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太君高氏打發人過來,代沈婉容致歉。
來人是個年約五十來歲的嬤嬤,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年輕時就跟在高氏身邊伺候,是高氏的親信。
派這樣的人過來,顯示出高氏對陳多多的重視。
陳多多根本就沒將沈婉容放在心上,更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
何況,人家特意派人過來,一番好意,自己不能不識抬舉。
陳多多不由自主感歎,薑還是老的辣,瞧人家,辦事真是滴水不漏。
她客客氣氣接待來人,溫聲道:“老太君太客氣了,隻起了一點小爭執罷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我不會在意的。”
嬤嬤歎息道:“府裏姑娘年幼不懂事,多虧縣主大人有大量。縣主放心,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陳多多帶笑點頭,轉了話題道:“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嬤嬤能代為轉達。”
嬤嬤連忙道:“縣主不必客氣,盡管說就是了。”
陳多多便道:“老太君身邊,定然有不少精明能幹的管事,我想找老太君借兩個,讓她們給我幫幾個月的忙。”
嬤嬤一聽,不是什麽大事,連忙答應代為轉告。
她雖然沒有應允的權力,卻在心裏思忖了一番。
陳多多救了二少奶奶,沈婉容卻口不擇言、恩將仇報,還是當著眾人的臉,高氏心裏,如今定然是極愧疚的。
高氏身邊能人眾多,陳多多特意開口,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果不其然,高氏立刻就應允了,當天就將人送過來了,甚至還將兩個嬤嬤的身契送了過來。
陳多多謝了又謝,備了些東西當回禮。
五皇子府。
何翼踏步走進書房時,見齊雁飛正在揮毫寫字,旁邊的廢紙簍裏,放了一堆廢紙,不由得有些詫異。
“你不是不愛寫字嗎?”何翼問道。
齊雁飛沒抬頭,也沒停筆。
何翼走過去看,默念了幾句,醒悟過來:“這是陳縣主的詞呀,你也喜歡這兩首詞嗎?”
齊雁飛一直沒開口,等寫完了,盯著自己寫的字看了一會兒,才歎息道:“這樣好的詞,誰不喜歡?隻可惜我文學造詣不高,寫不出這種詞的氣節。”
何翼撇嘴,詞能有什麽氣節?
不過,文為人心聲,由詞及人,陳多多其人,倒的確有幾分梅花之清傲高潔。
這時,齊雁飛又感歎道:“當初在小鎮時,明明我們沒有什麽交情,我卻以貌取人,說了她不少壞話。”
“現在回想起來,我腸子都要悔青。”
“她說得很對呀,待嫁的女子清白高貴,嫁人後,世人卻覺得不清白不高貴了,那麽,髒的自然就是男人了。”
胡帆建到賞梅宴鬧騰,陳多多從容不迫應對事情,他自然也聽說了。
見齊雁飛一臉懊惱之色,伸手撫摸著字,何翼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這樣的王爺,讓人覺得陌生得很。
起初瞧不上她,哪兒哪兒都覺得不順眼。
如今,卻又覺得她樣樣都好,將她的話奉為瑰寶。
即便她品行不錯,為給王爺診治屢次上門,即便她是救命恩人,也不該走兩個極端呀。
“王爺,你沒事吧?”何翼小心翼翼問。
齊雁飛擰眉:“我能有什麽事,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你腦子出問題了?”
何翼撇嘴道:“我隨口問的,沒事就好。”
接下來,齊雁飛倒是沒再寫字,也沒有說什麽,而是找了一本兵書默默看了起來。
何翼見狀,鬆了一口氣。
他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沒一會兒,齊雁飛便揚聲叫來管家,指著桌子上的字道:“就這幅吧,桌子上還有另一首詞,也一並拿去,本王也寫不出更好的了,裱起來吧。”
管事應聲去了。
齊雁飛又看向何翼,緩緩道:“找幾個人盯著陳縣主,她這人挺有意思的。”
他咳嗽一聲,接著道:“我的腿還要指望她救呢,自然要將她盯緊一些。”
何翼一臉狐疑,感興趣,是動心的開始。
之前,王爺一直懷疑人家對自己有意思。
但從實際情況看,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兒。
“知道了。”何翼心裏有很多疑問,卻又不好問出來,畢竟,人家的理由冠冕堂皇。
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也猜不明白……
等到了約定的日子,陳府果然打發了一輛馬車來接陳多多。
陳多多懶洋洋道:“這馬車太小了,我要帶的人太多,坐不下。”
來人登時變了臉色。
陳多多繼而道:“好在我提前雇了車,行了,這車你們自己坐吧,我坐自己的車就是了。”
她攜了冬梅杏香,帶了琴香棋香書香畫香四個小丫鬟,帶著高氏送的賴嬤嬤和鄧嬤嬤,坐了三輛奢華馬車,浩浩****前往陳家。
除陳清輝的母親和陳清輝之外,陳家其他人都出來迎接。
陳多多的生母姚氏,也穿著不太合身的衣服,攜了幼子陳軒出迎。
姚氏臉色極差,身形消瘦,一直盯著陳多多看,眼中隱約有淚。
至於陳軒,一直默默跟著母親,連頭都沒有抬過,神色間透出幾分怯弱畏縮。
蔣氏笑如春風:“老爺有公務在身,特意吩咐了,讓我一定要好生接待,大小姐,快隨我進去吧。”
蔣氏身邊跟了一堆丫鬟、婆子,前呼後擁好不威風,真正的主母反而孤零零的。
陳多多冷笑不已。
兩年前,原身回陳家時,這個家已經是蔣氏當家。
如今,還是如此。
寵妾滅妻,實在讓人惡心。
兩年前,她勢單力薄,一句話都不敢說,隻能當提線木偶,人家讓她幹什麽就幹什麽。
如今,形勢自然要翻轉的。
“進去自然是要進去的,但我進京以來,也學了一些眉高眼低。聽說陳府一直是妾當家,尊卑不分,跟其他人家比,嘖嘖,實在讓人側目呀。”
陳多多慢悠悠開口,說出來的話,卻仿佛帶了針一般。
眾人不由自主變了臉色。
之前還想著,一定要給她下馬威呢,誰知道,她竟然先聲奪人了。
蔣氏臉上的笑容根本就掛不住,強忍著解釋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因主母身體不適,我才代管的。”
陳多多不為所動:“代管一天兩天沒問題,但一直代管,這就很有問題了,傳出去,人家還當陳大人寵妾滅妻,眼裏沒有律法呢。”
蔣氏腦子亂糟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南湘忙來幫腔道:“這些都是家事,不如先進府再說。”
陳多多眯著眼道:“照你這意思,進府了之後,難道會有什麽新說法嗎?亦或者,你能當家做主?”
陳南湘不敢接口。
陳多多毫不留情,嗤笑道:“既然你做不了主,何必過來多嘴?”
“我這個人向來喜歡是非分明,不喜歡拖泥帶水。如今,自然要弄清楚了再進門,這樣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