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三百零九章 巔峰對決
“叮——”
趙定天手指停下最後一個音符的時候,整個王者胡同變得死水一樣寂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動手,就連呼吸和冷風都變得平緩流長,一直盤坐在地上合聲而唱的束發老人,眼裏更是閃爍一抹難於掩飾的觸動,忘了嗎?你的祖先名叫炎黃、、、
簡單的一句,輕易戳中周文子靈魂深處的夢想,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趙定天,似乎見到曾經生活在北冥的大魚,化作一隻巨鳥,在天地之間翱翔,巨鳥有如垂天之雲般的翅膀,雖九萬裏亦可扶搖直上,又似乎見到了那個名叫嵇康的怪異青年。
一曲絕響,廣陵飄散,那寬袍博帶在風中飛揚,他用了最優雅的姿態麵對死亡,身上的傲骨就如那個大唐的李白,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長劍揮舞,對影三人,曆史淹沒了他的軀體,卻淹沒不了他的詩,他的劍,他那不畏強權的錚錚傲骨。
周文子又似乎想起了消散西湖之傍的一縷忠魂,一個民族的精神就這麽無可逆轉的消亡,然而那一片血色曆史中,他依稀見到,有人把它刺進土壤,那是將軍用過的,一支寧折不彎的纓槍,還有梅花嶺上,不願散開高束發髻犧牲的文弱書生。
曆史滄桑,血海屍山。
殘酷戰車碾過華夏一個又一個歲月,踩過一個又一個朝代,卻始終不能把民族的精神埋葬,千百年後的今天,它依然在中華大地上熠熠發光,就如大金衣送回手裏的古琴,周文子從地上直起身軀,背後的脊梁在黑暗中開始挺拔,良久一聲輕歎:
“趙老一曲,文子受教!”
周文子看著不遠處的趙定天,臉上的落寞和惆悵變得更加清晰:“做人,奏琴,文子遠遠輸於趙老,我的眼中隻看到家族利益,趙老卻胸懷著整個民族,文子一人一琴再有意境,也隻不過是個人的成就和輝煌,趙老你們卻是中華民族精神的延續。”
“這一鞠躬,我送給你,以及跟你一樣的民族脊梁!”
周文子對著趙定天來了一記鞠躬,這一個躬遠非昔日的禮貌禮儀,而是對趙定天他們的最高敬意,趙定天臉上湧現一抹柔和,也是微微鞠躬回應:“言重了,趙定天算不上什麽民族脊梁,充其量隻是對得起自己內心!”接著他又苦笑著搖搖頭:
“可惜你我還要一戰!”
周文子一臉遺憾:“對不起!”
冷風徐徐吹入胡同,卻驅不散那份凝重,四周人很多,卻沒有人聲,就連大金衣都已閉上了嘴,因為他也同樣能感受到山雨欲來的壓力,叮!忽然間,一聲琴聲,殺氣衝霄,周文子向趙定天邁出了一步,整個人在燈光下看來,仿佛也是滄桑的。
滄桑的臉,滄桑的眼,滄桑的琴。
周文子凝視著趙定天,輕聲道出一句:“請。”
隨後,他沒有去看趙定天,連一眼都沒有看,竟然沒有去看趙定天手裏的劍,也沒有去看趙定天的眼睛,這是武者的大忌,高手相爭,正如大軍決戰,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動作都該觀察得仔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周文子雖然不是身經百戰,但身手已經進入巔峰,怎麽會不明白這道理呢?這種錯誤,本來是他絕不會犯的,趙定天目光銳利如劍鋒,不但看到了周文子的手、他的臉,他的琴,仿佛還看到了他的心。
周文子又說了一遍:“請。”
趙定天忽然搖頭:“現在不能。”
周文子淡淡開口:“不能?為什麽?”
趙定天看著氣勢壓人的周文子,聲音如春風一般溫暖道:“不能,因為你的心還沒有靜。”周文子默然無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趙定天手指摩擦著輪椅邊緣,輕緩而出:“一個人心若是亂的,出手必亂,一個人出手若是亂的,必敗無疑。”
周文子問道:“所以你現在不願出手?”
趙定天沒有否認。
周文子道:“因為你不願乘人之危?”趙定天也沒有否認,很平靜,很溫和,也很坦然,周文子目光久久的看著趙定天,他知道後者的心境,隨後搖搖頭拋出一句:“可是這一戰勢在必行,總要有一個結果,無論你出不出手,我都會毫不留情。”
趙定天平靜出聲:“我可以等。”
周文子笑了起來:“等到我的心靜?”
趙定天點點頭:“是的,你的心被我剛才的曲子亂了心神,此時勝你有點不武,所以等一等你再戰不遲。”周文子忽然凝聚目光盯著趙定天,眼睛裏仿佛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卻又很快被他手裏的殘尾照散了,對你的敵手感激,也是種致命的錯誤。
周文子目光一變:“你難道不知道京城警報響起意味什麽嗎?你難道不清楚我來這裏擋住你,為的就是拖著你給周武子贏取時間嗎?你難道不明白,今晚將會血流成河,局勢飄搖嗎?你等我,結果就是失去此戰先機,也失去掌控局勢的時間!”
趙定天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保持著溫潤笑容回道:“華樾一戰結束後,我就徹底退居二線,棄權棄職,很多事務隻給意見不參與決策,換句話說,華國高層已經沒有我的職位,而且我今年已七十二歲了,華國還要我來扛,未免太荒唐!”
