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思曼作此安排,也還有一層意思在裏頭,她是希望仲曄離皇甫崇這兩兄弟一笑泯恩仇冰釋前嫌,畢竟是親人,血濃於水啊。

在她的賣力撮合下,仲曄離終於答應將蘇思曼曾住過的老屋讓給他們住。

聽仲曄離說,淵四娘如今也在京城,跟他一塊搬進了新宅。蘇思曼想著今日時間有限,更何況還有別的事要辦,便表示他日定當前去拜訪拜訪,當然這隻是口頭上客套客套。饒是蘇思曼如今已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也不太敢去招惹淵四娘這般不甚講理的江湖人,何況淵四娘還跟她那早死的娘有恩怨哪。

一切安排好,一行人又聚一起吃了頓飯,時間便已不早,蘇思曼便道有事該走了,其餘幾人聽她如此說,也不好挽留。隻一道送她下樓,快到一樓的時候蘇思曼碰見個很眼熟的夥計,定睛一看,認出是景澤,忍不住笑起來,仲曄離這人倒會打算。

皇甫崇本欲與她同行,怕她孤身一人遭遇不測,但蘇思曼不想將他牽扯到宮闈爭鬥中,便婉拒了他的好意。事實上蘇思曼也正是怕對方耍花招,所以才特意將見麵地點定在鬧市的,就算對方有這賊心,怕也沒這賊膽暗算她堂堂太子妃。她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單槍匹馬赴約的。

現代時就養成了守時的好習慣,蘇思曼一般都不會讓人等,可這好習慣到了古代就不太好使,老是她等人,而被等的那個則遲遲不來。這不,蘇思曼到了茶館,茶水都換了兩壺了還不見人,蘇思曼暗悔不已,早知道就多在如意坊多待會。

茶樓的小二業務素質極好,而且眼力極佳,不僅將蘇思曼安置在雅間,還寸步不離地在旁伺候著,不住地殷勤地茶點斟茶,蘇思曼盛情難卻,灌了一肚子水,沒多大會功夫就跑了兩趟茅廁。第三趟的時候,蘇思曼終於覺出不對勁,自己該不會被下藥了吧?咋渾身發虛兩腿發軟呐?!中計了!

這仨字從腦子裏嘎嘣跳出來,頓時令她一陣頭暈目眩,隻能雙手死死抓著樓梯的木扶手穩住身形。蘇思曼使勁晃了晃腦袋,奮力將往上湧的迷糊勁趕走。她心中疑雲頓起,頭依然暈暈乎乎,站立都有些困難,不得不坐下。

明明是提前服了對抗迷藥的藥物的,怎麽還會頭暈呢?難道李太醫他……蘇思曼眉頭猛地一跳,抬手用力揉太陽穴,沒證據的事,不能胡思亂想,一定不能胡思亂想。但是,那次密談所有人都被支開了,若說是有人向外傳遞了消息,卻也不大說得通。可是以自己對李太醫的了解,深知他怎麽也不可能是梁少軒那邊的人啊,或許出現這樣的變數他自己也始料未及。此事走漏了風聲,除了她自己和梁少鈞之外,其餘參與此事件謀劃之人都可能成為被懷疑的對象,李太醫也不例外。蘇思曼的反應也正是下意識地,但是很快便又排出來諸多假設猜測,說不定隻是安哉頃做賊心虛,夥同他人想來個兵行險招,扣留太子妃,甚至殺人滅口。

他們這膽子可真夠肥的了,光天化日之下竟連太子妃也敢劫,果然已經是狗急跳牆。不過這事追究下去,肯定不簡單,背後沒人撐腰是萬萬不可能的!

雖然困勁上頭,蘇思曼卻勉力強撐著,頭腦還算清醒,她明白當務之急就是馬上離開茶樓。那茶樓小二如此殷勤,分明是包藏禍心。

坐在木質的地板上,蘇思曼眼風往下一掃,藏在暗處那條影子有些模糊,好啊,既然被堵住了,逃離怕已是不能,隻能用第二套方案了。蘇思曼索性攤在那裏,腦袋也耷拉地倚在扶手上。透過木質窗戶照進來的斑駁的光線下,蘇思曼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幾可忽略的弧度,眼中閃過譏誚之色。嗬嗬,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爾爾,隻看誰能笑到最後。

那小二在樓梯轉角處張望了良久,一直在暗暗觀察蘇思曼反應,見她頹然坐著不動彈,估摸著藥力已經全部發作,便輕手輕腳上來查看情況。果然見她爛泥樣地軟癱在那裏,閉著眼睡死了一般。當下招呼來幾個幫手,用麻袋將蘇思曼一套,從頭到腳捂了個結實。這夥子人也當真用心良苦,對付她一個女子,還彎彎繞地使了那許多鬼把戲。

麻袋裏空間狹小,空氣混濁,蘇思曼這時候倒寧願自己是失去了知覺意識,偏偏又渾渾噩噩地醒著。被顛來倒去地折騰,也不知他們到底是要把自己弄哪兒去,梁少鈞暗中不是安排了人手的麽,也不曉得會什麽時候動手。咳,這回自己還真是當了一回誘餌,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這漁網已經撒出去,不知道收網時是否能有預期的精彩?

