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寵到底世子妃

一夜難眠的沉歡頂著一對黑眼圈到了綢緞鋪,進門便看見一個人背對著大門,正在認真的看著麵料。

春雷忙從櫃台轉了出來:“姑娘,來了。”

那人聞言轉身,一雙精明的眼睛看著幾個大人恭敬服侍的女孩,眉毛不經意的挑了挑。

“這就是我們主子。”春雷衝著那人道。

那人對著沉歡竟然行了主仆之禮:“在下程智,智慧的智。拜見四姑娘。”他雖然在行禮,背卻挺得筆直,見麵禮的話也充滿了文人的傲氣。他既然有傲氣,為何還要自薦為掌櫃呢?

“程先生?”沉歡訝然。

他就是許中梁推薦的人,本來四個月前就該來的,居然忽然出現在她的鋪子裏,還以要聘掌櫃之命見她,他是什麽意思?

許中梁說他是個落魄舉止,曾經跟過三個東家,其中一個便是許中梁,那還是許中梁到溪河縣之前,後來許中梁走後換了上司,就被上司用名目換掉了,再換了自己人。在官場中基本都是這樣。最後一次任職是在盛京一個七品官府中,這次倒是他自己提出離開的,之後便做了閑雲野鶴。這隻是他明麵上最近的履曆,實際上,他年輕時曾經做過朝廷中不少人的幕僚,其中包括一個知州,一名侯爺世子,最輝煌的就是在吳國公府呆過。但這群人全都是土族老功勳族,近年來都落魄了,徒有空名。

沉歡上下打量他,程智是個典型的讀書人,四十上下,其貌不揚,一身灰色普通的袍子,和尋常的賬房先生差不多。

此人在地方州縣呆過,自然深諳稼穡,對盛京又熟,土族新貴也都有接觸,又熟知京師,他知道的正是沉歡自己需要知道的。

許中梁應該是告訴過他,這裏是沉歡當家,所以他行了主仆禮。

沉歡笑著指了指偏室左下首的椅子,“我們過去坐著談吧。”

程智彎著腰,“是。”

沉歡落座,煙翠已經沏了茶端過來。

“先生在我這不必多禮。我產業不多,不過幾處鋪子,但雜物繁多。魯掌櫃你見過,我準備掉他去盛京,豫州的生意往後就有先生了。”

程智笑著道:“豈敢有勞二字?為四姑娘效勞,乃是本分。姑娘在豫州最大的產業當屬一座茶山、一座農莊外加這間綢緞鋪。農莊供應的糧食支撐起盛京的四五間米鋪,又是做得大戶人家包月糧。光這份眼光,就足以證明四姑娘厲害了。”

沉歡含笑打量他。

不由心裏起了玩味之心。這兩世裏,文人她見得多了,對他也沒有特別的印象。不過,他幾個月沒露麵居然是調查她的底細,就連盛京的情況都摸得如此清楚,還真不能小瞧了他。

“既然先生已經清楚我的產業,不知先生有何高見呢?”

“高見沒有,要不這樣,既然許大人推薦在下來,自然是要在下為姑娘效力的。在下可以做個承諾,姑娘可以用這間鋪子一個月的盈餘來考試。”

沉歡笑了,“好啊,要不就多盈餘一百兩銀子吧。”

“兩百兩。”

好狂。

春雷聞言暗生氣。

這個鋪子已經經營得算是最好了,這是餘杭的綢緞鋪盈餘最高的鋪子,要想超出百兩,簡直不可能。姑娘出一百兩已經是為難他了,他自己卻要挑戰兩百兩,其不是瞧不起人嗎?

沉歡忽然覺得他很有趣,她很喜歡強悍的對手,比如秦鬆濤,他就能激起她的征服欲,和秦鬆濤對壘,除了心智外,還要比耐心,比眼光。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

程智頷首:“如果在下通過姑娘的考試,每個月姑娘可否給十兩銀子。”

春雷頓時瞪大了眼睛,他才二兩啊!這家夥怎麽敢獅子大開口?

“三十兩。”沉歡依舊笑著,這是魯掌櫃的月錢等級,也是豫州最好的掌櫃月錢的一倍。

程智不由有片刻的仲怔。

高手過招,比的是氣勢。

你敢抬我的目標,給我下馬威,我就敢用錢來砸你。

如果他真能將月盈餘提高兩百倍,六個店呢?就是一千二百兩,那一個月多給他二十兩又算什麽?

