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清鬧了這麽一出,殿中一片混亂,有下人將之扶進了偏殿,君逸也跟了過,一時間殿中剩餘人等麵麵相覷,宴不成宴。

太醫院離設宴地點也不遠,一炷香時間不到就有太醫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入偏殿把了半天脈,額頭上滾落的汗珠都還沒擦幹,就一臉笑意的出來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貴妃娘娘有喜了!龍胎安穩,已兩月有餘!”

皇室子嗣綿薄不是什麽秘密,接連十來年宮裏別說有孩子出生,就是連懷孕的妃子都沒有,今兒突然出了這麽消息,君逸懵了一下,抓住太醫確認數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大笑了數聲:“好!今日是吉日!賞,重重有賞!”

所謂偏殿,不過一簾之隔,裏麵這麽大動靜,外麵的人就是用腳指頭都猜得出來是怎麽一回事。東方幼儀乍聽還驚了一下,轉而釋然。

這麽些年後宮裏沒一個孩子出生,若說這裏麵沒有楚婉清的手筆,打死她都不信。做了這麽多,為的不就是今天。

眼角的餘光裏猛然瞥見君臨澤麵上一閃而過的狠厲,東方幼儀一驚。

難怪先前他進來的時候神情不對,難道是早就聽說了這件事,隻是還不確定?

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眼身側的君臨衍,剛好撞見他看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還帶了絲笑意。

今日本該是宣布立儲人選的日子,而今楚婉清懷孕的消息一出,立儲事宜勢必會往後推,君逸多年未得新子,這一胎必定會嚴防死守,伺機下手是沒什麽可能的。

若他日誕下皇子,照她現在的受寵來看,儲君人選勢必會落在小皇子的頭上,這般情況下,該是平靜的時候?

見身側的人兒一直盯著自己,君臨衍勾了勾唇角,伸手拿了她旁邊的一壺果酒,順勢往一塊兒擠了擠:“王妃是要在本王臉上看出花兒嗎?”

東方幼儀連一黑,抬起胳膊抵著他靠過來的身子,正待說什麽,君臨衍輕輕鬆鬆化解了她的抵觸,按下她的胳膊輕聲道:“別急,先看戲。”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君逸與楚婉清相攜而出,麵上喜意甚濃。向眾人宣布了這個消息之後便加封楚貴妃為皇貴妃,賞金銀珠寶無數;又命大赦天下,死囚除外餘犯皆釋;這還不夠,君逸又命人開庫放銀,追加偃州一萬兩的賑災銀,同時減免了當地半年的一年的稅賦。

聖旨一道道的下去,出去的都是銀子,東方幼儀似乎都能看見明日早朝時,那些言官抖著胡子罵的怎樣的難聽,但轉眼見君臨衍依舊是一幅看戲的神情,也就耐下心看了下去。

一係列的指令頒發下去之後,君逸好似總算想起了立儲一事一般,牽著楚婉清的手笑道:“至於立儲一事,朕早就想好了。你們也不必爭,改日朕將選好的人選名字放在盒子,置於正大光明匾之下,待到朕百年之後由朕指定之人取下,屆時皇位落於誰家自然知道分曉。”

君臨澤手中一聲輕響,上好的玉杯就這麽化作了齏粉。東方幼儀似乎聽到身側之人輕笑了一聲,回頭去看卻依然是一幅冷然的麵孔。

正事兒交代完畢,家宴繼續。君逸心情好的很,直叫人上酒,楚婉清身邊近侍獻殷勤,說皇貴妃早年采了榴花,配冬日裏梅花上的雪水蒸了些酒,也該是開壇的時候了,君逸直呼妙哉,命人取了,眾人分食。

楚婉清釀的酒不多,每人也就分了一小壺。君臨澤換了個杯子,目光陰鬱的盯著眼前的酒杯看了一眼,仰頭一飲而盡。

數日之前,他尚在禁足之中時收到了一份密信,信是半夜被人釘在他床頭的,上隻寫了三行字。

如今前兩條已經成真了,那最後一條……

腹中一陣劇痛忽然襲來,好似有千萬把鋼刀攪動他的肺腑一般,君臨澤猛地嘔出一大口血,繼而蜷縮著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滾嘶吼。

變故發生的太快,前一刻還在高高興興的喝酒,下一刻就有人吐血倒地,殿中人皆是一愣,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傳禦醫!”

這才有人急急忙忙的去尋太醫。

且不說那太醫給楚婉清診脈領了封賞還沒走多遠又被拎了回來,君臨澤抱著腹部滾了一陣,嗓子都喊啞了也不見暈過去,目光透過人群看見被君逸護在身後的楚婉清,目光怨毒:“賤人果真害我!”

說罷,猛地一抽案幾上的桌布,大大小小的盤子四處滾落,他就近抓了隻百子碗,用盡全身力氣往一邊柱子上一扔,而後便不省人事。

碗碎裂的聲音本該不甚明朗,隻他最後那一句‘賤人害我’使得周遭圍著的人不敢吱聲,是以瓷器碎裂的聲音尤為刺耳。

殿中人還沒弄明白情況,就聽殿外一陣利器劃過喉管、人尚死未死的呼嚕聲,幾乎是頃刻間,殿中就擠滿了滿身鎧甲的士兵,拔刀出鞘的聲音震的君逸腦袋一懵:“反了?反了你們!”

——殿中的士兵,正是皇帝親衛禦林軍!

轉頭想要去找君臨澤,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還真是好戲連台。

有太監尖著嗓子喊:“護駕!護駕!”

可這大殿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哪裏還有什麽人能進來護駕?

君臨輝不待知會,早在士兵進殿的時候就已經跳到了君逸麵前,拉開架勢警惕的看著周圍。東方幼儀挑眉瞥了一眼君臨衍:瞧瞧,人家都怎麽表忠心的。

君臨衍捂唇清咳了幾聲,無奈的搖了搖頭:餘毒未清,心有餘而力不足。

話雖如此,眼底的笑意卻是如何都抹不去。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二人。

正對峙,剛剛消失不見的君臨澤忽然在兩個士兵的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臉色白的嚇人。

“澤兒,你做什麽?難不成想造反不成!”

君逸怒道。

君臨澤咧著嘴角笑了一下,配著有些泛青的臉色,陰測測的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父皇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