蘇思曼蛋疼地想著,怎麽早沒想到找李太醫要個吃了馬上能昏死過去的藥丸,也好省得她受這份活罪啊。嗚呼哀哉,百無聊賴,蘇思曼開始仔細回憶電視劇《倚天屠龍記》裏頭主角張無忌被布袋和尚說不得裝在布袋中疾行的情形。今日自己也體會到那般滋味了,若是電視劇裏是真著來演的,那演員可也夠辛苦的。不過相比之下,她自己顯然更苦逼,雖說也是做戲,可做餌跟演戲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啊!你看,演員賣力地演戲,那是有報酬拿的,她有嗎?好吧,雖然她沒報酬,可她堂堂太子妃,比演員的素養還高哪,明明醒著,明明被折騰得不輕,愣是不吭氣。唉!不僅要顛來倒去地顛簸,還要擔心自己冷不丁被丟進河水裏喂魚,殺千刀的,到底是要去什麽鬼地方!

嘿,這幫王八羔子,隻不要落到她手裏,否則她非得抽他們一頓鞭子出了這口惡氣不可。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蘇思曼在黑漆漆的小天地裏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事實上外頭天色才剛剛擦黑。

蘇思曼已經被折騰得渾身骨頭都快散了架,又累又餓又渴,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先前勤快去了幾趟茅廁,不然尿來如山崩,想憋回去都不能,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呢。

先前蘇思曼還趁著有力氣的時候悶悶地哼哼聲,後來實在是連哼聲的力氣也沒有了,偏偏嘴裏還塞了一個布團,空氣本已渾濁不堪,呼吸更加困難,隻能吭哧吭哧被他們扛著(還是挑著?或者是抬著?反正蘇思曼被他們顛得顛三倒四地,已經稀裏糊塗,判斷力嚴重下降),她隻能一蓑煙雨一憂愁地默默蛋疼著。

外頭除了腳步聲,鮮少能聽到交談聲,即使偶爾說幾句,也是極力壓著嗓子,語聲極低,幾似蚊吟,全然聽不清楚。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隻有沉冗而稍顯雜亂的腳步聲。蘇思曼能判斷出這一行人少說不下於三個,其中有一個還很魁梧,因為走路的聲音和頻率以及顛簸的幅度稍異於其他幾人。雖然一路上幾人會換著來,但多數時候都是他提麻袋,由此可以推斷出此人要麽是武功高強,要麽就是地位低微。

這一路隻靠人力提攜,且上下顛簸不止,肯定是走的密道,青天白日的,他們是不可能明目張膽到帶著她這個太子妃直接在繁華的街市上溜達一圈的。茶樓裏肯定有通向他處的密道!隻是當時他們入密道時,蘇思曼已經被裝進麻袋,所以識不破機關所在。這不重要,她已經聽到了機關觸動時的聲音,並已記住,日後找起來應該會省心一些。

雖然吃了許多苦頭,也可能還會被折騰,但是就目前所能推測或者已經知曉的,已經超出預想了,這以身犯險的苦肉計,總算也沒白費。

其實這步棋,是她早就同梁少鈞設計好了的,隻不過這整盤棋局,她是主導,而他從旁相助,因為眼下他正秘密忙著另一件重大的事,即使對蘇思曼,也未曾透露半分。

蘇思曼很明白,梁少軒是爭奪皇位的勁敵,梁少鈞若要坐穩這太子之位,就必須對付這個老謀深算的五弟。可不曉得為什麽,蘇思曼感覺梁少鈞對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很熱衷,他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雖然洞悉梁少軒的野心,也隻是暗中防範,並未采取過直接有效的大動作,甚至連梁少軒縱人盜取貢金貢銀豢養賊兵都睜一眼閉一眼。她始終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在做什麽盤算,也不知道他一直暗中籌劃密謀,到底是要對付誰。

不過自從蘇思曼決定要與他並肩作戰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做好了投身權力傾軋勾心鬥角的漩渦中,梁少軒是敵對的一方,尤其早前還那樣把她當個傻子一樣糊弄,她可是個女子報仇幾年不晚的主兒,逮著機會肯定要把當年的窩囊氣都出了。

偏生不巧那日叫蘇思曼撞破了梁少軒與馮綰綰的奸情,這便成了一個絕好的突破口。若是直接明著跟昭貴妃一黨過不去,顯然很不明智,所以發現了這個秘密,一個計劃就在蘇思曼腦海中有了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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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好艱難啊,腦細胞嚴重不夠用,攤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