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賢是每一日都囑咐趙公公去欽天監找晨玉問卦象,問天象。

每次都仔細瞧了問卦的內容,雖晨玉再三肯定陳國不會成為災難的中心,不過陳賢以為受此災難的一星半點影響,卻也是不想看到的,又屢次問了晨玉是否有補救之法,而晨玉也明確表示,此乃天意,人力不可違。

陳賢也隻好作罷,依舊叫人在邊境密切嚴防死守,又叫往日多增派了些兵力,到淮州城,孔雀嶺,碧雲寨等地。

而甄妙夏自從得知蕭明月替皇上擋了一刀之後,又勸退了宇文迪,想著蕭明月還真是個不簡單的姑娘,既能把皇上和太師都勸住,自己便多少也對她多了幾分敬畏之心,想著蕭明月雖在宮裏,除了做一些有利於江山社稷的事,倒也是不曾與自己爭搶皇上。

要不然以她的資質與聰慧,自己怕是也早就落得同詩棋或者冷宮裏幽蘭廢後那般了!

思來想去,便帶著些補品去明月樓看望。

叫二喜帶著些名貴的燕窩和綠蘿卜般粗壯的人參,還有其餘零零碎碎的一些上好的阿膠,龜苓膏和鹿茸等等,足足有十幾包。

為以表誠意,隻帶了二喜,甄妙夏自己手裏也不曾閑著,二人四隻手,都緊緊地拎著補品,急急過了來。

恰巧晴玟在外帶著小太監灑水,見了甄妙夏和二喜大包小包進了來,在心裏不禁感歎甄妙夏還真是會審時度勢,見不能再向往日那般蠻橫,便又來了如此溫柔關切的樣子來。雖知蕭明月已經不在怪她,也算是冰釋前嫌了,但心裏總是記起她叫人毒打雲珠的場景,不免對她仍存芥蒂。

其實不隻是一向溫婉和氣晴玟,琥珀和采薇更是不願看見她,雲珠就更別提了。

隻是郡主有命,幾人不得無故仇視甄妙夏,不可再把往事放在心上。

故晴玟也隻得裝的大度熱情些,嘴角露出微笑,走上前迎接了甄妃,行過禮說道:"參見慧妃娘娘!娘娘這是?"

甄妙夏含笑著說道:"不必多禮,我是來看望郡主的,前些日聽聞她中了刀傷,早就想來瞧瞧。這不,特地叫人置辦了這些上好的補品來與郡主!"

"既是這樣,娘娘快同我進來吧!郡主在屋內寫字呢!"晴玟見甄妙夏如此包包盒盒地帶來,知道是要久坐了,便對采薇說道:"人家既然帶了這等許多東西,咱們也不要怠慢了她,去沏一壺當季新摘的蒙頂茶來,還有瓜果子……反正你瞧著辦吧!不失禮了便好,也不好太豐盛!"

采薇心裏有數,按著晴玟的話就去辦了。

晴玟一邊又趕上前去準備接過甄妙夏手裏的兩個大盒子,可推推搡搡,甄妙夏自是死活不肯撒手,硬生生提著東西來到了蕭明月跟前,當著麵撂下了。

還未等蕭明月給她行禮,她倒是先微笑著關心著蕭明月的傷口來,"哎呦,我的天爺,聽聞郡主受了極其深的傷口,怎麽就敢提筆寫字了,要我說'當心身子骨,你這麽年輕,可別落下什麽病根!"

話音剛落,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大妥帖,又忙"呸呸呸"了數聲,又陪笑道:"郡主別惱,我素來是笨嘴拙舌慣了的……啊呀!差點忘記了,這些都是本宮特地差人為郡主弄來的補品,補氣養血,強筋健骨最好不過了!"

蕭明月也被她這麽一進門的言語態度給愣住了,片刻回過神來,忙對其說道:"娘娘客氣了,這些都太貴重了,承蒙娘娘關懷。不過明月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娘娘還是帶回去吧!"

