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

可她越想越恨。她和這個男人生活了大半輩子,情分也該深厚,可不想,她越老越發沒體麵了。

以前他還為了保持秦府的體麵,維持著寬厚溫馨的假象,就算生氣,也是私底下訓斥下,可自從當著大家麵打過她後,他越發不顧忌自己的當家主母的體麵了,想罵就罵,想斥責就斥責,也不管誰在場。

尤其是,如今當著沉歡的麵他也不不給體麵了。

呂氏氣得胸脯起伏,秦功勳卻無暇顧及她了,他死死的盯著沉歡。

到現在,他確定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呂氏給他戴綠帽子固然可恨,但這個猜疑他以前也有,所以,就算是真的,痛恨也不及對沉歡的恨。因為是她親手揭穿了這個醜聞,她將秦府最糟糕的醜事揭露於人前,讓他失去了望族大戶的顏麵,失去他一手建築起來的儒雅文人形象的尊嚴。

他可以容忍光鮮下的肮髒,但他無法容忍肮髒暴露在人前。

而沉歡,居然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這個光鮮一刀割開,逼得他不得不當著家人的麵,將自認為品行高潔的他拉下來,他一手娶進來的寡婦,推上主母之位,竟然是用了欺騙他,給他戴綠帽的方式得逞,讓他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大笨蛋。不但如此,如今他想將呂氏休了以正家威,又因為她生了秦鬆濤,而不得不忍受這個恥辱。

他對秦家傾注的全部心血都被沉歡毀了。而她還趾高氣昂的指點他,要他做這個做那個,他還不得不做!

要他讓呂氏逼著得罪吳府,對他正需要人幫扶的三兒子受到重創,不但失去了一個盟友,還多了個敵人。讓他將秦湘嫁給賤奴,他就得乖乖執行,讓他將秦中矩剔出族譜,他也不得不從。

他怎麽可能不恨她?

可是,恨她又能如何?把她踢出秦府嗎?正中她下懷,讓她得了理由名正言順的分開過,而他呢?不容嫡室,寵妾的臭名也將遠揚。

到頭來,沉歡必定會是個受人同情的弱者。

秦功勳如今發現,真拿沉歡沒有任何辦法。就連請安,她樂意了跑來氣他一氣,不樂意了,麵都著一個。她來了,自己隻能讓她早退下,不來,他又能怎麽地她呢?

沉歡如往常一樣,笑眯眯的看著他,自顧自的坐下,問:“老爺今兒可覺得好些呢?”

秦功勳盯著她,好半響,方冷冷道,“死不了

。”

沉歡對他的態度不以為然,笑著說,“今天我來不為別的。這日子一晃幾個月了,該走的人也該走了。我可沒有耐心,若是賴著不走,我可要動手了。我可容不得外姓人在我們秦府白吃白喝,還給我們丟臉的。”

秦功勳臉色鐵青。

“再說了,他們一家子在這府裏,可不是整天提醒老爺您的綠帽子帶得夠大的嗎?您看著也不膈應?您不膈應,我可膈應。”沉歡的話說完,呂氏氣得兩眼發綠,恨不得衝上來撕了她。

沉歡才懶得理她,繼續道,“如今我姐姐貴為榮親王府二夫人,還是寶林位份,這樣的事情傳到盛京,丟了秦府的臉不要緊,要是丟了我姐姐的臉,那秦府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秦功勳渾身一顫。

他差點忘了,如今最有地位的不是秦鬆濤而是秦婉。

“中矩傷還沒好,他如何能出府!”呂氏尖利的聲音叫著。

沉歡麵容一沉,冷睨著她,“難道他一輩子好不了,秦府還得養他一家子一輩子不成?”

“老夫人若是有嫁妝貼補下他們,我們也無話可售,可惜老夫人當初除了帶了個野種進門,什麽都沒有!這秦府的家產我們長房可是占了一半的,想要拿我們的錢養你的兒子和孫女,那絕對不可能!”

沉歡的話說得極為難聽,秦功勳氣得差點厥過去。呂氏噌的站起來,渾身發抖的瞪著她。

甘珠和春鶯悄然往前站一點,防備呂氏衝上來。

自打進門就懶懶的匍匐在沉歡腳下的傲古懶懶的抬起頭,耷拉著厚厚眼皮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冷的目光。

秦功勳揉著太陽穴,無奈道,“你們都下去吧。”

沉歡挑眉,“好,今天就先到這裏,反正最近我很得閑,會常來催催的。”

呂氏驚恐地望著秦功勳,像垂死掙紮的魚,胸脯用力起伏呼吸著空氣。

等著沉歡出了門,整個人篩著糠跌坐在椅子上,抖著手指著沉歡的背影,嘶啞的聲音尖利的叫著:“索命的!她就是索命的!”

