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曼一路晃著扇子,頗為得意,對付潑皮,就得用潑皮的法子。看來,碧璽的存在,倒是為她狐假虎威提供了堅實的後盾,嗯,不錯。

碧璽苦著臉道:“小姐,這下咱們就隻剩二十文錢了,日子可怎麽過呀?沙州城怎麽去?沒盤纏呀。”

這倒提醒了蘇思曼,是了,沒錢怎麽辦?住店要錢,吃飯要錢,買衣服要錢,除了喝水呼吸不要錢,哪樣不要錢啊。古代跟現代一樣的啊,沒錢啥事也幹不成。

“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當的麽?”蘇思曼問,這時候她是多麽想念出宮時帶出來的那包被沒收了的金子啊!要是追回這包金子,甭說吃喝玩樂,就是買地皮開酒樓啥的都夠了,哪用今日這麽窘迫。

“就隻有幾樣首飾。”碧璽訥訥地道,下意識摸了摸袖袋,值錢的東西全在這兒了。

“那先拿去當了吧,先解燃眉之急,沒錢怎麽行呢。”蘇思曼歎氣。

碧璽不吭聲,隻點了點頭。

找路人打聽了一下鎮上唯一一家當鋪的所在,主仆倆就直奔當鋪而去。

雖說天色已漸晚,不過當鋪依然開著門,門前掛個金碧輝煌的招牌:楊記典當行,映著那一左一右兩盞紅燈籠,那金碧輝煌的幾個燙金大字倒很添了幾分喜氣。

蘇思曼前腳正要跨進門,卻被碧璽輕輕扯了扯衣袖。她收回步子,回頭疑惑地望了碧璽一眼。

“小姐,真要當麽?”碧璽小聲確認。

“當然,不當怎麽辦?”蘇思曼也很鬱悶。

“小姐,我就怕這裏的掌櫃不識貨,當了也未必有多少錢。”碧璽小聲道。

蘇思曼歎氣:“能當多少是多少,總比沒有好啊。再說了,也不當完,咱們還留著點。”碧璽正要說什麽,蘇思曼又接著道,“留著點,以後找那識貨的當去。”

碧璽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主子,也太能逗樂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呀!

蘇思曼用食指戳戳她額頭,笑道:“跟你說笑的啦,瞧你那一副苦瓜臉,還當真了。”

說完便踏進當鋪,碧璽摸摸額頭,也跟著進來。

本來蘇思曼要當她離宮時戴的珠釵,但是碧璽不依,結果便是當的碧璽的幾件首飾:一隻鐲子,一支金簪,還有八寶玲瓏珠之類的,這些在宮裏都隻算小東西,平日裏蘇思曼就不知道賞了多少給宮女,碧璽更是不缺此類物什兒。

一共當得三十兩銀子,這筆錢省著點花能支撐好一陣子的了。蘇思曼很滿意,就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碧璽。

回了客棧,蘇思曼又向掌櫃的打聽了些情況,次日取了衣服,兩人在僻靜處換了裝扮。蘇思曼搖身一變,儼然成了翩翩濁世佳公子一枚,那折扇啪地一展,很有幾分風流的姿態。碧璽雖是小廝作扮,卻也清秀得緊。主仆兩往那兒一站,很是引人注目。蘇思曼假扮男子早已駕輕就熟,一字巾將秀眉遮住,便立時橫生出幾分英姿來。

兩人在渡口上了一條大型客船。

碧璽顯然是暈船暈得厲害,在船上呆了才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扶著船舷吐得七倒八歪,怕是連隔日飯菜都嘔了出來。

一邊撫著碧璽後背幫她順氣,蘇思曼一邊歎:“唉,你怎麽不早說你暈船呢,我要是早知道你暈船,咱們就不走水路了嘛。”

“沒……”事字還未出口,碧璽又趕緊扶著船舷彎腰嘔起來,這回可好,吐出來的全是清水了——已經沒啥可吐的了。

幹嘔了幾聲,終於再也嘔不出來,碧璽這才有氣無力地轉過身子,癱坐在船板上。

蘇思曼看著她一張小臉滲得慘白,嘴唇都有些青了,不禁有些心疼,感到十分頭痛。早向水手打聽了的,還要在船上呆五六日才到沙州城,照碧璽這個樣子,捱得過去麽,真是令人憂心。這古代也沒嗎丁啉之類的藥,可咋辦。她一邊輕拍著碧璽後背,一邊絞盡腦汁在想著怎麽緩解碧璽的苦楚。

暈船跟暈車原因應該是差不多的吧,初中時上生物課好像講過,暈車暈船什麽的跟耳朵有關係,將耳朵堵住就能起一定的緩解作用。問題是現在她去哪裏弄給碧璽堵耳朵的東西?用布肯定不行,得用棉花。船上應該有棉花吧,去弄點兒,順帶看看有沒有生薑,也討點。

蘇思曼打定了主意,問道:“感覺好點了麽?”

碧璽虛弱地點點頭:“不礙事了,吐出來舒服多了。”

唉,瞧這小臉憔悴的!

“我去幫你弄點東西,你可別亂動哦,尤其是不能掉到水裏去,聽見了麽?”蘇思曼肅容道,神色鄭重。

“知道了。還要勞煩小……公子,碧璽該死。”碧璽有些惶恐。

“別同我這麽客氣。好好呆著,要不還是挪個地兒吧,就在這船舷邊上,我可真是放心不下。”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一位年輕公子晃著折扇向這邊走來,他身後還跟了兩個隨從。

離著有點遠蘇思曼就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混合著薑味兒的熏衣香,有幾分衝鼻。看樣子這人也暈船,想到這邊來吹吹江風。蘇思曼眼珠子轉了轉,抬眼打量他。錦衣華服,發束玉冠,麵容俊雅,生得並不討人厭。衝這一點,蘇思曼自動忽略了從他身上飄出的刺鼻味兒。

蘇思曼打量年輕公子的當兒,年輕公子也在打量她。那雙丹鳳眼裏直放光,驚豔之色毫無掩飾。直到蘇思曼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兒,那公子似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啪地收了折扇,衝蘇思曼微微欠身,抱拳道:“在下公孫牧,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鄙人姓蘇。”蘇思曼回禮,也欠了欠身。

“原來是蘇公子,幸會幸會。”公孫牧滿臉喜色,又看看癱坐在船上的碧璽,道,“蘇公子的隨從也暈船麽?”

“可不是。”蘇思曼搖頭,抬眼問道,“公孫公子處可有棉花與生薑?”

“有。蘇公子需要的話,盡管來取便是。”公孫牧喜上眉梢。

“公孫公子真是雪中送炭一樣出現得這般及時,在下謝過。”蘇思曼趕緊抱拳道謝。

公孫牧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那請公子隨我一道回艙裏去吧。”

“多謝。”

蘇思曼扶了碧璽,同公孫牧等人一道回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