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蘇思曼右臂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已然拆了線,蠡垣雖傷得比她重,到底是習武的男子,身體比她好,傷勢好得很快。

自從那日見過梁少鈞一麵後,他再沒主動在她眼前出現過,倒是有幾回她去探望蠡垣見到了他。她態度冷淡,對他視若無睹,毫不理睬,而他也識趣得很,不曾主動跟她搭話,每每見著她,尋個借口就離開了屋子。

就連她拆線那日,他也沒來。倒是蠡垣帶了些甜品過來看她。

這幾日就要離開沙州城動身回宮,鶯紅原是想跟著他們,但她同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他們對她也多有提防。梁少鈞當初留下她,不過是讓她照顧蘇思曼,眼下蘇思曼傷勢已愈,便也用不著她,給了她一筆銀子,將她打發了。

出發這日,沙州城縣令著了常服前來送行,還送了個伶俐的丫頭。蘇思曼算是明白了為何自己殺了人,卻未受任何懲罰,太子的麵子果然大。

蘇思曼看著那大腹便便殷勤備至的縣令,又看看麵色冷淡的梁少鈞,心中不禁冷笑。比起他對她做過的那些,這個算是補償麽,想憑小恩小惠收買她?真把她當傻子了啊,嗬嗬,她是不會領情的。

蘇思曼原是打算在路上動手的,但路上兩人並非同乘一車,歇息時梁少鈞也基本是關門休息,間或叫蠡垣商議什麽。梁少鈞似乎忘了她這號人,壓根就沒正麵在她這兒露過臉。偏偏伺候蘇思曼的那丫頭不甚合她心意,令她心口總壓著股子邪火,隻好將怒氣都發泄在那丫頭身上。那丫頭被她叱罵,嚇得幾乎破了膽,看到她就打哆嗦,蘇思曼一見她那個看到自己就好似看到鬼的樣子,恨不能立時衝上去扇她幾耳光,她隻覺得事事不順心。

她自然也知道那丫頭很無辜,自己給她擺臉色實在是弄錯了對象,可還是壓不住脾氣,她就好像是特意跑出來惹她炸毛的。其實蘇思曼明白,真正叫她憂心的,是日漸向北,離大梁城越近,離皇宮越近,她再找不著機會在路上下手,到宮裏想親手宰了梁少鈞,基本是不可能的。

摒去心浮氣躁,蘇思曼開始沉下心來思索,這麽對峙下去不是辦法。

行了半月,到了文中郡首府汶州。

一行人住了店,蘇思曼在馬車裏顛簸了一路,骨頭架子簡直都要散了,吃了些東西徑直往**一倒,什麽事也不想想,也不想管。

等那陣懶散勁兒過了,她起身時天剛剛擦黑,蘇思曼去開門時伺候她的丫頭正端著飯菜準備進來,結果被那聲開門的嘎吱聲嚇了一大跳,手裏東西差點摔了。當她看清麵前的人是蘇思曼時,臉色頓時刷白,拿托盤的手抖得亂七八糟。

蘇思曼一看她這樣子,不由暗暗皺眉,唉,還是碧璽貼心啊。

要擱旁的時候,她可能會發火,不過今日她沒有訓她的心情,隻問:“少爺吃過飯了嗎?”

見主子一反常態,丫頭不勝惶恐,那細細長長的丹鳳眼偷偷觀察著蘇思曼的臉色,半晌才道:“還沒,少爺和李先生在房裏議事,還沒出來……”

“在房裏議事”這幾個字聽在蘇思曼耳中有了些別樣的意味,有點曖昧啊……似乎,他們兩個“在房裏議事”的時間還不少呢。

這樣想著,蘇思曼嘴角那絲曖昧的笑不自覺漾開來,笑了一小會,神色卻又陰沉起來,那丫頭看主子神情怪異,陰晴不定,心中雖疑惑,卻也不敢多言,隻像根木樁子似的定在蘇思曼麵前。

蘇思曼瞥了眼托盤,轉身返回房間,不帶什麽感情色彩道:“還愣著幹什麽,將飯菜端進來吧。”

用餐完畢後蘇思曼打發那丫頭出去買東西,得著機會不用看這主子的臉色,那丫頭自是欣然離去。其實,如果不是這丫頭跟得太緊,蘇思曼也不會那麽不待見她。你想啊,天天麵對著一個把你當活閻王的跟屁蟲,你心情好得起來麽?打發了她,蘇思曼心情也好了許多,她沒像以往一樣去散步,而是留在屋裏,仔細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但是那頭安靜得一絲響動也沒有,並未聽到什麽異常的聲音,這倒是叫她有些疑惑。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蘇思曼悄悄推開門,輕手輕腳摸到梁少鈞房間的窗前。她左右四顧,並沒旁的人在,這才哆嗦著手在窗戶紙上戳了個小窟窿,貼近一瞧,不免有些失望——屋裏竟然空空如也,沒有人。

好麽,原來“議事”不過是個幌子,難怪他還吩咐不準人打擾,不過是金蟬脫殼之計,不知道到底是做什麽勾當去了?

退回房間後,蘇思曼隻覺迷茫,這樣發展下去,她真的連接觸他的機會都沒有,要殺他從何下手。論武功,她不是對手;論智謀,沒比拚過,不清楚;論手段,他在宮廷鬥爭中摸爬滾打二十多年,顯然經驗比她豐富得多,手段自然也比她高明。這麽一想,蘇思曼越發覺得自己跟他實在不是一個段位的,根本沒有可比性。可要她就此放棄,卻也辦不到。既然正麵交鋒沒有勝算,那就隻能另辟蹊徑了。

該有的準備工作,還是不能鬆懈。蘇思曼趁夜也出去了一趟,她有些慶幸那些侍衛一個都不在,不然有他們跟著,她買匕首之事怎能瞞得過。

買匕首的時候,蘇思曼不由得想到了鶯紅,鶯紅要是在的話,就能幫她製毒藥了,淬在匕首上定能增加幾分勝算,可惜鶯紅被梁少鈞給打發走了,唉。不過沒有關係,既然是為了報仇,便是沒人相助,她獨自一人也要一搏,勝了,手刃仇人必定很痛快,敗了,大不了一死,便能脫離這個苦海。

回來時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蘇思曼故意在雨裏淋了半個鍾頭,回客棧後果然病倒,半夜裏突然發起了高燒。

郎中說她是身體太虛,加上前些日受了傷,舟車勞頓,身體過度疲累,需要靜養。

總算,梁少鈞終於還是上了鉤,日日都來探望。

這一番折騰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