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曄離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那是你自以為,在旁人眼裏,你什麽都做了。”

“我明明什麽都沒做……”蘇思曼憤然,一雙手不自覺攥著裙角抓得死緊。

“我幫你梳理一下,免得你總也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團圓節那晚你從然燈會上溜走了,之後有人瞧見你穿著一位官家小姐的衣服鬼鬼祟祟的,當然,你現在也應該知道了,你穿的是誰的衣服。此後你失蹤了一夜,第二日的時候是梁少鈞將你接回去的。你大約是不曉得,你們走之後官府的人就將秦月樓包圍了,仔仔細細尋了個遍,將你換下來的夏小姐的衣服搜了出來,所以,其實從那時候起,梁少鈞就已經開始懷疑你了,隻是你自己不曉得罷了。”

“無恥!明明是你將我擄到秦月樓的,原來你早有預謀!仲曄離你這個混蛋!你這樣害我!”蘇思曼氣得簡直渾身哆嗦,一時激憤難當,竟忘了忍耐,指著仲曄離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一早就該想到仲曄離是個壞蛋,最開始的時候要強暴她,後來又耍了無數花招,還編了那麽多瞎話騙她。而她,剛剛竟然還求他幫自己,簡直愚蠢透頂!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可怕,每次都將她騙得團團轉,近日來遭遇的這些保不齊很多事都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腳,所以之前聽到的那些,很有可能也都是假的!至於目的,她一時也猜不出,不過仲曄離這廝肯定是心懷叵測。混蛋!真該千刀萬剮!這會子要是給她一把刀,她非把仲曄離身上戳幾十個窟窿出來!

仲曄離哈哈笑起來,看著蘇思曼那副恨不能撲上來殺了他的抓狂表情,頗為自得,摸了摸下巴:“唔,本來就長得不好看,生起氣來就更醜了,難怪梁少鈞……嘖嘖……不過,你生氣的模樣真有意思啊,果然還是生氣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我喜歡,嘿嘿……”

“你去死!!!”蘇思曼氣得發昏,咆哮著大罵起來,“仲曄離我要殺了你!”

邊罵邊撲了上來,一副拚命的瘋狂架勢,沒等她近身,仲曄離閃到一旁,隨手折了根近旁的細枝兒,指力透過纖細的條兒打在蘇思曼肩側,蘇思曼頓時渾身僵住。

“仲曄離你這個混蛋!有本事就別點老娘穴道!”蘇思曼無限抓狂,肺都要氣炸了,苦於身上動彈不得。尼瑪欺人太甚!仗著會點穴道就這樣欺負人!哪天老娘學會了葵花點穴手,非往你丫身上戳個百八十下不可,不給你丫的弄成受美男誓不罷休!

“年紀輕輕的,管自己叫老娘作什麽,我瞧著你也不老啊。”仲曄離擠著眼睛嘻嘻笑道,扔了手裏的細條兒,“現在本公子興致甚好,你罵便也罵了,本公子為人大度有氣量,便也不與你做計較。”

“不要臉的老娘見得多了,可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蘇思曼咬牙切齒狠狠罵道,仍是不解氣。

“公主殿下,你這是在誇我麽?”仲曄離湊近了一點點,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道小線線,麵上十分陶醉受用,擺明了一副欠揍的表情。可恨蘇思曼手不能動,不然一準將他那張俊臉打成大花貓加麵癱。

蘇思曼一口口水嗆在喉嚨裏,差點被噎死,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極品男!自己越生氣,他越哈皮,別沒罵死他,自己先被口水噎死了,著實值不得。強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蘇思曼心境漸漸平順下來,不再看眼前讓她抓狂的男人。

“怎麽不發火了?”仲曄離甚沒趣地瞧著她,撇了撇嘴。

蘇思曼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如何巧舌如簧口生蓮花,都不再相信他的話。真是被這廝害慘了,衝動之下還跟他出了宮,不過出宮了也好,總比被那幫子侍衛天天監視著強,外頭總比在宮裏逍遙快活些。

“你真會掃興,就不怕我一生氣,將你扔在大街上不管了?”仲曄離挑了挑眉,擠了擠眼,無恥地威脅道。

“老娘才不要你管!”蘇思曼嘴硬地哼了一聲。

“那也好,本公子這就將你送回東宮去。”仲曄離說著就伸手擼了擼衣袖,彎下蜂腰身體拱做一道優美的弧形,作勢做將她扛到肩上。

“別別別!”蘇思曼立即讓步地大叫起來,她如今已經被懷疑了,得想法子洗脫嫌疑才成,可在宮裏自己就完全陷入了被動,外頭的情況全然不曉,仲曄離再從中搗亂的話,隻能令皇後和梁少鈞深信不疑,自己何時能洗脫胳膊肘往外拐通敵賣國的罪名啊。橫豎一思量,還不如呆在外頭強。

“唔,那你有沒有去的地方?”仲曄離邊給她解了穴道邊問。

“沒有。”蘇思曼活動活動手腳,幹幹地回了倆字。

“呃……”仲曄離搔搔頭,有些懊悔將她帶出宮來,這會子還得操心這女人的安頓問題,唉,考慮不周啊。想了一會,才道,“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思曼渾身汗毛立馬豎了起來,聽了這話就犯怵,哪回不是跟他“去一個地方”之後就惹一身麻煩?所以蘇思曼斬釘截鐵一口回絕:“不去!”