"那怎麽行!這?這都是特地準備給郡主你的,你為陛下擋了刀,又勸退了魏太師,這是多大的功勞啊!應該的!應該的!你若不收下,我自是寢食難安,夜不能寐!"甄妙夏說道。

采薇進來送茶店,正巧看見甄妙夏這般言行,以為自己怕是眼花了,便放下茶點,悄悄同一旁的晴玟議論道:"這慧妃今日是怎麽了?雖從詩棋走後便有所收斂,卻也不至於如此這般大獻殷勤啊!郡主此前也說了不怪她的事,怎麽今日又是在唱哪一出戲啊?!"

晴玟輕輕笑了笑,用手遮住嘴巴,側過身同采薇說道:"不光是你一個人這樣詫異,郡主也是。方才我想幫慧妃拎著東西,他都不讓,非要自己提到郡主麵前,依我看,怕是'無事獻殷勤,有求於人!"

"那咱們可要盯緊了她,別再讓她又出什麽幺蛾子來!攪得整個後宮不安生!"采薇悄聲同晴玟說道。

甄妙夏同蕭明月一左一右坐在涼椅之上,見蕭明月氣色很好,想著也並無大礙了。

又笑著說道:"郡主可謂是女中豪傑了!即便那替父從軍的花木蘭,想來也不過如此!我第一個佩服郡主!"

蕭明月見甄妙夏如此吹捧自己,除了有些畏懼自己所做之事外,也必定是有求於自己。

"娘娘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若明月幫得上忙,必定盡力相助!"

"真的嗎?!"

甄妙夏反問時,情緒激動的差一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引得晴玟和采薇兩個更是憋著不敢笑出聲,兩個臉蛋通紅如同打翻了胭脂在臉上。

"當然,明月樂意幫助娘娘。"蕭明月看著甄妙夏說道。

甄妙夏聽了,嘴角先是上揚,而後又蹙了蹙眉頭,接著又攥緊了手心,低著頭,喃喃道:"這話叫我如何好意思說出口呢!"

見甄妙夏如此忸怩不安,蕭明月又說道:"無論何事,娘娘但說無妨!"

而甄妙夏依舊有些羞於說出口,蕭明月便吩咐采薇和晴玟到廚房去看看灶上的百合粥煮好了沒有。

二人也正好憋的不行,想出去大笑一場。

遂出去之後,仍貼在窗邊,想知道甄妙夏到底有何目的?

見屋子裏隻有自己和蕭明月,甄妙夏到底少了些不安,又喝了兩口茶,如同喝了酒壯著膽子和心愛的姑娘表白的漢子們。

甄妙夏說道:"實不相瞞,不怕郡主笑話,自我進宮以來,陛下雖沒有另外納妃,卻也不曾在我宮裏過夜,不過是隔三差五為了外祖父的顏麵,到我宮裏喝口茶罷了。我知道陛下根本沒有半分喜歡我,可是我既然嫁給了陛下,這一輩子就隻能是他的女人!我雖不想年紀輕輕就獨守空房,可是親眼見陛下對你情深義重,愛到了骨子裏,我也就想認了命、死了心。可是那日你卻同我說'說你不會嫁給陛下,不會和我爭搶陛下。'我的心又死灰複燃了起來,即是如此,我希望你能幫幫我,哪怕陛下依然沒有半分喜歡我,隻要給我一個孩子,如此,隻守著這個孩子,我的後半生便也不會寂寞了!"

蕭明月聽了甄妙夏的話,怔了一下,沒錯,她是注定不能與陳賢在一起。

隻是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須得後繼有人,有一位嫡長子,日後可延續他的血脈才是。

自己不該如此自私!

可是若是讓自己就這麽把陛下拱手推向甄妙夏,自己怕是很難做到。

甄妙夏看出了蕭明月的為難,眼神落寂地說道:"對不起,是我異想天開了,不該來讓你幫這個忙!"

