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蔡睦這般威風凜凜的模樣,誰人見了不得稱讚一句真名士?
即使是麵對皇帝,蔡睦也不懼怕。
我年齡擺在這裏呢,又沒有犯罪的證據,我今天要是死在這裏,你慌不慌?
他瞥向遠處那個年輕的皇帝,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慌亂來。
隻是,讓蔡睦失望的是,年輕天子的眼裏滿是平靜,他就這麽打量著蔡睦,對方的眼裏別說是慌亂,就連憤怒都找不到。
他那般平靜的眼神,卻看著令人有些懼怕。
曹髦忽然開口說道:“朕聽聞,在吳國,群臣若是敢抬頭來直視皇帝,就要拉出去斬首。”
蔡睦氣笑了。
“陛下這是要效仿南蠻的暴君嗎?”
“就是因為他那昏庸無道的行為,方才導致了滅國,陛下可引以為戒!”
蔡睦有著極大的自信,皇帝是不敢殺自己的。
此刻曹髦就很是驚訝。
他不知道這位是怎麽敢得罪自己的。
或許是因為他太害怕了,急著想要做出強勢的模樣來讓自己感到棘手?
你是年老,我確實不敢將這裏將你幹掉……但是,你的宗族呢?
你是一點都不怕誅族?
還是這麽相信朕的人品?
曹髦又開口說道:“朕並非是要效仿孫皓,隻是覺得孫皓的行為太過凶殘,使南人都遭受了這般的迫害,實在是不該。”
“當初被孫皓殘害的大臣實在太多,名士更是數不勝數……”
曹髦扯了起來,其餘大臣都有些驚愕的看著他。
不明白皇帝到底是想要說些什麽。
蔡睦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覺得這是皇帝服軟了。
可就在下一刻,曹髦卻開口說道:“吳地少名士,百姓得不到教化,自然也就不能像諸位這般有才學和道德……這樣吧,蔡公,你且前往吳地,代替朕去教化這些人吧。”
“長武,令人準備馬車,送蔡公前往江東。”
蔡睦目瞪口呆。
“陛下!!你這是要逼殺老夫嗎?!”
“老夫這般年紀!不曾犯錯!陛下為何要逼殺老夫?!”
蔡睦還沒能吼幾句,就被一旁的滿長武直接帶走了,滿長武再次堵上了他的嘴。
看著自己這邊的最強戰鬥力瞬間消失,眾人再也坐不住了。
什麽代替皇帝去教化江東。
以蔡睦的年齡,前往江東,定然會死在半路上,能活著到達的可能性還不到一成。
曹髦平靜的看向了身邊的這些人。
他還就真的不怕什麽威脅。
乃公連王戎都敢抓,還怕你??
你在士林裏是什麽影響力?
曹髦這才看向了其餘眾人。
多虧了蔡睦這隻出頭鳥,曹髦原本還有很多的嚇唬方案,這下都用不上了,當蔡睦被拎起來帶走之後,就不用再進行其餘的恐嚇了。
他們已經很是畏懼了。
看著瑟瑟發抖的眾人,曹髦也不再恐嚇他們,示意了一下,便撤掉了那些甲士們。
他笑著說道:“諸位最近可很是熱鬧啊。”
“四處奔波,忙著如何來反對賞田令。”
“說起來,朕真的很不明白,你們怎麽就不知道知足呢?”
“按理來說,廟堂的俸祿並不低,便是有奴仆,妻妾,十餘個子嗣,雙親,那也完全足夠了,況且還有那麽多耕地免稅。”
“你們覺得朕是向官員們征收稅賦,朕隻是規定官員們免稅的範圍而已,多出來的要繳納稅賦,這有什麽不對呢?”
“朕對你們已經算是非常的寬容了,你們到底為什麽還不知足?誰能給朕說一說這件事呢?”
聽到曹髦的質問,眾人吸了一口冷氣,更加懼怕了。
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此刻都已經開始落淚了。
曹髦打量著他們,目光最後落在了荀顗的身上。
“荀公……您是朕的重臣,您來解答一下這個問題吧。”
荀顗趕忙站起身來,他哆嗦著走到了中間,朝著皇帝的方向行了大禮。
“陛下!!臣知罪!!”
果然,荀顗沒有辜負皇帝的厚望,上來便直接認罪。
曹髦是確實不願意耗費時日來跟這些人玩權謀小遊戲了,那種情況隻會發生在自己實力不足的時候,在皇帝掌握一切大權的時候,群臣的陰謀在皇帝眼裏就跟小兒的遊戲差不多。
皇帝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大不了就被後人罵幾句而已,可這能影響到皇帝本人嗎?
除非是殺掉那些國之長城,棟梁之材。
但是就麵前這些家夥,殺掉他們都是幫大魏節省糧食!