“為什麽不去啊?”仲曄離為難地摸著後腦勺,英俊的臉上有些糾結,帶著些後知後覺的白癡勁兒。

“你還好意思問,你這樣害我,我哪裏還敢跟你去什麽地方。如今我有家不能回,都是你害的我!嚶嚶嚶……”蘇思曼舉起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捂住眼睛假哭起來,嚶得甚銷魂。

也不曉得到底是怎麽回事,跟仲曄離接觸這麽久,雖然他也幾次三番給她設局,可她仍覺得他這人本性不壞,大約真是托了那一張酷似程勳的麵皮的福才給了她那樣的錯覺。隻盼著喚起他的善良,不要再給她落井下石什麽的,她已經夠悲劇的了。這一回她肯定是賴定了他,他知曉的事情一定很多,她還指望著從他身上多打聽出些線索緣由什麽的,剛剛自己一氣之下魯莽地打斷了他的解說,她已經有些懊悔了。

“你別哭了行不行?我保證,這回真不是要害你。”仲曄離耷拉著腦袋,一臉良心遭到指責的歉疚,他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幾次三番做了缺德事,害得眼前這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姑娘蒙受不白之怨,其實是挺那啥的。“唉唉!你要是喜歡在街邊喝西北風,那也隨你,我不管了!”使勁跺了跺腳,仲曄離無奈地甩了甩衣袖。

“我問你,我皇兄真的被幽禁了麽?”看他有些發毛了,蘇思曼也不再做戲,語氣頗有幾分鄭重。

“你不是也聽到了麽,怎麽可能有假?”

“那你答應了幫我救我皇兄的,你可不能撇下我。你幫我救了我皇兄,我便也不記恨你從前坑害我的事情,咱們新仇舊怨就此一筆勾銷,江湖一笑泯恩仇。”

“答應你的事,我自然不會忘。那走吧,時候也不早了,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仲曄離走在前頭,蘇思曼在後頭跟著,兩人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路上再沒言語。

穿過幾條街巷,一路上都很暗,仲曄離卻走得不慢,顯然對這一帶十分熟悉。蘇思曼有時候跟不上,他也會等等她。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到了小巷盡頭,仲曄離在一家大門緊閉的院子前停住了腳步,拍了拍門環。不多時就有人來開了門。

“公子你回來了!”開門的小童一臉驚喜。

“嗯,”仲曄離隨意地點點頭,扭頭看身後的蘇思曼,“快進來吧。”

進屋後又是安排客房,又是燒水洗漱,倒騰了好久,等蘇思曼躺到**時已經很晚了。夜裏她輾轉反側,模模糊糊想明白了許多事。

對於仲曄離為何能了解得這樣清楚,甚至連她團圓節那晚上的行蹤以及作為都了如指掌,她也有了自己的推斷。他可是會易容的,團圓節那晚他肯定是易容成了某個大臣的模樣,雖說他易容成女子破綻頗多,可易容成個男人絕對是可以騙得過人的。難怪那晚上見到仲曄離時,蘇思曼就覺得蹊蹺,那時候根本想不到這些。

碧璽瞞得她好苦!她貴為雍涼的公主,卻甘願淪落為楚國公主的奴婢,這裏頭究竟有何內情,怕也並非如碧璽從前所說那般。那日看到碧璽在禦花園同簡翼說話的人不止是她,梁少鈞也瞧見了的,這怕是又加重了梁少鈞對她的懷疑,試想,碧璽是她的貼身宮女,貼身宮女所作所為,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是不是受了主子的指使。此後在皇帝的壽宴上自己同皇兄都跟雍涼特使簡翼說過好一會子話,言談甚歡,這不是更加落人口實麽?難怪自己兄妹都受到懷疑,呃,這一連串的事,怎麽看都不像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製造假象蒙蔽視聽。連梁少鈞和皇後都被騙過了,用心何其陰毒狡詐!能有這樣本事的人,定然來曆不凡,而且仲曄離應該就是聽命於這位幕後高人。

從種種跡象上看,背後很可能還有更大的陰謀,蘇思曼猜測可能跟爭奪皇位有關。早前就聽說過,先太子梁少逸被廢之事乃是由皇後暗中操縱的,究竟梁少逸有沒有行那巫蠱之術,抑或他到底有沒有縱然手下貪斂財物,並不是很清楚。聽說當初太子被廢時曾引起軒然大波,眾大臣都不信太子竟會做那些事。如今梁少逸雖被廢黜,難保還有擁護他的舊部,最近這一連串的事無不是與宮廷有關。蘇思曼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廢太子想要東山再起。隻是,他們梁國的皇位之爭,為什麽還要牽扯兩個無辜的楚國人進來當炮灰,著實可惡的很。

更讓她弄不懂的是,為什麽仲曄離每每要將她牽扯進去,幾乎每件事她都無緣無故“被插了一腳”,引得自己如今處境尷尬。她想了很久,有些事想明白了,有些事卻越想越不清楚,最後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