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跟在張誌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不是還有病人需要照顧，隻怕整個聖堂的工作人員都會圍攏過來。朝陽可以通過契約者來感知額外的信息，他注意到張誌遠的神情有些奇怪——不像是那種越來越入戲的放鬆，而是愈發的煩躁與惱火，好像隻想趕快結束這場傳授似的。
倒是艾洛蒂應對這種場麵顯得遊刃有餘，她偶爾會接過張誌遠的話頭，幫他回答一些疑難問題，還能主動提到修女們的困難之處，讓大夥連連稱是。加上她本身就甜美可人的外表，更容易引起眾人的矚目，到後麵，她已經隱隱成為了這場對話的主導者。
時間花得比朝陽預想得要長。
授業一直從白天持續到晚上。待到太陽落山，他索性去買了一大堆麵包和一筒奶酪，然後讓周知送進聖堂，與所有修女在院子外辦了一個篝火晚會。盡管沒有酒，但大家的氣氛依舊高漲，耶妮聖堂裏出現了少見的歡聲笑語。
朝陽也在聖堂深處的一間小屋內，單獨約見了珍妮。
“如此一來，你的祈願便算實現了。”
“是的……他確實教會了我們許多。”珍妮感歎道，“雖然有些聽起來相當不可思議，比如說那些密密麻麻不可見的生命體……也許我們得花一輩子的時間去消化這些奧秘。”
“倒也花不了那麽久的時間，隻要你們配置一副顯微鏡的話。”朝陽笑了笑，“我想他應該也提到了這東西吧？”
鏡片和銅管在輝煌堡都不是什麽稀罕玩意，隻要找對工匠，一個月足夠打磨出合格的顯微鏡了。
事實上，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並沒有那麽低，缺的是理論方向和一點點指導。朝陽也頗為好奇，如果把這些醫學知識上傳給萬理機，不知道他以後能獲得多少收益。
“嗯……也許。”但珍妮的反應卻有些出乎朝陽的意料，她仿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總之……謝謝您幫助耶妮聖堂。以後若有什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朝陽略感一絲納悶，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那麽，請在契約上簽名吧。”
珍妮接過鋼筆，認真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一股願力頓時湧入他的體內。
朝陽閉上眼睛，感受著這股甜美的暖流……嗯？
這分量也太少了點吧？
用自定義的刻度衡量下，大概隻有兩百不到？甚至不如第一次從史東那裏得到的反饋多。
他猛地睜眼，用靈犀視界再次打量對方的願力——
珍妮頭頂依舊有一道乳白色的光柱在徐徐湧動。
這又是什麽情況？
“朝先生，聖堂裏還有許多事要忙，請容我失陪一會。”修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我建議你先休息一晚上。”朝陽輕咳兩聲，“一般人在付出願力後，都會感到相當疲憊，甚至是頭暈無力。不過我保證它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沒關係的。”她淺淺的笑了笑，“隻是疲憊的話，我早就習慣了。”
說罷她再次躬身表示感謝，這才轉頭離開房間。
房門關上的瞬間，朝陽忽然在門扉陰影處看到了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眸。
他不禁輕歎口氣，接著提高音量道，“怎麽，外麵的奶酪麵包不合你胃口嗎？”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艾洛蒂無聲的走入屋內。
“惡魔完成契約的關鍵時刻，我自然要親自盯著才行。不過你問的是什麽蠢問題，”艾洛蒂沒好氣道，“難道你覺得這種麵包配奶酪是什麽美味嗎？甚至不如一包方便麵。”
“好吧，你說得對。”朝陽聳聳肩，“那麽你覺得這份契約怎麽樣？對惡魔的觀念有改觀麽？”
“想聽實話？”
“請說。”“首先，你還是抽取了她一部分生命力，這是無可爭議的惡魔行徑。”
“那是願力。”朝陽糾正道。
“叫法不同而已，生命力可以自行恢複，但始終存在上限。”艾洛蒂直言不諱道，“如果用極小的成本去榨取更多生命力，又或者用一個完美的騙局，去奪取契約者的全部，自然屬於犯罪。可你……”
等的就是這個轉折。
朝陽繼續保持淡定的傾聽模樣。
“可你用這麽大的成本，去換取那麽一小點生命力，隻能歸到傻瓜那一類吧？”艾洛蒂歎氣，“這麽下去，破產隻是早晚的事。作為你的契約者，我想問下你打算把墓碑立在哪邊？這兒還是地球？”
“噗。”朝陽一口口水噴了出來，“這麽快就想好入土的事了嗎？”
“即使是惡貫滿盈者，也不應該在死後受到侮辱，更何況你還沒到那種層次。”
“行了，我還是不問你看法了。”
“你不問我也會說，這是我的職責。”艾洛蒂一本正經道，“如果你指望我先違約，那還是別想了。這一次契約考慮到你提供的內容確實對醫學從業者重大益處，所以抽取的這點生命力可以視作合理代價，我暫不認為此舉屬於邪惡。”
暫不認為……
措辭還夠嚴謹的啊。
朝陽無語，“天使也能看到願力嗎？”
“你眼中的願力是什麽樣子的？”艾洛蒂在他身邊坐下。那一頭蓬鬆的短卷發很像是縮小版的獅子頭。
“光柱，一道一道的。”
“我看到的是一團火焰。”她搖搖頭，“它充斥著大半個身體，火力越是旺盛它就越明亮。比如說剛才的修女，她離開時的亮度，就明顯暗淡了一點。”
“原來如此……這樣倒也能判斷出我獲得了多少願力。”朝陽若有所思。
“沒錯，所以你想在這上麵做文章是瞞不過我眼睛的。”
“人與人之間能不能多點信任？”
“但你是惡魔。”
“……”朝陽卡住，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他瞪了對方半晌後跳過了這個話題，“這次是個意外，本來從光柱判斷，我預計的收益應該在一千一上下，加上講授知識不需要額外的開銷，扣掉成本怎麽也能餘個七八百來著。”
“那你實際得到了多少？”艾洛蒂不免有些好奇。
朝陽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個敏感的問題，索性告訴她道，“一百七八……”
天使偏過頭去，肩膀微微顫抖。
這家夥……不會是在憋笑吧？
朝陽感到拳頭硬了。
“也就是說……你這一份契約隻得到了六分之一左右的回報？”她好不容易才恢複正常語氣，“你有沒有考慮過一種可能，她真正祈求的東西，並沒有像她說出來的願望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