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帆建拉著陳多多的手臂,詫異極了,皺著眉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陳多多轉了轉眼珠子,心說,等我給你編一個理由。
眼下,她還沒有跟胡帆建和離,自然不能直接跟胡帆建翻臉,必須徐徐圖之。
胡帆建斜著眼睛道:“你是來這裏找活兒幹的吧?你想洗碗賺錢?就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兒,老板眼睛有問題才會瞧上你。”
他打心眼瞧不上陳多多,一見到陳多多,心裏就有一股子火,嘴皮子也格外尖酸。
哪怕眼下萬分火急,哪怕他們是夫妻,已經十多天沒有見麵了,嘴巴也比腦子快,順勢將話就說了出來。
陳多多含糊應了一聲,心說,傻缺,你想到理由了最好,倒是省了我的事兒。
胡帆建連忙道:“我今天在這裏宴請貴客,你快點回去,在我房間的衣櫃裏,有一個小匣子,你給我送過來。”
胡帆建今天請客,心底既激動,又鬱悶。
他十八歲就考中了秀才,被胡家人視為天才,在胡家橫著走。
父親因為自己的緣故,在碼頭當上了小管事。
哪怕死了老婆,也能順利娶到陳多多這樣的黃花閨女,雖然人遜色了些,但陪嫁不算少了。
可以說,在小圈子裏,胡帆建是非常厲害的人物,被胡家寄予厚望。
但在他讀書的那個書院,人才濟濟,比他學問好才華高的一大把,非富即貴的人不在少數。
胡帆建汲汲營營,拚命想往權貴堆裏湊。
好不容易,在他的盛情邀請下,幾個公子哥兒對他口裏的飯館產生了興趣,願意來嚐一嚐別樣風味。
胡帆建欣喜若狂,下定決心要盛情款待。
胡家並不富裕,但陳多多嫁進來的時候,帶的嫁妝約摸值五百兩銀子。
這些嫁妝,都被嚴氏收走了。
胡帆建一張嘴,嚴氏就會拿銀子出來。
故而,胡帆建一直不缺錢,過得還算不錯,但跟真正的公子哥是沒法相提並論的。
這次,他準備了五兩銀子當請客費用,琢磨著點十來道菜,再讓店家上兩壇子中等品質的酒,也就夠了。
沒想到,公子哥兒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點菜的時候,直接按最貴的點,一口氣點了二十道菜,又要了兩壇子最貴的酒。
胡帆建經常來這裏吃飯,將這裏的價格基本摸清了,登時心涼了半截。
他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在公子哥兒們麵前露出來。
正急得跳腳,打算讓夥計去自己家取錢的時候,看到了陳多多。
這下子,他心裏有了底。
論起來,陳多多也算是救兵,但他冷臉慣了,對著陳多多不可能有好臉色。
他用命令的口吻,下完命令後,腦子裏閃過什麽,連忙改口道:“不,你不用來了,讓我妹妹送來就是。”
讓胡嫋兒過來,有兩層意思。
一則,陳多多每次見了他,都要向他抱怨自己被胡家虐待,吃不飽,手裏一文錢都沒有,日子過不下去。
胡帆建從沒有動容過,卻不得不提防她,怕她動了貪念,拿自己的銀子。
二則嘛,胡嫋兒年紀輕,長得好看,又愛俏會打扮,形象比陳多多這個黃臉婆強多了。讓胡嫋兒來,可以給自己長臉。再者,胡嫋兒的誌向,他可一直沒忘記。
今天受邀前來的六位書生,除了一位家境略差之外,其餘的五位,都是權勢之子。
這五人中,要是有誰看中了胡嫋兒,胡嫋兒自己能圓夢當個官夫人,自己這個大舅哥,自然也能跟著沾光。
他算盤打得叮當響,心裏躊躇滿誌得意洋洋。
但對著陳多多,他還是一張死人臉,揮手道:“行了,快照爺的意思辦吧,誤了爺的事兒,耽誤爺招待貴客,爺回頭扒了你的皮。”
出乎他的意料,一向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麵的陳多多,並沒有唯唯諾諾答應下來。
她反而抬起頭,看著他,緩緩問道:“你真在招待貴客?有多貴?”
胡帆建一臉驕傲,揚著下巴道:“說出來你別驚掉下巴,我這次請的貴客,既有學官的兒子,也有縣丞、縣尉的兒子。”
“最厲害的,還是一個叫林振宇的公子哥兒,他爹是我們書院的副院長,掌控實權,能決定咱們書生的命運。”
“都是因為我學問好,有前途,他們才願意跟我來往,要是其他人,他們才懶得搭理呢。”
陳多多聽得眼睛發亮,附和道:“確實挺厲害的。”
看著尾巴都要翹起來的胡帆建,她心裏樂開了花。
有貴客好呀,請客好呀,她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
顫抖吧,渣男!
兩人分開的時候,都心滿意足、信心十足。
胡帆建回了二樓的包間,在貴客麵前談笑風生。
他坐的是靠窗的位置,能將樓下的場景盡收眼底,所以剛才才能一眼就瞄見陳多多。
不一會兒功夫,便有夥計來敲門,說是要上菜,聲音中充滿了喜氣。
胡帆建忙讓夥計快進來。
門打開後,除了送菜的夥計之外,還有一人閃身進來。
隻見她臉上有青腫之色,紫一塊青一塊,鼻子掛著兩灘血,外衣撕得亂七八糟,眼中蓄滿了淚水,仿佛剛剛經曆了一番虐打一般。
與之前相比,竟然變了模樣一般。
之前,她臉上隻是略有巴掌印記,身上穿的雖然是粗布衣裳,卻還算齊整。
胡帆建登時臉綠了,手中的茶杯直接跌落,摔得粉碎。
屋裏眾人正在談論詩詞雅事,突然見到這麽一個人闖進來,不由得都驚呆了,麵麵相覷起來。
夥計也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後還跟著這麽一個人。
一屋子人,都在此刻呆若木雞,時間仿佛凝住了一般。
成為焦點的陳多多,徑直奔向胡帆建,帶著哭腔道:“夫君,我按照你的吩咐回去給你拿錢,但婆婆說,錢要拿來當做日常花銷。她讓你不要裝模作樣請客,野山雞就算披上鳳凰的毛,也還是野山雞,跟鳳凰不是一個檔次。”
看著近處慘不忍睹的陳多多,耳朵傳來她淒厲的哭訴聲,胡帆建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恨不得就此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