秦功勳皺眉,“她索命,也盡管去索真害她的人的命!你有臉叫嗎?”

呂氏悲切的看著他,“老爺……就算……可您也要看在三兒份上吧?如果他的哥哥被趕出府去,對他的名聲影響不好。”

不提這個還罷了,一提這個秦功勳就不慎厭煩,要不是因為秦鬆濤,他何必容忍一個不是自己兒子的人整天在他麵前晃。

“三兒敗就敗在有你這個母親!你給我滾出去!煩。”

呂氏一怔,攪著手帕,擰著眉,含著淚。

孫嬤嬤將老爺發怒,生怕繼續惹他煩,扯了扯呂氏的衣袖,“夫人,老爺剛喝過藥,需要休息下。”

呂氏隻好福了福行了禮退下,眼底漫上陰狠和憤怒

沉歡回去的路上一直沒說話。

顯然,秦功勳在拖延時間。雖然她占了道理,可不論如何,呂氏也是秦鬆濤的親生母親。

姐姐大婚那日請了他,最為秦婉的唯一受邀家族長輩出席,他也算是做到禮儀周全。

但他竟然能那樣坐得住!

他在姐姐大婚的時候裝得若無其事,對她們沒有一絲的不滿,要就是他真的能掩飾,要就是他不在乎他的哥哥。

但她不想秦中矩有翻身的機會,因此,她必須將他一家子盡快趕出去。

若是她沒有猜錯,蘇氏一定給秦鬆濤寫了信,而秦鬆濤也一定寫了信給秦功勳,所以,秦功勳忍下這口羞辱的惡氣,勉強幫著呂氏將秦中矩留在府中。

而沉歡下了決心要趕走秦中矩一家就是為了打擊呂氏,她向來是個重結果的。

雖然打斷了秦中矩的腿,斷了秦湘的終生,但這不足夠。呂氏還沒有徹底絕望,隻要秦中矩留在府裏,秦功勳難免會因為秦鬆濤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時候的結果便是他們不會對秦府的家產死心。

她叫來黑子,“你去對老爺說,這個月底,秦中矩一定要出府,否則,我會每天去打他一頓!”

呂氏被趕回了自己的房間,又被沉歡氣得肝疼。卻聽見外麵小黑來了,進去見了老爺,她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金嬤嬤給她端飯去了,屋裏隻有花溪,也不想等,忙對花溪說,“你趕緊去打聽下,看小黑對老爺說了什麽。”

花溪目無表情的道:“如今都是錢管家帶著老爺住貼心的人守著老爺,要想打聽出消息來可不容易。”

呂氏氣得咬牙,“那就給銀子。”

花溪點頭,取了些碎銀出去,不一會兒轉回來。

“那些人都是勢利眼,見我去,開口便說沒有十兩銀子打賞,他們都懶得開口。”

呂氏聞言怒罵道:“這群賤貨!我還是秦府的當家主母呢,竟然敢這樣踩我嗎!”

咬牙取了十兩銀子遞給花溪,“去,給他們,你給我記好他們的名字,等三爺回來,我定好好的教訓打出府去。”

花溪出去,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心如怒馬奔騰,這一切都是沉歡造成的,若不是她一步一步將她逼到這番境地,她怎會過得如此憋屈?狠狠咬著牙槽,恨不得將她踩在腳下剝皮抽筋,又想著自己的大兒子一身殘疾,將來可要怎麽辦才好啊,想著又抹起眼淚來了。

花溪很快就回來了,“回老夫人,四姑娘讓小黑來說如果老爺不在三天內將二老爺趕出去,她就親自來清理門戶。”

“什麽!”呂氏跳起來,身子一晃,氣急血衝,眼前一黑頓時倒栽後去。

花溪扶住她,“夫人保重啊。”

呂氏抓著她的手大哭起來:“她居然那麽惡毒啊,非要致我兒於死地!我要找她拚命,這個歹毒的賤人,我要看看她逼死祖母,將來會有什麽下場

!”

“老夫人。”花溪忙一把拉住她,“老夫人可不能衝動,您是當家主母,和一個孫女拚命,老爺知道了對您有什麽好處?老爺今天都沒有答應讓二爺離府,您還不如去求老爺。畢竟老爺是一家之主,又是四姑娘的親祖父,她怎麽得都會聽老爺的話的。”

呂氏聞言猛然清醒過來,“你是說老爺會幫著二爺?”

