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針刺

山清水秀,幽竹重重。

這是疆城一處無名莊園的後院,清泉發出悅耳的叮咚聲響,潺潺溪流,和鵝卵石路順著竹林間的小道蜿蜒而過,如仙境般的竹林間,一件綠色小樓座落在空地上,霎然一看,竟然有股飄渺韻味。

“這裏還真是人間仙境,比東北大營好很多了。”

在樾軍和華軍交戰無比激烈之時,樾王正詭異出現在人心惶恐的疆城裏麵,他掃過幾近沒有葉子的綠竹,隨後把平和目光落在有些日子沒見的唐文靜身上:“至少沒有叢林那種潮濕和陰冷。”

“疆城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唐文靜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笑意,動作輕緩的泡著新采的茶葉:“一百多年前,這裏是清朝政府列為龍興之地的聖地,非蠻州旗下子弟不得進入,可惜這一禁令早被打破,搞得這裏魚龍混雜。”

樾王玩味一笑:“這不更好嗎?民族團結!”

唐文靜把一杯泡好的茶水推到樾王麵前,眼裏有著金貴妃般的執著:“有些東西還是需要保持純正為好,優秀的血統和民族如被同化,那絕對不是一個國家的榮耀,相反是一個極大的恥辱。”

樾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隨即靠在椅子上好奇問道:“瓜爾佳,佟佳,馬佳,索綽羅,齊佳,富察,納喇,鈕祜祿,昔日蠻州八大姓,不知道唐先生屬於哪一個姓?或者你也是愛新覺羅?”

“鈕祜祿!”

唐文靜臉上掠過一絲訝然,似乎對樾王如此熟悉蠻州文化很意外,但隨即聲音恭敬的回了一句,樾王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該族與清朝宗室世代通婚,其族皇親國戚,豪族世宦,多不勝舉啊。”

“唐先生文武雙全,不愧是該族精英。”

唐文靜端著茶水的手微微一滯,隨即又恢複平靜把茶水放在樾王麵前:“樾王看來對蠻州頗有研究啊,這是唐文靜的榮幸,不過讚譽就不敢接受了,普天之下,唯有樾王這樣的人才算精英。”

“哈哈哈,你我又相互誇起來了。”

樾王手指輕揮:“與其扯淡,不如喝茶!”他端起茶水一笑:“這泡茶不僅講究禮儀規矩,也講究喝茶輕品,否則的話即便茶葉再好,茶水再好,茶具再好,泡得再好,終究都是暴殄天物。”

唐文靜點點頭:“樾王高見!”

樾王落落大方的捏著精致茶杯,手中茶杯是一個很簡易的小竹筒,輕輕一聞,醇厚的茶香中蘊含著一股新竹的清香,接著這股香氣在樾王深呼吸中,難以抑製地在鼻腔中彌漫,繼而擴散到胸中。

“這茶價值堪比千金。”

樾王發出一陣爽朗笑聲,雖然言語是在調笑,但清朗的聲線卻自然而然地帶有一股從上而下的威勢,這種威勢通常叫做帝王之氣:“不過我這樣喝了有點可惜,它應該獎勵給我忠勇的戰士。”

“阮心亞,這杯茶予你!”

隨著樾王聲線平緩吐出唐文靜嘴角微微牽動時,阮心亞像是一個魅影般出現在兩人身側,這個全身上下充滿仇恨的斷臂女人,讓唐文靜格外的感覺到不舒服,似乎這是可以跟自己互咬的毒蛇。

“謝樾王!”