程智很快便恢複原樣,“好,一言為定。”

“春雷,你將鋪裏的賬本和鑰匙都交給程先生,你就去忙豫州新開的幾家店的籌劃。”

春雷皺眉,這個人剛來第一天就給賬本和鑰匙?萬一把鋪子端空了怎麽辦?

見沉歡目光堅決,無奈,隻好將賬本和鑰匙交了出來。

接下來幾日,春雷帶著他熟悉了店鋪的生意和麵料。

沉歡便請他進了秦府玉春院。

“先生來的時候我就說過魯掌櫃準備進京。我們餘杭也開了六家鋪子,眼下急缺人手。程先生負責綢緞鋪的經營外,也請你幫我管著其他鋪子的賬目,一個月後,先生也慢慢熟悉了個大概,我們再談其他的。”

程智低頭稱是,抱著台麵上放著的一摞賬簿,躬身退了出去。

魯掌櫃站在後麵有些擔憂,“姑娘你就這麽信任他?”

“魯叔,你想一個人用了三四個月調查我,一見麵就想狠狠的表現一番,希望我另眼相待,我想,他是個想做事情的人。不過,此人有根傲骨,我先要剔除,若是不心甘情願的,我不會要。”

“雖然是許大人介紹的,但也是第一次見,還是小心為好。”

“放心。”沉歡也不想和魯掌櫃解釋太多,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但是思想局限,不夠大膽。所以,將他調到盛京,幫著周正宇管理內務,讓周正宇主要跑外圍。畢竟,盛京很可能是她將來要大幹一場的地方。至於程智是什麽來頭,也隻有沉歡知道,如果透露了他的身份,很可能店裏的人都會懼怕他,他一白丁出現,他麵對的才是真正的較量。

“魯掌櫃,你先觀察程先生幾日,若沒有誠信問題,你便可以入京。”

魯掌櫃應了。

上次事件後,秦鬆濤來信嚴肅的將呂氏和秦功勳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秦府再次陷入了表麵寧靜的樣子,可暗中的恨意深了很多。

同時,沉歡收到赤焰派人送來的信,說淩鳳已經醒了,但是傷勢過重,人送往盛京睿親王府了。

沉歡心裏沉了沉,淩鳳手上的軍隊受了重創,主帥傷重,就等於睿親王府的力量削弱了。

這意味著什麽?

許中梁的來信,說秦鬆濤被推舉到了二皇子身邊,轉為輔導二皇子。而二皇子對他甚至滿意,這條消息讓沉歡沉思了許久。

秦鬆濤輔佐二皇子,等於他徹底的靠向了褚家。秦鬆濤這樣小心謹慎,希望當個牆頭草人,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又是為了什麽呢?

過了兩天,宮裏忽然來人了,帶來了皇上一大堆賞賜,還有一封詔書。

秦婉因護寧貴嬪順利誕下九皇子有功,晉封為正六品寶林。

沉歡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她最擔心的就是寧貴嬪的孩子,萬一姐姐在身邊出了事,就非常麻煩。

宮裏的賞賜讓整個秦府都狠狠的眼紅了一把。

沉歡選了把墜了塊玉的紫檀扇送給秦功勳,他的臉上頓時發光,畢竟是禦賜物品,秦鬆濤都沒有掙到的。

其他的,沉歡選了一對精致的珍珠珠花給秦嫣,一支玉如意給蘇氏,吩咐雲裳隨意挑了幾樣送給馬姨娘他們。

呂氏和長房的自然是沒分的,就算生氣,他們也沒法,沉歡不可能理他們。

姐姐的安危沉歡暫時不用擔心了,可姐姐的心情呢?

淺玉說每次見她雖然依舊是那樣溫柔的笑著,可明顯的消瘦了。

寧逸飛一直沒有消息,連她都幾乎失望了。

果然,過了兩個月,許中梁送來消息,說漕運再次交回了褚氏勳國公手中。

沉歡歎了口氣,勳國公為了奪回漕運的管轄權,真是絞盡心思。隻是,淩鳳此次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知道他如今怎麽樣了。

想起他帶的麵具,說因為臉上有道傷疤,那他身上是不是更多的傷疤?

她忽然覺得,什麽男人都不如這些願意上戰場的男兒強。在那樣的地方,能想象得到,不管你是功勳家世子,還是貴胄家王孫,一樣是衝鋒陷陣,奮勇殺敵,方有如今的輝煌。

可看下秦鬆濤這種人,玩權弄勢,為著一己私利,冷血無情。

她忽然有種衝動,抓起寒劍,揮刀砍了那些蛀蟲!