花溪點頭,“您看今天老爺不是推脫四姑娘了嗎?說明老爺還是會幫二爺的,畢竟二爺是三爺的親兄弟不是。再說了,四姑娘再厲害,也不可能鬥得過老爺不是?”

呂氏聞言,心頭一動。說得也是啊,如果說秦功勳幫著沉歡將秦中矩往死裏逼,早該趕他出府了。不用等到今天,沉歡一催再催,秦功勳不也在推嗎?

是了,老爺一定心裏是恨沉歡的,如果這樣,她就有機會。

“花溪,還是你清醒。趕緊幫我補妝,可不能讓老爺看到我這樣。”花溪應著,低頭幫她重新梳頭,嘴角微微彎翹,露出一抹冷笑。

秦功勳趕走呂氏,心也憋悶得很。

沉歡咬住秦中矩就不撒口,這讓他憋氣。秦鬆濤來信說要維護秦府的顏麵,不論任何事情,都不能將秦府的事情公開,那就是說不同意秦中矩出府去。

這點他當然懂。

可沉歡的性格他也領教了,她往常都是溫和假裝,如今重話都撂下了,萬一她真撕破臉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想起她那天打秦中矩的模樣,他就有些發怵。

權衡之下,他覺得還是得答應沉歡的要求,否則,難堪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可他心裏還是憤恨,沒想到孫女敢如此忤逆和逼迫祖父,簡直大逆不道!沒想到溫順的秦安能養出這樣一個彪悍的女兒來。

等秦鬆濤休沐回來,定要好好商量下,如何整治她才行,否則如何正家綱。

秦功勳想到這裏,努力平息了氣,讓人叫來錢隴:“你去傳話,讓秦中矩他們一家趕緊收拾收拾,盡快找地方搬走。”

錢隴稱是,轉身要去安排。

誰知呂氏正好走到門口,聽到這句話便急了,忙跨步上前,伸手將錢隴攔在門口,生氣的叫著:“老爺,你讓錢隴去做什麽!”

秦功勳皺眉,“關你什麽事!”

呂氏怒極攻心,一把推開錢隴,衝進門來,精心裝扮的麵孔因憤怒而曲扭,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燒成一對火球直撲秦功勳而去!

秦功勳見她這樣,心裏也有些發虛,表麵強壯鎮定,“之前就答應沉歡,等中矩腳好了就搬出府去。既然你來了,錢隴也不用去了,你去安排罷了。”

呂氏聞言頓時氣血湧上頭頂,瘋了似的衝過去,一把抓住秦功勳的衣領,尖利的叫著,“老爺!你怎麽可以這樣!”

這幾個月來壓抑的忍耐,本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剛才她抱著多麽大的希望,想要來說服他,沒想到秦功勳居然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憋屈和折磨了

!否則,她要瘋了!

呂氏咬牙切齒的抓住秦功勳的衣領,越抓越緊,“你真的要趕中矩出去?”

秦功勳皺眉,想扒開她的手,可她居然力大無窮,無奈自己病了幾個月也是虛弱得很,竟然弄不開她。

錢隴大驚,忙上前勸道:“老夫人,老爺身子不好,老夫人若有話,以後再說吧。”

“你算老幾!”呂氏瞪著大眼睛,如暴怒的獅子,“你有資格在我麵前說話嗎!別以為你心懷什麽鬼胎,你記恨我幫香杏娘代替你媳婦的事情,所以,你恨不得我倒黴呢,若是我倒黴了,整個秦府的中饋不就全都落到你們夫妻手上了!我告訴你,簽領,你不過是秦府的一條狗!我呂氏一天做這個府裏的女主人,你就休想得逞!你連替我提鞋都不配!”

錢隴跟著秦功勳的年份比呂氏還長,他的地位一點不比呂氏低。聽到呂氏的話臉色很難看,眼神漸漸冷下來,低下頭,低垂眼,掩去了他的情緒。

秦功勳無法忍受呂氏潑婦一般的行為,怒道:“夠了!放手!”

呂氏咬著牙,鬆了手,卻沒後退。

秦功勳皺眉看著錢隴:“你們都下去。”

錢隴看了一眼呂氏,有些不放心,但見秦功勳看他,無法,帶著人下去,將門掩上。

秦功勳靠著床靠,沉著臉看呂氏,“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麽?還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樣子嗎?”

