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巽,一頭道貌岸然,高門出生,擅長偽裝的禽獸畜生。

強奸弟妹,汙殺胞弟,害死好友。

曹髦光是看著他的臉,心裏都有些反胃。

這廝貪婪好色,凶殘成性,偏偏又偽裝出一副名士的模樣來,騙得嵇康等人與他結為好友。

他看上了弟弟呂安的妻子,就用酒將其灌醉,隨即迷奸。

事情敗露之後,他又誣陷弟弟“毆母”,這個極為嚴重的罪行讓呂安直接被抓捕判處了死刑,嵇康等人為了搭救他也一同被殺。

而這個畜生呢,他則是啥事都沒有,司馬昭或許是珍惜同類,即便發現了不對,也沒有去對他動手。

此刻,這起駭人聽聞的慘案還沒有發生,但是曹髦卻已經想要將麵前這狗賊碎屍萬段了。

曹髦看著麵前的呂巽,眼神格外的深邃。

不知為什麽,對上皇帝的眼神,呂巽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們家跟當初袁紹麾下的呂曠呂翔等人是同族。

呂巽很有名望,跟嵇康等人結交,這次又立下了大功,一躍成為了年輕士人中的領袖級人物。

皇帝怎麽也不會對自己下手的。

呂巽想著,又忍不住想起了新結交的好友所送來的數個美姬,隻要能辦妥這件事……

他趕忙板著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陛下!先前您告知天下,士人應當直言勸諫,不知如今可有更改?”

曹髦皺起了眉頭,一旁的張華訓斥道:“你是想說陛下是食言而肥的君王嗎?!”

呂巽趕忙說道:“並非如此。”

“陛下,臣今日是想要向陛下彈劾一位重臣!”

他也不等曹髦回答,直接從衣袖裏拿出了書信,很是嚴肅的說道:“陛下,這是當初反賊高柔寫給當今廷尉陳騫的書信。”

“在書信裏,高柔要求陳騫利用其禦史中丞的身份,為他罷免內臣的事情而效力!”

“臣要彈劾禦史中丞陳騫夥同高柔造反!請陛下明察!!”

當呂巽說完這一席話的時候,群臣嘩然,整個東堂都頓時寂靜了下來。

名士們麵麵相覷,而幾個大臣,眼裏都亮起了光芒,陳騫和鄭袤這兩個人,自從開始配合起來之後,可謂是引起了眾怒。

鄭袤其實還好,畢竟他隻負責舉薦,而負責抓人的陳騫,是最令群臣憤怒的那一個。

但凡是妨礙到曹髦的官員,都被陳騫當作參與高柔謀反來處置,平日裏有罪行的直接蹲大牢,去龍場悟道,而名聲還不錯的是直接被罷免。

過去的罷免,那都是要群臣一同來敲定的,如今這陳騫一個人就代替了群臣,群臣心裏對他自然是有很深的怨氣。

呂巽開口之後,當即就使群臣激動了起來。

這人本來就是皇帝的心腹,在年輕士人裏的威望又很高,他來出麵說這件事,定然能使陛下回心轉意!

陛下隻要看清了陳騫的本質,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曹髦沉默無言。

群臣這是調整了政策啊,他們不敢再對自己出手,就想要搞掉自己手裏的能臣幹將,反正在他們看來,這樣的行為隻是群臣之爭,皇帝必須要做個公正的裁判,不能親自下場。

這幫奸賊,正事一個都辦不成,這種背地裏插刀的事情,倒是做的很熟練。

曹髦緩緩看向了鍾會,還以為你說群臣動手隻是給自己赴宴找個借口,沒想到啊,原來這是真的!

群臣確實是要對自己動手了。

朕誤會你了。

鍾會平靜的看著麵前的呂巽,心裏卻罵出了聲來。

我就找了個理由來赴宴,結果你們真的要搞事啊?

覺得我們殺的還不夠多是嗎??

鍾會知道,現在不能直接下殺手,要考慮呂巽所立下的功勞,還要考慮他的名望,還要考慮皇帝的地位,皇帝可以偏袒大臣,但是表麵上的公平是要做到的,不然何以服眾啊?

尤其是在剛剛高調處置了高柔的前提下,怎麽能直接赦免他的同黨呢?

曹髦看著手裏的書信,這確實是高柔所寫的,他忽然開口問道:“這書信是怎麽會落在您的手裏呢?”

呂巽一愣,這證據都拿上來了,你不問陳騫的罪行,怎麽還問我證據的出處呢?

他急忙回答道:“陛下,陳騫本來想要毀掉這封罪證,是廷尉府的官吏趁機盜取,他知道陳騫勢大,又知道臣為人耿直,就將書信送到了臣的手裏。”

曹髦哦了一聲,隨即看向了司空鄭衝。

沒錯,鄭衝也在這裏,曹髦對高柔大開殺戒,嚇壞了這位泥塑尚書,皇帝的宴會,他不敢不來。

“鄭公,以您來看,這件事,應當怎麽處置呢?”