正要轉身離開之時,蕭明月握緊了雙手,輕聲說道:"好!我願意幫你!"

此時在窗外偷聽的采薇和晴玟,不禁眉頭一緊,采薇氣得不打一處來,便不顧身份要進去同甄妙夏理論,忙被晴玟一把拉住。

"為什麽攔著我?我今兒就算拚了命,也不要放過她!"采薇憤憤地說道。

"你這樣做毫無意義,郡主已經答應了!再說,陛下又膝下無子,後宮眾人早就議論紛紛,與其等著他人再把女兒送進宮來,倒也不如便宜了甄妃!反正陛下不會喜歡她,想生孩子就生唄!做太後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個命的!"晴玟把采薇拽到一側,悄聲說道。

采薇長舒了一口氣,咬著唇角說道:"我就是氣不過,之前為了接近陛下向郡主獻殷勤,好不容易得了意,又因為不得寵把氣頭撒到咱們頭上,如今又如此求著郡主讓陛下寵幸她,天下竟有如此厚臉皮之人,我今兒可算見著了!"

"行了!事已至此,你氣惱有何用?陛下那邊,又豈能是輕易遂了她的願的?!"晴玟說道。

蕭明月忍痛答應了甄妙夏的請求,喜的甄妙夏近乎手舞足蹈。

"陛下喜歡竹綠色的衣裙,後日戌時你穿了來禦花園的沁水亭來就是了!"蕭明月對甄妙夏叮囑道。

"郡主的囑咐,本宮記住了。若有朝一日,本宮能得償所願,絕對不會忘了郡主的恩惠!"甄妙夏微笑說道。

蕭明月此時心裏亂如麻,也無心再同她閑談,便催促著她離開,"襦裙須得做的精致輕巧些,娘娘還是盡快回去準備吧!"

甄妙夏聽了,自然認為是頭等大事,忙不迭辭別了蕭明月,匆匆離開明月樓,回去叫宮裏的繡娘做了一身竹綠色的衣裙。

"小姐,您可是糊塗了?沒來由的為何要幫那甄妃,即便小姐有苦衷,無緣嫁給陛下,可是您是知道的,陛下心裏隻有小姐,小姐這般把陛下往別人懷裏推,琥珀第一個不同意!"

"我既做了這個決定,又何嚐不是心如刀絞。可是陛下不能膝下無子嗣,甄妃理應為陛下生兒育女!你們就不要再勸我了!"蕭明月說道。

"雲珠,采薇,你們去傳話給陛下,說後日我邀陛下在禦花園沁水亭賞月!"

雲珠和采薇互相看了看,都不願意去,搖搖頭。

"若是你們都不願意去,那我自己去說!"蕭明月說道。

"還是奴婢去說吧!奴婢會如數轉達給陛下!"晴玟站出來說道。

…………

到了後日,陳賢赴約來到了沁水亭,蕭明月早就準備好了酒菜,又叫雲珠特地拿了古琴來彈奏。

"月兒今日心情這麽好?竟然主動叫寡人來賞月。"陳賢微笑著問道。

"陛下,明月倒是想日日都如此,與陛下一同賞月。"

"這有何難?寡人就日日來此與你賞月就好了!"

蕭明月聽了,隻是微微一笑,隨後親手為陳賢倒了一杯酒,"我敬陛下!"

"好!寡人要一飲而盡。"陳賢接過酒杯說道。

酒過三巡,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本皇上的酒量不錯,隻是同心愛之人賞月飲酒,心裏歡喜,便就容易醉了。

"陛下,讓我為你彈一曲罷!"

說完,便十隻玉指纖動,撫起了古琴。

聽得陳賢更是如癡如醉,伴著琴聲仿佛進入了夢鄉,夢中蕭明月也是這樣為自己輕輕撫琴,二人共浴愛河,執子之手,決定永生永世都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