呂氏冷笑,“我的兒子都要被趕出府去了,還被孫女欺負得大氣不敢出,我還做這個主母幹什麽!”

秦功勳怒瞪她,“你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我白養了他幾十年,你還覺得不夠!”

呂氏心裏更冷,“我在秦府呆了三十多年。就算中矩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可他可比你的親生兒子對你都要孝順。整天忙前忙後的不是他嗎?老三雖然出息,可他對你向來都不熱情。你那個長子更加是,連你的死活都不管,搬出去住。隻有中矩,他圍著你團團轉,每天都在討好你。可是,到頭來,他落到被你趕出秦府的下場!”

“秦功勳,你真的給我當家主母的威風了嗎?這個家我幾時真正當過家?就是因為我是個寡婦,是個填房,你處處提防我,那點我能說了算?”

她越說越氣,陰沉著臉,忽然猙獰地指著秦功勳鼻子罵道:“秦功勳,你會有報應的!”

秦功勳氣急了,拉著被子的手用力抖著,“簡直不可理喻!潑婦!潑婦!”

當年的呂氏初遇時風情萬種,溫柔體貼,如今怎麽會變得如此不堪?這樣的她,讓他後悔,害怕,他怎麽就看上她,娶了她回來?就算謝氏模樣比她差些,可謝氏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雍容端莊,要是如今兩人站在一起,他敢保證謝氏會比呂氏美,絕對不可能有呂氏這樣醜陋的模樣。

他抖著手指著呂氏,好半響才說出話來,“我讓你習了三十年的德言容功,如今你看看,你就是個十足的鄉野村婦!”

呂氏冷哼一聲,咬牙走進,彎了腰,狠狠的道:“我就是個鄉野村婦,是你將我娶回來的!我在你麵前裝了整整三十年,如今我不用再裝賢淑了

。你說我是潑婦是嗎?好啊,那我就潑婦給你看看!”

說罷,她伸出修著尖利的指甲一把抓住他的頭發,狠狠的朝床靠木頭上砸去。

秦功勳也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加上這段時間被折磨得虛弱無力,被她這樣一抓,腦袋被狠狠的砸到堅硬的木頭,頓時腦門腫起一個大包,痛得他差點想叫。

呂氏瘋了似的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拖,整個人被她拖到了床下,頭朝下磨著床榻狠狠的砸在地上。

一股鮮血從他的額頭溢出,人已經軟得毫無力氣。

呂氏已經失去了理智,用力捶打著他的背,尖叫著,“你對我好了嗎?你知道我是村野農婦了嗎!”

門外聽到聲音的錢隴急忙推門進來,見狀嚇得臉色煞白。

“夫人!老爺流血了!”他慌忙一把推開呂氏,扶起秦功勳,見到滿臉鮮血的暈厥過去的秦功勳嚇得魂都出了竅。

“趕快去請大夫,趕緊拿止血藥來!”屋裏頓時忙成一鍋粥。

呂氏看到錢隴滿手的血,嚇得呆滯了。

沉歡剛吃過午飯,聽到消息,忙換了衣服帶著人匆匆趕來。

雖然,她對秦功勳也不會手軟,但是,如今她的目的還沒達到,秦府的家產她還沒摸清。她還要利用秦功勳對付呂氏和秦鬆濤,自然不希望他出事。何況,就算是呂氏下的手,她剛大鬧過秦府,外人很可能會認為是她弄出來的。

秦鬆濤也一定認為是她作祟。雖然和秦鬆濤攤牌,麵對麵的鬥是遲早的,隻是,她不喜歡被動的攤牌,這樣的意外,會影響她把控全局。

沉歡到達的時候,府醫已經趕到並幫秦功勳包紮好了,還開了方子。

秦功勳虛弱的躺著,閉著眼睛氣若遊絲。

呂氏和馬姨娘都伴在一邊,她忐忑地抹著眼淚,心裏無比恐懼。

看到沉歡進來,她眼神一跳,下意識的縮了縮。

沉歡冷著眼走進床邊,盯著呂氏看了半響,嚇得呂氏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大夫,老爺如何了?可有大礙?”

府醫自然知道四姑娘如今不得了,忙恭敬地答道:“回四姑娘,老爺流血過多,但是並無大礙。但這段時間需要靜養,好生休息方可。”

沉歡走進看了眼,扭頭冷冷的看著呂氏,她努力想撐起威嚴,可終究不成功。

“如果老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個也沒有好下場!”沉歡的話丟下,平靜的離去。

呂氏渾身一抖,馬姨娘緩緩抬頭看著離去的沉歡。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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