他們何德何能啊?
律法是由皇帝所擬定,從未聽聞過皇帝有觸犯律法的。
這些人還是以跟權臣鬥爭的思路來跟當朝皇帝去搞爭鬥,這不是找死嗎?
得在這些人造成什麽破壞之前,盡快搞定他們。
這些人辦事的能力沒有,但是壞事的能力倒是不低。
這些人又蠢又壞,曹髦都不知道他們能做出何等大的事情來。
荀顗此刻很是幹脆的認罪。
他反正是習慣了整個流程,這些年裏,他的爵位都已經被擼掉了,就剩下了個榮譽官職。
此刻,衛烈卻有些忍不住了。
他也趕忙走上前來,說道:“陛下,臣冤枉啊!!”
“臣一心忠於陛下!!臣真的是為了太學的事情而來的呀!”
“我家向來都是心向宗室,從太祖皇帝起步的時候,我家便是誓死相隨啊!!”
衛烈大聲哭嚎了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
曹髦這才看向了這個人。
曹髦知道這個不要臉的家夥。
當初他跟司馬師等人為友,整日在各地玩,半點治政的能力都沒有,然後被明皇帝給罷免。
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待在家裏,等待著複出。
在司馬家掌權的時候,他是不斷的給司馬師寫信,講述兩人過去的美好歲月。
可司馬師不理會他,覺得這個人沒什麽能力。
曆史上,司馬昭也沒有理會他,直到安世上位,方才將他提拔到了廟堂裏。
就是這麽一個家夥,在曹髦上位之後,卻敢對外說自己是被司馬家所罷免的,是一直都親近曹魏宗室的。
曹髦聽了都想往他的臉上吐口水。
曹髦冷笑了起來,“你們來洛陽是為了什麽,難道朕還不清楚嗎?”
衛烈趕忙抬頭,“陛下,這些時日裏,臣等一直都是在一起,從不曾與外人相見,不是在太學就是在府內飲酒作樂……您怎麽會覺得我們是要違抗您的詔令呢?”
曹髦看著他,“朕就是這麽認為的。”
這一刻,衛烈啞口無言。
不需要證據嗎??
荀顗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趕忙說道:“陛下!!這些人用心不良,他們前來找臣的時候,就是為了賞田令而來的。”
“他們還有一係列的謀劃!”
此話一出,衛烈瞬間傻眼了。
他看向了一旁的荀顗,不敢相信這家夥承認的這麽快!
曹髦笑了起來。
“那荀公何不給朕說一說他們的謀劃呢?”
荀顗沒有半點的遲疑,他即刻說起了這些人的想法。
原來,這些人是準備在糧食的問題上用力。
他們想要大量的收購市麵上的糧食,隻存不放,大量的囤積糧食,造成天下各地的糧價上升,連帶著物價上升……
他們還準備通過不同的方麵來給國庫製造壓力,讓杜預沒有辦法去維持這龐大的費用。
他們甚至想到了減少糧食收入的毒計。
除卻在國庫的問題,他們還有很多手的準備,他們甚至想到要用王學來與反賞田令捆綁。
所謂的捆綁方式,就是等到各地相繼出現問題之後,再由他們提出,災害的發生不是因為朝中有奸臣,也不是因為天子不賢明,事在人為,這說明是廟堂的政策出了問題……
他們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曹髦聽著他們的這些想法,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這些計策能不能成功的拖垮國庫,能不能實現他們的目的。
曹髦並不知道。
但是曹髦知道的是,但凡他們這麽做,就會釀成極大的禍亂。
曹髦此刻氣的想要發笑。
他很久都不曾如此生氣過了。
這些蠢物們,當真是一點都不念及廟堂?
一點都不在意社稷??
就如此的貪婪,如此的無知,如此的惡劣!!!
曹髦的眼裏,滿是凶光。
“長武,將這些人都拖出去,給朕丟進刑部去,讓刑部自己去審……荀顗且留下來。”
荀顗鬆了一口氣。
那些人紛紛求饒了起來,衛烈更是大聲的哭嚎道:“陛下,我家向來是忠良啊!且看在我先祖的功勞上,饒恕了我這一次吧!!”
聽到衛烈的話,曹髦更加生氣了。
“你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名門之後呢?”
“靠著先祖的功德而過上如此的生活,尚且不知道知足,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要禍亂天下,當真是駭人聽聞!!”
“朕這就送爾等去見你們的先祖,且問問你們的先祖是否原諒你們!!”
看到暴怒的皇帝,這些人都徹底放棄了抵抗,各個痛哭了起來。
他們也沒想到,事情都謀劃的那麽順利了,一個內鬼就將他們給害成了這個模樣!!
萬不該找那荀顗狗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