秦鬆濤,他想成為二皇子的人,想助他一步登天嗎?

沉歡怎麽能容許?

原來當初榮郡王拿著兩個職位讓秦鬆濤選,他打的是這個主意!這是最好的機會,靠近權利忠心,甚至可以成為外來皇帝的勾股之臣嗎?他不像沉歡有著兩世經曆和先知,但憑他自己的審時度勢眼光,卻讓他有機會命中了靶點!

他站在褚貴妃一列,開始了輔佐二皇子爭奪太子之位嗎?他的權利該是多麽明顯?而他能夠在睿親王給他那樣短的時間內,就能根據朝局精準斷自己如何獲取捷徑,思維敏捷,以及目光,不能不令沉歡肅然。

她的對手,善於謀略,善於機變,世故圓滑,甚至能屈能伸,他完全具備了成為上人的要素。

等,她必須耐心等三年,那個時候,哥哥便可以參加春闈考試。

這三年,她沉下心來,將生意做大,等哥哥高中時,她就有強大的財力支撐哥哥。

春去冬來,冬過春之。

沉歡度過了重生後最安逸,順利的三年。

三年裏,她獲得恩準進宮探望一次姐姐。

姐妹相見,淚漣漣。

本來就苗條的秦婉極度消瘦,可精神還算好。哭過之後,她依舊露出美麗的笑容,拉著沉歡的手柔聲道:“寧貴嬪說他是因為皇命回不來,她讓我耐心等待。”

沉歡聞言心驚,當年她的猜測是對的。可,寧逸飛究竟遭遇了什麽?

三年,不長不短的時間,對相戀不能相見的人來做,那是多麽的煎熬。

但沉歡相信他是安全的,否則,皇上對姐姐早該做出什麽動作。

當她從宮裏出來,讓車駛過睿親王府大門胡同,靜靜的看了一回,便離開。

這三年裏,淩鳳再沒有出現過,送來的東西卻沒斷過。赤冰曾經回到她身邊,但沉歡堅決讓她回去,她不想和淩鳳瓜葛太深,有赤冰在身邊,總是覺得淩鳳的眼睛沒有離開她。

13歲的沉歡,越發沉靜老練,再不用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秦嫣的婚事沒有著落,不知是因為寧逸飛的事情鬧的,還是她和秦鬆濤眼光太高。不過,秦鬆濤倒是預發老練,意氣風發。二皇子身邊的侍講他便是第一人。

而,秦鈺,非常勤奮也爭氣,兩年前就已經順利進入了浩陽書院,成了掌院座下當界學生中的大弟子。

明年春,哥哥就可以參加考試。

哥哥高中,她便可以大展拳腳。

沉歡站在窗下,看著一年一年盛開的荷花,又是一個盛夏的豔陽,照燦爛的花木上,顯得格外的熾烈,一如沉歡義無反顧的決心。

同在北方高山之上,紅色披風迎風飄揚,淩鳳看著寸寸奪取的土地,血脈賁張。

這是一條什麽樣的路?是他們三十萬神策軍的鮮血鋪就的。

三年中,兩位叔叔戰死,他幾次死裏逃生。

如今,大禮的彩旗,已經插到突厥皇庭的對麵。

大戰在即,他一刻不敢獨眠。

赤焰和他一樣,看著遠方。

三年,兩個十七八的少年,如今已經沉穩持重,高大了許多。

雖然三年裏,沒有收到沉歡片言隻語,可沉歡的糧食從來都是源源不斷。第一次他最需要的時候,那五萬糧食讓他感受到沉歡冰冷的臉下藏著的那片熾熱的心。

這三年裏,淩鳳不去靠近沉歡,是清楚的知道了皇帝對寧逸飛的逼迫。他忽然發現,他們越是靠近沉歡三兄妹,他們越是危險。

赤冰,依舊派了回去,沉歡拒絕,因而隱身在她周圍,這樣,他才放心。

不知道,沉歡如今變成什麽樣子?13歲已經是大姑娘了。

不知道,他們再相見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

淩鳳,很是期待。

明日,是場惡戰!結束便是勝利。

那個時候,他回去收拾好朝廷,便可以去見見那個總是纏繞在他心尖,揮不去,抹不掉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