壓力頓時來到了鄭衝這裏。

鄭衝滿臉的苦澀,怎麽總是讓我來背鍋呢,這破官,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告老還鄉。

他看了看群臣,又看了看皇帝。

“陛下,臣以為,這件事不能不查,高柔謀反,乃是大事,高柔罪該萬死,而廷尉之職,又格外的重要,若是不查清這件事,那就不利於廟堂。”

“故而,一定要查明真相,若是陳君真的參與了這件事,應當懲罰,若是他沒有參與,那就應當澄清他的名聲。”

鄭衝囉裏囉唆的說了很長一段話,可是仔細想想,他好像什麽都沒有說。

可曹髦才不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麽,他點著頭,“好,就依鄭公所言,先罷免陳騫的官職,令禦史查明。”

鄭衝臉色一黑,老夫可沒這麽說啊!!

呂巽有些著急,他趕忙說道:“陛下!陳騫勾結高柔的證據確鑿,即使他沒有按著高柔的吩咐辦事,可接到書信後沒有告發,按著大魏律法,也是等同於謀反的,這還需要查明什麽呢?”

曹髦瞥了他一眼,“這是司空所言啊,不可不查,朕向來鼓勵大家直言,又愛聽勸諫,司空公都開了口,朕豈能不聽啊?”

呂巽頓時看向了鄭衝,要不是雙方的地位差太多,呂巽是真的想要罵這個老頭了。

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家夥,若是害我失去了那十個美姬,我定不饒你!

王祥眯著雙眼,看著麵前這出鬧劇。

他很了解呂巽的為人,這廝狡詐偽善,他現在定然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看來群臣裏想要限製陛下的人也不少啊,現在是陳騫,隻怕下一個就是鄭袤了。

他們是想要切斷皇帝的左右手,讓皇帝不得不重用他們啊。

看到皇帝吃癟,王祥心裏還是挺舒暢的。

莫要以為誅了一個高柔,就可以大權在握,隻要你無法憑空變出士人來,那你就得低頭,連當初的文皇帝,明皇帝都要低頭,你又能強勢到什麽地步呢?

幸災樂禍的不隻是王祥,還有群臣。

看著忽然強勢的皇帝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的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

曹髦的眼角跳了跳,默默的看向了鍾會。

鍾會了然。

他站起身來,說道:“陛下!呂君說的對啊!”

“哦?”

“陛下太過仁慈,對高柔的逆黨太過縱容,才會出現陳騫這樣的事情!”

呂巽聽到鍾會開口附和自己,這一刻,他的人生仿佛到達了**!

鍾士季居然開口替自己說話了?!這可是真正的士人領袖啊!

自己這次跟著弟弟辦事,名望提升,竟是得到了這般人物的認可嗎?

想到自己以後能跟著鍾會一同遊玩,點評天下人物,呂巽幾乎都要飛了起來,憑借著這些名望,我豈不是能達到連父親都沒達到過的高度?

他連忙開口說道:“鍾公說的對!陛下實在仁慈,但是對這些逆賊,又豈能仁慈呢?”

曹髦點點頭,深以為然。

他再次看向了鍾會,問道:“那士季認為該怎麽辦呢?”

“誅族!!”

鍾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眼裏帶著殺意,“請陛下以我來負責高柔之事,所有跟高柔有牽連的,有書信來往的,參與過尚書台會議的,這些涉及謀反的大臣,一個都不能留!”

“臣會將他們全部抓起來,誅他們的三族!”

“讓他們的府內雞犬不留!”

“隻要將所有那些參與者全部誅殺幹淨,才不會出現陳騫這樣的事情!”

“這誅族可以從陳騫開始進行!”

鍾會咬著牙,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口吻說出了這番話。

這一刻,坐在群臣裏滿臉笑容的郭彰忽然摔在了地上,群臣轉頭看向了他,隻見郭彰臉色蒼白,哆嗦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太極殿內,再一次變得格外寂靜。

呂巽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要是特麽的按著鍾會這個說法,群臣還能剩下多少??

皇帝真的敢這麽做嗎?

這廝是在恐嚇吧??

一定實在恐嚇我們吧??

曹髦猛地拍手,“好!不愧是鍾士季,想的很是周道!”

“來人啊!現在就派人抓了陳騫在洛陽內的族人,全部斬首!”

“士季,你去負責這件事,現在就去中軍調兵,包圍洛陽,就從陳騫開始,所有涉及到謀反的大臣,一個都不留!全部誅族!”

曹髦此刻已經看向了華表,讓他前來擬定詔令。

“陛下!!!不可啊!!”

郭彰不知什麽時候撲到了皇帝的麵前,他的眼裏滿是驚恐。

曹髦很是嚴肅的說道:“朕好聽勸諫,既然有人勸諫,那朕豈能不從?!勿要再勸!”

此刻,諸多大臣紛紛跪拜在了皇帝麵前。

“陛下!!萬萬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