阮心亞接過樾王手中的茶水,也不管有沒有毒藥或其它,毫不猶豫的把它拋入了嘴裏,死人般的神情加上加上黝黑的皮膚,不需要任何修飾,一股純粹的陰冷從這女人的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

接著她把竹子茶杯放回在桌上,一臉漠然退後兩步,左臂裝著的吳鉤隨著她身形晃動,閃爍著一抹尖銳寒芒,唐文靜對這女人沒有什麽了解,但心裏清楚,這絕對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死忠。

唐文靜沉默不語的端起眼前茶水,很是假裝斯文地啜了一口,無視阮心亞有意無意的表現,樾王卻早就預見了一樣笑著搖搖頭,繼而把注意力放回到唐文靜身上:“唐先生,談一點正事吧。”

“按照計劃,今晚樾軍和華軍交戰會進入白熱化。”

氣勢渾厚的樾王扯開臉皮笑了開來,十分開心的笑容上麵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和城府:“從早上激戰到晚上,雙方肯定都是筋疲力盡,此刻屍體怕也是數以萬計,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做事。”

“不然唐老大見到樾軍傷亡過重,來一個全線反衝鋒!”

樾王歎息一聲:“那咱們就難免功虧一簣了。”

唐文靜放下手中的杯,大拇指摩挲著杯沿,意味深長的開口:“樾王擔心樾軍耗損嗎?樾王不是最希望樾軍和華軍兩敗俱傷嗎?如此一來,咱們將來麵對的壓力才會最小,事成幾率也最大。”

在樾王笑而不答中,唐文靜輕描淡寫的拋出幾句:“樾王請放心,唐老大不是東方雄,沒有那種大殺四方的勇敢,他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守將,但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戰將,你就散了那份擔心。”

“華軍未敗,擔心豈能散去?”

樾王看著唐文靜開口:“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啊!”

唐文靜抬起眼皮看了對麵笑容絲毫沒有變化的強者一眼,笑意越發溫和:“樾王真不用太擔心,這一場戰爭所有人都在算計來算計去,但唯有咱們才是最後的獵人,今晚就能見到勝負了。”

“文靜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今晚夜幕降臨。”

說到這裏,唐文靜忽然冒出一句:“文靜的誠意沒有水分,不過樾王所為有些讓人迷茫,在烏龜山上為何答應趙恒釋放邊軍?”他笑容格外玩味:“樾王莫非要說隻是將計就計擺邊軍一道?”

在樾王波瀾不驚中,唐文靜低聲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樾軍大軍壓向華軍防線時,為何不派一支部隊追擊趙恒他們?而是殲滅兩千多人就隻對華軍衝擊?這似乎有點故意放水的意思?”

“難道樾王想要留點邊軍懷念?”

唐文靜聲音帶著一抹調笑氣息,但目光卻是極為清亮:“這不是文靜在質疑樾王什麽,而是有些想不明白樾王的用意,不知道樾王是否可以指點文靜一二,點出其中關鍵讓我能夠受益匪淺。”

唐文靜雖然最近活動在疆城,但不代表他對樾王的舉動沒有關注,因此烏龜山的談判以及樾軍將計就計都落在他的眼中,盡管樾王有很多借口可以掩飾五千邊軍離去,但唐文靜都存有一絲芥蒂。

樾王從來就不是做事馬虎之人,既然要趁著邊軍離開貓尾巴峰攻擊華軍,又怎會隻擊潰兩千邊軍了事?而且還懶得派出部隊去圍剿殘餘邊軍,這不得不讓他揣測樾王跟趙恒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唐文靜是一條腹黑毒蛇,所以他能活得比別人久。

樾王發出一陣爽朗笑聲,直接撕開唐文靜的話中含義:“唐先生,你是不是認為我故意留下小股邊軍,以此來顯示我樾王的存在價值?或者我在玩貓留老鼠的遊戲?如果你心裏真有這念頭、”

“那我隻有四個字回應你!”

樾王拍拍身子站了起來:“無話可說!”

唐文靜忙低下頭:“樾王息怒,文靜不敢!”

樾王挺直那具龐大身軀,遙望著疆城的天空:“沒什麽敢不敢的,我也沒有什麽震怒,確實是無話可說,因為我不知道怎樣解釋才能讓你心裏打消疑慮,而且你心有猜忌,我解釋就是掩飾。”

“唐先生,一切看行動吧。”

樾王還玩味一笑:

“就算你再不相信我,也該等我擊敗華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