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布局(完整版)
機警的人他們見多了,卻沒見過年紀這麽小的,而且還是個女子。在她機警細心至於,還能膽大自然,從容不迫。他們認為,但凡少年得誌的,都有驕傲易怒的毛病,何況是出身望族之家的千金小姐。
石舵主用語言相激,沉歡鎮定好不慌亂,有這份定力的女子,難怪能網羅那麽多深藏不露的人在身邊。
他朝沉歡身邊的人打量兩眼,再看向沉歡時的語氣頓時變了。
“大家都說餘杭人傑地靈,如今見了四姑娘,更加相信了。方才多有得罪,請四姑娘勿怪。”
沉歡一笑,“石舵主謬讚了。不過,石舵主若是為沉歡保守秘密那就最好,畢竟沉歡是個女子,拋頭露麵總歸不好。”
石舵主笑道,“放心,這是自然的。對姑娘的品行石某甚是敬佩,自然以維護姑娘的閨譽為先。”扭頭道:“上菜。”
菜上來,竟然都是符合沉歡口味的十分精致清淡菜式,這讓沉歡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也不奇怪,為了這頓飯,他連茶水都將就了她,菜式刻意安排按她的喜好也不奇怪了。
既然他如此費心,沉歡自然不會不給麵子,將菜都吃了一遍,放下筷子問道:“不知石舵主如此費心的招待我,究竟為了何事呢?如若用得上小女子的,我定會幫忙。”
石舵主聞言舉起茶杯,“石某先以茶代酒多謝四姑娘。”他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沉歡身後的人,“石某在隔壁另外設了酒席,不知姑娘身邊這幾位是否賞光移步享用?”
沉歡想了想,他算是非常給麵子了,如此客氣的提出要和她單獨說話,看來事情不小。畢竟和他第一次見麵,加上她還想在漕幫做更加深的推手,能和他深交也不是壞事,何況如果他有壞心,也用不著如此煞費苦心。
但,江湖人的心思也不得不防。
沉歡舉起茶杯轉著,沒有說話。
雲裳微微一笑,“抱歉,石舵主還請見諒,我們姑娘自小錦衣玉食,身邊少不了人服侍。”
石舵主無奈,邊讓邢彪等人先下去,看雲裳年紀較大,又出麵說話,料定是大丫鬟,便語氣緩和的和沉歡商量,“要不隻留下姑娘身邊這位貴侍,讓其他人去隔壁用餐可好?”
見他如此懇求,沉歡想了想,邊對程智道,“先生和煙翠你們都去吃吧,莫辜負了石舵主的一片心意。”
程智見邢彪他們都退了出去,吃飯的席位就在隔壁,料想他們也不敢亂來,便點頭和他們一道去了。
寧臻走到門口說,“我去洗手。”
程智剛想問,被小黑拉住,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他多半去暗中保護去了。”
聞言程智也放心了,還有赤冰也應該在其他地方,兩人的能力也不可能讓沉歡受半點傷害。
等他們都出去,沉歡笑著說,“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石舵主何必忌諱。”
石舵主道:“雖然相信姑娘用人定會經過考驗的,但是不滿姑娘說,石某對姑娘身邊這位護衛有些疑惑,看他雖然表麵斯文,可卻有一股隱隱霸氣,氣勢逼人,不像是我等普通在江湖刀口上討飯吃的人,而且見他額間有一道隱約印子,像是常年帶盔之人,說句不好聽的,他很可能是軍中之人,就算已經不是軍將,那也是吃過皇糧的。而石某要說的話又上不得台麵,為了避免有後患,所以,得與姑娘單獨說。”
沉歡默了默。
這點石舵主果然火眼金睛。
寧臻雖然說他是浪子出身,但終究是祖上跟著寧家浴血奮戰過,一身鐵骨自然是尋常江湖人說不能比的,氣勢逼人這四個字倒不是石舵主抬舉寧臻。
何況,商戶和漕幫人護住相商,可能的確是有見不得光的事情,讓剛收到身邊的寧臻在身邊也的確不合適。
沉歡笑道:“那石舵主現在可以放心說了。我這位丫鬟跟了我幾年了,嘴巴甚緊。”
石舵主點頭,放低了聲道:“和姑娘提石某的請求前,石某得說下如今漕幫的情形。”
沉歡心裏暗喜,她也正愁著不知要如何知道漕幫的內幕。
“好的,願聞其詳。”
石舵主歎了口氣:“如今漕幫裏因為利益分賬不均和各自私占地盤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各分舵都自己私下發展船務,中飽私囊。”說著不好意思的說,“我石某也幹了這類事,對姑娘的三條船也每船多收了銀兩,這個我定會退回去,以後姑娘的船隻絕對不敢多收了。”
沉歡朗朗一笑,“這都是小事,石舵主無須掛在心上。”
石舵主聞言放心的笑了,“姑娘果然爽朗大量。”
他提起茶壺親自幫她斟滿茶,繼續道:“如今漕幫總舵主辭任,內部競爭非常激烈。呂玉堂和白立中各有各的勢力。如今情況下,各自分舵都紛紛自己自管經營,收支自己承擔,如此有好處,那就是大家的收入都是自己的,但是問題是擴張勢力要銀子,還要向總舵叫管銀,還要向各分舵的官府繳納官銀,所以,各分部不管是誰便都想方設法搜羅銀兩,所以就出現了私下加收船銀的事情。”
