉歡急忙叫住:“傲古!”

傲古低聲嗷嗷著,扭頭看看她,再看看門口。

沉歡奇怪的走到窗邊,剛往外看去,隔壁姐姐的房門忽然打開,秦婉提著裙子衝了出來,失聲叫著,“逸飛……逸飛是你嗎?”

沉歡嚇了一跳,也忙開門跟了出去。

遊廊盡頭,一股風帶著雨絲斜飄而過,綠色的樹葉在雨中飄零。

什麽都沒有。

沉歡扭頭看秦婉,“姐姐,這個時候他不可能來的,就算來,也不會不見你的。”

秦婉心裏莫名一陣揪痛,酸楚逼上鼻梁,眼眶漸漸的漫上一層薄霧。

“他來了,真的,我感覺到了。可他為什麽不見我?就算……我們不可能發生什麽,也可以……和我說句道別不是嗎?”說著,眼眶水光微微晃動。

沉歡看著越發心痛,安慰道:“姐姐,寧公子不是不負責任的人。他不來一定有他的理由。”

秦婉咬著唇瓣,低垂眼簾,淚珠潸然落下,啞聲道:“沉歡,你說過,我們本來不該互相招惹的……也許你是對的。”

“姐姐……”沉歡呆住了,姐姐對寧逸飛真的用情那麽深嗎?她居然為了他如此傷心難過。

秦婉深吸口氣,抹去眼淚,露出淡淡一笑,“沒事,回去吧。”

瓦頂上。

雨、淚,落在寧逸飛的臉上,已分不清。

凝視著黯然而回的秦婉,緊握的拳頭微微發抖,全心緊揪著蝕骨的痛。

婉兒,你心裏有我!

而我,不得不傷害你!

原來,喜歡一個人,不得不傷害她,不得不離開她,心,竟然是那麽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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