“你來王者胡同拖住我,我何嚐不是拖住你這最大王牌?”
趙定天從容一笑:“王對王,趙氏不吃虧!”
周武子悠悠笑道:“夠豁達!”隨後神情一靜:“我心已靜!”
王者胡同忽然吹入一股冷風,吹得他們的衣衫頭發俱都飛起,他們的神情仍然安靜而從容,但彼此間已充滿殺機,突然,一聲警報從遠傳來,刺破黑夜,天地更見蕭瑟,周文子的一拳,已在這一聲淒厲警報中,對著輪椅上的趙定天直擊了出去!
這一拳虎虎生風,配合京城上空的警報,當真有驚天動地之力,若非親眼所見,隻怕誰也難以相信這文雅溫柔如周文子,竟也能發得出如此剛猛的招式,在大金衣他們的擔心中,趙定天依然沒有半點凝重,身下輪椅一轉,左掌斜斬周文子脈門。
他這一掌看來平平無奇,與周文子那一拳聲威簡直無法相比,但這平乎無奇的一掌,卻偏偏能將周文子的淩厲拳勢,羚羊掛角的化解開,周文子身法展動,遠處警報還未停歇,他已連續擊出四拳,降龍伏虎,沒有一拳不蘊含驚天動地的衝勢。
趙定天從容的一一化開,而且連消帶打,猶有反擊之力,周文子十八拳擊出,竟然毫未搶得先機,右拳突然一縮,等到擊出時,隻聽“嗤”的一聲,竟已變拳為指,這一指彈出,一縷銳風,急劃趙定天右肋下的要害,隻要點中,必能重創趙定天。
隻是趙定天身子一斜,他隻不過輕輕斜了斜,強銳的指尖,便堪堪隻能掃著他衣服過去,而他左掌卻跟著到了周文子脅下,周文子的攻勢,立刻受到了阻滯,無奈之下隻好變為守勢,右手縮回,左手拍出時,已變為掌,掌緣立切趙定天的脖子。
趙定天身子再側,左肘輕飄飄撞出。
周文子神情平靜的撤招變招,刹那間隻見掌影四處飄飛,如狂風中漫天飛舞,周文子的掌力不僅以力見長,還以巧取勝,掌勢詭異飄忽,雲譎變幻,虛虛實實,勢大力沉,讓大金衣不得不感慨,怪不得阿部一郎他們被周文子一人一刀殺個幹淨。
這家夥,的確霸道啊!隻是周文子的拳法雖然霸道,但隻要他一記實招擊出,立刻就被趙定天的招式毫無水分封死,周文子三分鍾裏連換八種拳法,攻出三十六拳,或剛猛,或尖銳,或詭變,拳法的路子雖然不太相同,但都是最具威力的武功。
而趙定天所用的招式,卻是最普通,最平凡,最基礎,無數菜鳥或者小孩子都能施展的入門招式,但明明是同樣的簡單招式,到了趙定天手裏卻不同了,他每一個動作使出,準確得不差毫厘,他的每一個動作,也都要比其餘人速度快上三倍!
這些基礎動作單獨看來也許平淡無奇,但到了兩人真正交手時,每一個動作就發揮了它不可思議的威力,周文子臉上湧現一抹訝然,有時簡直想不通自己如此的奇技招式,怎會被趙定天這種平凡的動作化解的?不但化解了,還有不少餘力反擊。
“砰!”
在輪椅連連轉動撞在牆壁微微一滯的時候,找到機會的周武子從光亮中衝到暗影,拳頭對著輪椅上的趙定天毫不猶豫砸下,在眼睛微微一眯中,拳頭已經觸碰到硬物,哢嚓一聲巨響,整張黑色輪椅四分五裂,兩個輪子更是向兩側翻滾了出去。
一拳擊碎輪椅,可卻不見了趙定天影子。
“你輸了!”
就在周文子盯著碎裂的輪椅牽動嘴角時,一個溫和聲音從他背後響起,周文子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趙定天,但他並沒有回身,他隻是靜靜地呆了半晌,然後垂下腦袋,緩緩苦笑一聲:“很好,我今日總算證實,不管是人格還是身手,我都不如你。”
周文子語聲說得那麽平淡,就像方才證實的,隻不過是場輸贏不大的賭博而已,任何人也聽不出他已將生命投注在這場賭博中,隨後他又悠悠一笑:“甚至智慧也不如你,坐著輪椅,以為你真的站不起來了,誰知,這隻是一個幌子,虛虛實實啊!”
“一敗塗地,卻敗得心服口服!”
站在周文子身後的趙定天,像是天神一樣屹立挺拔:“這是我最後一次站起!”他輕歎一聲:“你輸了,不是你身手輸了,是你的心輸了!你在求敗!”他微微一握周文子的掌心:“今晚一戰到此為止,以後有機會再來王者胡同,我請你喝酒!”
他沒有殺周文子,好像剛才隻是老朋友切磋。
趙定天隨後轉身,緩緩走入趙府,燈光璀璨,拉長著他的身軀,像是一座豐碑屹立在地上,周文子轉身看著漸漸離去的趙定天,眼裏的所有情緒頃刻消散無影,重新恢複了昔日的古井不波,此刻,京城上空,警報依然淒厲,大金衣握著手機喊道:
“趙老,趙恒率軍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