“可是,全漕運共有十多個分舵,僧多粥少,石某和漕運一路的分舵主結下梁子也是自然的。各分舵的船一路北上都要經過各分舵碼頭,若是遇到誰使壞的,我們也得遭損失。上月我屬下的一條船剛進京師碼頭時撞到了京師碼頭駐守的常五屬下的船。這位常五這幾年仗著自己是京師總舵的人,也是漕幫最有實力的人,加上他是前任舵主最信任的人,一向跋扈,他的船一直都是橫行霸道,撞到其他分舵的船從來不讓。加上此人貪婪無比,撞到我的船自然更加得理不饒人了。”
沉歡眸光沉了沉,常五?就是第一次去漕運碼頭時遇到的常五爺吧,此人當然是前總舵主的人,按理說,還是勳國公褚家的人。
石舵主說到這裏就開始義憤填膺了。
“不過是船頭裂了一塊板,就要我三千兩銀子賠償。我自然不依,沒想到常五那家夥竟然向前任總舵主告狀,誣蔑我說成心搗毀他的船,還說我這樣做是不滿總舵主,意圖謀篡位置,使得朝廷對總舵主有意見。”
沉歡聞言微微蹙眉,這樣說常五此人不僅貪婪,還很小人。
“那是京師碼頭,是常五的地盤,我自然百口莫辯。問題是賠了銀子還不算,前任總舵主卸任,新舵主沒選出來前,他居然仗著自己在總舵的勢力,派了個吏使來監督我整頓內務,如果三月內我的內務不能讓他們滿意,便撤了我的職,換人上任。姑娘,您想,我手下這些弟兄若是沒有我,他們還有飯吃嗎?新來的分舵主自然會換上自己的人,打壓我的人。哎!”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老實說,這十幾個分舵,哪個沒有點私賬,吏使一來,很多事情都不好辦了,就是姑娘的船我都沒法保證還能給姑娘了。”
沉歡聞言,微微蹙眉,“那他換了你的位置又有什麽好處?就不怕得罪你嗎?你也是混江湖的,手下一幫弟兄,他不怕你不放過他?”
石舵主歎口氣,“他都想好了。一般來說撤換分舵主都會用銀兩安撫,但是如果是分舵主被查出違反幫規,那處罰起來是非常狠辣的。通常下如果有人害怕這個,就自己退出。”
沉歡默然,五常派人來是為了逼走石舵主。
“如今我們豫州的漕務更加混亂,但吏使壓根不是來幫著整頓內務的,而是來攪局的。他就是想坐實我瀆職之罪,好讓他的人頂替我。”
沉歡想了想,“就算他有勢力,也不可能調遣得動總舵的吏使吧?你們總舵的其他人都跟著卸任了嗎?”
石舵主聞言一怔。
沉歡忽然嗅出些問題。
石舵主想了想,不確定的道:“其他人的確沒有卸任,難道是……”
沉歡看著他點頭,“你們前任總舵主明著卸任了,但實際上還在操縱漕幫。而常五是他的人,自然他會幫常五。”
石舵主猛然醒悟,不由敬佩道:“姑娘隻是憑著我說的話就能猜到這層,石某卻不明就裏,石某真是敬佩。”
沉歡笑著搖頭,“我是瞎猜。”
她心裏已經開始計較起來,如果是這樣,難道是褚家在暗中搞鬼,暗渡成倉?
石舵主皺著眉頭道,“他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豫州是漕幫油水最旺的地段。常五的堂弟常汾是五年前入的幫,武功了得,一直在總舵主身邊做護法。常五早就說過要讓他來我這裏做副舵主,可我瞧不上此人,又覺得常五太跋扈,留他的堂弟在身邊簡直是埋個禍害。所以就婉言拒絕了,沒想到被他記恨了。”
沉歡點頭,“這就是了,他將撞船的事情弄得這麽大,絕對不是為了三千兩銀子。”
“對對,可惜我笨,現在才明白。”石舵主一拍手,“要不我們行船那麽久也很少幫內的船相撞的。畢竟大家表麵上都會給幾分麵子。”
聽了石舵主的話,沉歡甚是同意。
石舵主自己這樣說完也是恍然大悟,“如此,他便是事先安排撞船的,那必須在碼頭上安下細作,否則他們怎麽知道我那條船到哪裏了,還能將我的船開過去故意被撞!可惜,我當時沒反應過來,沒有留下證據。”
“如此,石舵主就要小心行事,說不定你身邊有常五的細作。”
石舵主點頭,“是,我之前也是起了疑心的,所以,我今日為了見姑娘,就輕裝避人耳目而來,就是擔心被吏使和其他人瞧見。”
說完,長長歎了口氣。
沉歡見狀,看了一眼雲裳,雲裳忙上前將石舵主的茶杯倒滿茶。石舵主雙手捧著一口喝盡,看著沉歡的臉透著恭敬,早就沒有先前的分舵主的霸氣了。
沉歡沉思片刻道:“京師是碼頭要地,豫州是漕糧重要征集地,若是這兩個碼頭都被常氏兄弟把持著,那基本就是傲視全天下漕幫的分舵了,如此看來,常五的野心不小啊。”
石舵主想了想,“如果按照姑娘的分析,前任總舵主暗中掌權的話,那常五想奪得這個位置也不可能的。何況下麵十幾個分舵主個個都不是吃素的,如今接任總舵主呼聲最高的呂玉堂和白立中在幫中聲望極高,常五若是搶奪,那他得血戰一番。我想,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沉歡舉了杯子,看著窗外,淡淡一笑,“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常五自己也是有權有錢的,短時間內他又不可能登上總舵主的位置,其實不論誰做上總舵主,護法的位置也是牢固的,在總舵主身邊做護法,權利也是很大的。那常五將常汾弄來做分舵主其實好處並不是很大,那他又為了什麽呢?”
