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人議論的陳多多,在回陳家的路上,聞到街上飄來羊湯的香味,突然起了興致。
她在陳家設了小廚房,廚子是自己帶過去的食材也由自己的人親自采購,確保絕對安全。
家裏的飯菜很好吃,五皇子府的中餐也極豐盛,但平心而論,外麵美食更多,更有吸引力。
偶爾也要在外麵吃一下,換一下胃口,讓生活多幾分意料之外的美嘛。
腦子起了這個念頭,陳多多果斷叫停了馬車,笑著對五皇子府的車夫和侍衛們道:“我要在這裏吃飯,天寒地凍的,幾位也隨我一起去吃點唄,我請客。”
眾人麵麵相覷,麵露遲疑之色。
陳多多見狀便道:“各位,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隻是一頓羊湯罷了,我請得起,你們王爺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的。何況,是我自己想吃,你們就當舍命陪我了,如何?”
領頭之人也是個豪爽的,見她誠摯邀請,便笑眯眯道:“多謝縣主好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吸引陳多多的羊湯館不大,沒有包間,擺了十來張桌子,但吸引了不少食客。
陳多多、杏香及施慕寒坐了一桌。
每逢陳多多出行,不管她去哪兒,施慕寒都會默默陪伴,給足安全感。
五皇子府的人不肯跟陳多多等人同坐,另坐了一桌。
如此一來,就將所有桌子都占滿了。
夥計走過來,笑眯眯問他們要吃什麽。
陳多多笑著道:“我們第一次來,你介紹一下唄。”
夥計便道:“咱們這裏招牌是羊湯,還有羊肉餃子,醬羊骨,麵條什麽的,再就是各類小菜,新鮮美味,好吃不貴。”
陳多多大手一揮,大氣的道:“聽著都挺好的,不要麵條了,其餘的每樣都要,還有,多上點肉,讓大家吃飽吃好。”
見是單大生意,夥計越發高興了,連聲答應下來。
等菜的功夫,陳多多百無聊賴,便開始拿筷子敲碗。
她不懂樂理,單純敲著玩打發時間。
施慕寒見狀,也有樣學樣起來。
突然聽得有人道:“這裏的羊湯很好,青弟,你待會兒要多喝點。”
這聲音有點熟悉,仿佛在哪裏聽過一般。
陳多多放下筷子,轉頭看了過去,立刻就認出來了。
說話之人,正是安國公世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方乘風。
在他身側,還跟了一個身穿青衣、身材瘦削的少年。
少年微微低著頭,看不清麵容。
雖然低著頭,腰杆卻是挺直的,仿佛一竿青竹一般,自有一段風骨。
兩人進店後,見沒有空桌子,都愣住了。
陳多多見狀,便站起身來,笑著招手道:“方公子,請來這裏就座,咱們拚桌吧。”
之前在大街上,方乘風站出來解圍,這事兒陳多多一直記在心裏。
後來,陳多多使喚杏香去接濟人,也遇上了方乘風。這人外冷心熱,是難得一見的正人君子。
方乘風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多謝縣主好意。”
青衣少年卻不肯,低著頭低聲道:“還是算了吧,方大人,你自己去吧,我是不祥之人,不該跟你們坐在一起。”
方乘風露出焦急之色:“青弟這是什麽話?在我心目中,你是極能幹之人,旁人都比不上你。”
青衣少年聲音沉穩平和:“我不是在自怨自憐,我是怕你朋友不高興。”
方乘風皺眉,沉默下來。
陳多多適時道:“兩位,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但在我心目中,人的運勢,靠的是自己,跟旁人毫無關係。”
見她一臉真誠,方乘風點頭道:“陳縣主並非凡夫俗子,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說著便拉著青衣少年,走過來落座。
方乘風這才介紹起少年的身份。
原來,這看不來不起眼的少年姓張名青,竟然是個仵作,出身仵作世家。
得知此事,桌上三人反應不已。
杏香眼神一滯,微微變了麵色。
施慕寒繼續拿筷子敲碗,充耳未聞。
陳多多卻一臉興奮之色,撫掌道:“巧了,我之前也買了些書看,卻看不太懂,如今遇到了行家裏手,正好能請教一下。”
張青霍然抬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在大魏,仵作地位極低,向來被視做不祥人。
眼前這身穿華服的女子,聽清自己的身份後,不但沒有嫌棄,反而要向自己請教。
實在太讓人意外了。
兩人目光相觸,陳多多也一愣。
眼前這少年容貌尋常,皮膚微黑,額頭有一塊暗紅疤痕。
看上去,是個不起眼的少年。
要是忽略他額頭的疤痕,他這長相,屬於那種丟進人群中,根本找不出來的那種普通相貌。
但似乎哪裏怪怪的,到底哪裏怪,卻又說不出來。
少年很快又將頭低下了。
這時,方乘風絮絮道:“青弟很有本事,自我進了大理寺,他幫我破了很多案子。經他手驗過的案子,樁樁件件條理分明,無一差錯。”
陳多多丟下心裏的驚詫,含笑道:“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裏都讓人尊敬,難怪大人願意屈尊降貴,與張小哥兒結交。”
方乘風注目於張青,一臉溫和之色,笑著道:“屈尊?縣主說錯話了,我們是平輩論交。”
他又向張青介紹了陳多多的身份。
張青聞言又驚又喜:“哎呀,原來你就是陳縣主呀,老是聽說你的事,如今可算是見到活生生的人了。”他說完後,吐了吐舌頭,似乎自悔失言。
見狀,陳多多忍俊不禁。
仵作跟屍體打交道慣了,這些話聽起來有點怪,實際上,根本不算冒犯。
這少年挺有趣的,有點小女孩情態。
小女孩?這三個字從腦海中閃過,陳多多恍然一驚。
在眾人看來,仵作雖然也算是官府中人,能拿俸祿,在官府小吏中屬於最低的銜級,卻是賤籍末流。
即便如此,也隻允許男子擔任。
女子的世界,隻在內院後宅。
倘若有女子不服氣呢?那就隻能忍著,亦或者,換上男子的服飾,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於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