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著,我去找趙姨娘。他們怎麽能這麽慢待客人呢?”戴憶蘭很生氣,轉身就走。

“回來,阿蘭,你聽我說。這不關趙姨娘的事,她的身份還做不了主。再說,第一我不缺錢,第二我不在官場,也用不著陳尚書關照,犯不著跟個叫花子一樣去求他。”朱由榔叫住了她。

“黃先生,不是那樣一說。你雖是外鄉人,但給他家公子看好了病,怎麽也得給些診金吧?不但沒有謝意,還讓你餓著肚子,這個道理是不對的。陳大人是尚書怎麽了?也不能不講理。”戴憶蘭一本正經地說道。

“美女,人家哪是不講道理?哪是痛惜錢財?到現在一個主人家不見,肯定是有了別的想法。得了,你也是客人身份,就別去招人嫌了。”

朱由榔一口一個美女,放在別人身上,肯定會說他是登徒子,可對於戴憶蘭這個壯家女郎來說,被人這樣叫,反而很高興。

她知道朱由榔說得對,趙玉喬一個妾室身份,在陳府估計比不上一個大丫環的話語權大。當然,依著她的性子,要是換作別府如此慢待客人,她一定會去找當家的理論理論。不過,陳子壯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她不懂陳大人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想來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朱由榔一說,她也就不去理論了。

“黃先生,我真的很美嗎?”戴憶蘭轉了個身,頭上的銀飾叮當作響,撲閃著大眼睛,笑著問道。

“當然,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在我心中你最美。”朱由榔用後世的一句歌詞讚道。

“你長得也好看,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戴憶蘭也讚了朱由榔一句。

“哈哈哈,阿蘭,咱倆就別表揚與自我表揚相結合了。喏,這是藥方,你去交給陳夫人吧。阿蘭,就此別過,告辭!”

西花廳有現成的筆墨,朱由榔坐到一旁,藥方一揮而就,待墨跡幹了,交給戴憶蘭,一拱手,轉身就走。

“黃先生,你這就走了?咱們還能再見嗎?”戴憶蘭接過藥方,悵然地問道。

“阿蘭,有緣千裏來相會……”

“無緣對麵不相識。黃爺,怠慢了。”

朱由榔話沒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抬頭一看,正是陳子壯,正躬身施禮,後邊跟著趙玉喬。

朱由榔一驚,心道:“什麽意思?陳子壯怎麽如此稱呼我?什麽無緣對麵不相識?這是打的什麽機鋒?莫非我的身份泄露了?”

“陳大人,黃某就是一個外鄉人,不敢當陳大人如此稱呼。”朱由榔連忙還禮。

對於老爺稱呼黃先生為“黃爺”,趙玉喬也感到很不可思議,二人的身份相差十萬八千裏,就算他救了少爺,也沒必要如此稱呼啊?而且,那躬身一禮,手都快觸到地,這也太過了吧?

“難道這位黃先生,另有一層身份?”趙玉喬心想。

隻有戴憶蘭大大咧咧,沒注意這些,心直口快地說道:“陳大人,黃先生都餓肚子了,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對對,阿蘭說的是,玉喬,吩咐廚房弄幾個菜,再拿一壺酒來,我跟黃爺邊喝邊聊。”陳子壯回頭吩咐趙玉喬。

顯然他已經跟戴憶蘭見過麵了,兩人也沒見禮。

見陳子壯再次口稱“黃爺”,又想到他剛才匆匆而出,又匆匆而入,朱由榔基本已經確定,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我倆從沒有見過麵,莫非是陳邦彥那裏出了問題?”朱由榔倒沒怎麽驚慌,有林洪在暗中保護,在這個防備並不甚嚴的陳府安全脫身大概是可以辦到的。隻不過,自己火中取栗的計劃,怕是要泡湯了。

“現在陳子壯的態度不明,或許可以說服他以為已用?”朱由榔想道。

“黃爺,請上坐。”陳子壯一伸手,把朱由榔往上座讓。

朱由榔毫不客氣地坐到主位,而陳子壯則坐在一個錦凳上,側麵而陪。

趙玉喬狐疑地看著老爺的舉動,不知道這位黃先生到底是什麽身份。

酒菜很快就上來了,陳子壯對趙玉喬道:“你和阿蘭去後宅吧,這裏不用留人伺候。告訴陳忠,我和黃爺在這裏談話,除了黃爺這位隨從,任何人不許靠近。”

“是。”

趙玉喬心中一激靈,連忙答應一聲,叫上阿蘭和丫環,連忙退了出去。

“集生公,我的下屬呢?是不是已經給關起來了?”朱由榔見屋裏已經沒人了,盯著陳子壯問道。

反正都是明白人,就不用演了。

“回黃爺的話,令斌老弟正在街上飯鋪裏吃飯,我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驚動他。”陳子壯眼裏閃著亮光,迎上朱由榔的眼睛,顯然他對朱由榔此行的目的非常感興趣了。

“這個陳令斌,警覺性太低了,行藏已露,還不自知。”朱由榔微微一笑,說道:“得了,集生公,給你公子看好了病,卻讓我這郎中挨餓,你真不厚道。”

“哈哈哈,黃爺,這倒是陳某的不是了。請,快請。”陳子壯連忙讓酒讓菜。

他真沒想到,這位永曆帝看著年輕,卻是如此灑脫,他的一身安危全在自己一念之間,竟然還有說有笑,心裏也是佩服。

“罷了,在淪為階下囚之前,黃某就先做一回座上客吧。”朱由榔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手拿起筷子吃菜。

此舉又令陳子壯感到意外,難道他不怕自己在酒裏菜裏下毒?怎麽不等自己先飲過嚐過之後?

其實朱由榔根本不擔心這些,別說陳子壯還是明臣,就是被清兵捉到,自己的身份在這裏擺著,也不會使暗中下毒這樣的伎倆。

再說,就算是毒酒毒菜,他也得瀟灑地喝,瀟灑地吃,不能墮了威風。

不過,他如此坦然,卻是讓陳子壯大為佩服:“瞧瞧,人家這份肚量,這份氣度,不愧是一國之君啊。”

“集生公,這條魚燒得不錯,是不是讓人給我這位兄弟也燒一條?他可是大肚子漢,站了一上午了,不能餓著他。”朱由榔指了指盤中的紅燒鱖魚,又指了指白興,對陳子壯說道。

“嗯,不錯,懂得體恤下屬,此為君之仁也。”陳子壯連忙答應,同時心裏對朱由榔又有了新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