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吟蹙眉。
眼下是無法再從吳智學口中撬出點什麽來了。自己也見過大大小小不少的案子,雖未親自皆過手,但也算得上經驗豐富。
活人可以狡辯甚至顛倒黑白,但死人不會說謊。
蘇寒吟低眉:“我需要再驗一回吳夫人的屍身。”
話音剛落,便有幾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有慌張,有不解,也有好奇。
蘇寒吟恍若未聞。
鍾縣令恨不得早點出真相,一股腦地隻知點頭:“我送你過去?”
蘇寒吟搖頭:“不必。”
說罷,掃了眼溫少桓。對方領意,同她點了點頭。
二人走回吳夫人屍身所在的地方,皆是沉默。
沒有思路的時候隻能重新從源頭查起。
走到門外,蘇寒吟隻道:“我進去看看。”
溫少桓道:“好,”便頗有默契地站在了門外。
左右他進去也幫不了什麽忙。
蘇寒吟俯下身,凝視著吳夫人的臉龐。
還真是怪哉,吳夫人麵目既不猙獰也不顯安詳。凶手究竟是走了怎樣的途徑才會如此?
在她印象中,大多數凶手都是心中懷恨,才會想報複。
可瞧吳夫人的模樣,也不屬於這一行列。
麵上波瀾不驚,內心未必。
蘇寒吟掀起吳夫人的衣物,心道得罪。
卻見微微往上,腹部蔓延燒傷的痕跡,已呈黑色。
這竟是最嚴重的。
蘇寒吟沉思不語,覺得有些奇怪。
既是燒傷,又為何腹部是最嚴重的?吳夫人乃是夫人,自然也十分注重自己的外在修養,出事後怎會是在衣物蓋住處最顯死亡之症?
況且……
蘇寒吟閉上雙眸,輕嗅,似乎是要把方圓所有的味道吸入鼻尖。
有一股淡淡的銀杏味,隻是並不濃,若非她心有質疑,未必能聞得到。
蘇寒吟不解,卻也沒再多做停留。
輕聲歎了口氣,心道,我雖不知你為何會……但我的職責就是盡可能讓自己接收的案子重見於亮光之下。
便起身打開了門,卻見溫少桓眼神停留在遠方某個地方,道:“怎麽了?”
溫少桓聞言扭過了頭,“無事。隻是覺得此事或許沒那麽簡單。”
在這之前二人心頭都有一個不約而同的猜測,隻是被二人同時推翻了。但眼下看來,未必不能。
蘇寒吟頷首,“或許。我們先走吧。”
溫少桓應了一聲,隨即捏了捏蘇寒吟的手心:“壓力不要太大。”
蘇寒吟輕笑:“我是這種人麽。”
溫少桓無奈地搖了搖頭。
二人並肩行走,蘇寒吟將方才見到的場景娓娓道來。
奇怪的並非隻有吳夫人燒傷最嚴重的部位是腹部,而是她身上竟有一絲不易察覺但無法忽視的銀杏味。
蘇寒吟“嘖”了一聲:“你覺得奇怪嗎?”
二人抬頭,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不可置信。
這幾乎是超出了人的本能。
人都會在危險之時避開令自己覺得最恐懼的事情。
比如這次,吳夫人生前天上正巧在打雷,那麽她下意識一定會遠離樹。
可以目前的瑣碎證據來看,她卻沒有避開。
這正是這件事最大的疑點。
溫少桓沉吟片刻後道:“除非當時發生了什麽事,至少是令吳夫人在意的事,才會讓她忽略了這點。”
蘇寒吟表示同意。
二人原路折回,發覺吳智學仍在原處。
或是說故意留在此處,當然也可能是被人強行按在這兒的。畢竟是目前來看的唯一證人。
蘇寒吟不經意道:“當時有人急要?”眼神卻向了吳智學。
後者似乎是猶豫了下,才道:“沒有。”
溫少桓舌尖頂了頂上齶。
不肯說實話的證人可真不是好證人。
蘇寒吟轉頭正視溫少桓搖了搖頭,輕聲道:“先回吳家。”
溫少桓點頭。
吳家屋內。
溫少桓揉了揉太陽穴,道:“寒吟,那吳夫人被燒傷,如何能驗證是天然雷火,還是有人刻意引過去的?或者是……到底是不是雷火。”
前者二人皆有猜想,後者是溫少桓方才回來之時突然想到的。
隻有吳智學說是雷火,其他人並未對此提出任何觀點。
如果能從這個角度切入,或許很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但可惜,蘇寒吟遺憾地道:“我不知。”
這吳智學也不知是存心和她作對還是怎的,專挑她不熟悉的點。
蘇寒吟提出了縈繞心尖許久的疑問:“吳夫人當時為何不喊救命?雖然不是府上,但大喊救命,也該有人出來幫忙才對。”
墨了默,她又道:“莫非是真的被嚇怕了?”
溫少桓道:“未必是被火燒死的。眼下隻能證明吳夫人被火燒過,但在生前還是死後,不得而知。”
蘇寒吟聽聞,眉頭緊鎖。
是了,當時未必是活著的。這或許是凶手想岔開他們的思路故意而為之的。
而後道:“看來過會兒還得再去驗頭顱。”
若是吳夫人生前被下了藥才昏迷,周圍、身上不可能一絲絲藥粉都找不到。
被打暈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如果吳夫人頭上也有傷,整個案件便有了線索。
蘇寒吟轉身:“再回去看看。我懷疑有什麽被我們漏掉了。”
溫少桓應了一聲。
吳家院子。
蘇寒吟命人打了火。
火光在樹枝頭部燃燒,似乎是要燃了盡數黑暗。
蘇寒吟將染著火的一側揮向地麵。
地麵瞬間有火光濺起。
旁有人好奇,便問道:“姑娘這是做什麽?”
蘇寒吟凝神,目光鎖定地麵,生怕忽視一點變化,“看油脂分散。”
在這以前,她深覺這會是不錯的切入點。
這事實告訴她又猜錯了。
油脂分散均勻。
蘇寒吟收回了手,心道,是個狡猾的凶手。
但或許,也是因為案件本身並不複雜,隻是他們一開始就想的太繁冗了些。
蘇寒吟沉思片刻,對方才一旁插畫的小廝道:“勞煩,再拿點醋過來。”
那小廝卻臉色一變:“姑娘折煞小的了。”
說罷就轉了頭去,沒多久便捎了一小罐白醋回來。
蘇寒吟接過,心上有個猜測,但還未證實。
將手頭的醋倒在了地麵上。
有些蓋住了血跡,有些則與血跡……相斥。
並沒有想象中的二者融為一體或是發生點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