石舵主一愣,這個問題他沒想過,可細想也是,常五廢了那麽大的勁,兜了那麽大的圈究竟為了什麽呢?”
沉歡沉思良久,忽然問道,“石舵主,我問一件事,請石舵主如實相告。”
石舵主忙正了色,“姑娘的問題,石某一定如實回答。”
沉歡點頭,斟酌著字眼道,“多年前豫州軍糧被掉包之事石舵主可知道?石舵主可參與其中?”
石舵主一愣,臉色微變。
沉歡見他這幅模樣,心下了然,語氣變得更加平靜,道:“石舵主放心,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因為那件事當時影響到了我,我也很清楚來龍去脈,我想,常五處心積慮將你弄走,恐怕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有人要將所有知情人弄走。”
石舵主臉色大變,“此事在下……的確有參與,那時我隻是分舵主,後來因為東窗事發,分舵主……失蹤了,我就被提拔上來做分舵主了。”
沉歡微微一笑。
果然如此。
這件事依舊沒有完結,看來,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繼續掌控漕運,不但是從漕運中賺取銀兩,還要幫助官府的一幫人,繼續謀取更大的利益!
石舵主也為這件事有些驚到了。
隔壁的程智他們已經開始吃了,寧臻濕著手進來了。
程智和小黑同時一愣,他真去洗手了?
寧臻坐下來,看他們發愣,笑著說,“吃啊,我都餓了。”說著自己夾菜就塞進嘴巴裏。
沉歡那邊對石舵主說,“石舵主說的此事的確是頭痛,我真不知道如何幫石舵主。”
按理,插手漕幫內務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但是如果石舵主被換掉,最受影響的首先是自己的船,本來她打算多要五條船,加上之前的就是七條船。若是因為換人的緣故,她又要開始和新舵主打交道,常五見過自己,萬一有一天大家碰麵,事情一挑明,加上沾上調換軍糧的事情,常五兄弟還會給她放行嗎?
一旦漕運的路斷了,她就不得不選擇陸路運輸,時間和費用上將出現很多麻煩,她費力布局的糧業便會受到影響。
何況,按照現在的情況看,常五兄弟野心比石舵主野心大,不管他們究竟圖什麽,總會殃及下麵商戶的。
她和石舵主也合作了那麽多年,除了進兩年多收銀兩外,其他的也沒有出過任何一次差錯,她不想冒險。
沉歡忽然問道:“本來睿親王世子接管了漕運,他出事後,睿親王可管了漕運?”
石舵主搖頭,“睿親王接受皇命管漕運傳聞就是為了世子不用打仗後多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但是聽聞他出事後,睿親王氣血攻心,加上皇上盛怒,就將漕運的管理權收了回來。本來寧家大公子管過一段時間,但可能是受睿親王世子的牽連,寧家也不好出麵。幸好寧二公子之前立下大功,寧府倒是沒有受到太多牽連。”
沉歡點頭。
她就是收到鹵老爺的鏢局送來姐姐的信,知道寧府沒有太大問題,但是寧逸宏已經被調離皇上身邊,到京城護城軍任職,寧逸飛自己也借口調養身體而避回了寧府。
睿親王府的情況,她不是太清楚,不知道睿親王其他兒子是否都有任職。也不知道太子如今如何,但似乎這件事影響極大,直接拖累了太子一股勢力。
沉歡打定主意放下茶杯,道:“不知道石舵主需要我如何幫忙?”
石舵主忙正色道:“在下想到一個辦法,就是要借姑娘的船和姑娘的人做場戲。”
“什麽戲?”沉歡問。
石舵主道:“總舵派來的吏使除了監督我的漕務外,還專管受理訴訟,官府設置的漕運使平日都不會直接管漕運的糾紛,而是由吏使受理。但是,若是有船隻的雇主對吏使不滿,則可直接報至官府的訴務司,這樣就可以將吏使擠走。如果總舵再另外派人來,也要一個月後,那我就有時間真的將漕務整頓好,他們也就沒有借口了。”
沉歡一怔,“你是要我配合你演戲,鬧到訴務司去?”
石舵主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這下三濫的把戲姑娘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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