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無窮無盡。自從混沌清濁劃分,智慧生命出現以來,還從未有誰抵達過星靈宇宙的真正邊緣。
忽然,無數星辰莫名閃爍起來。
仿佛在齊聲歌唱,頌揚某個偉大而又神聖的存在。
而在一些宜居星球表麵,無論是什麽種族的生靈,便在此刻同時抬頭仰望,被滿天星辰的變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們同時被撥動心弦,莫名奇妙便淚流滿麵。
仿佛被一股無法名狀的激**心緒控製了情緒,其中仿佛還蘊含著難以抑製的狂熱崇敬之意。
除了普通人之外,那些突破了生命界限的超凡生靈,麵對著星辰的閃耀竟然表現得更加不堪,甚至是境界層次越高,便愈發對這種變化心生震撼。
淡淡漣漪在黑暗虛空閃過。
悄然穿越萬千星域,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波動來得無聲無息,消失得更是不為人知。
唯有那些已然立於修行巔峰,各自掌控著不止一片星域的大能巨擘,才能隱隱感知到它的到來與離去。
無論他們當時在做什麽,哪怕是相互之間正在打生打死,在這道波紋漣漪出現之時,全部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以最為謙卑的姿態朝著那處區域恭敬行禮。
同時口中還在喃喃自語,雖然各自的讀音或許並不一致,但表達出來的卻是同一個意思。
那就是,至高無上的紀元之主。
………………
……………………
不知穿越了多少星域,他終於來到了這片與眾不同的地方。
眺望著遠處那片暗紅星雲,紀元之主微微皺起眉頭。
早已波瀾不驚的心境,此時也不由得**起道道漣漪。
“空前輩,這裏便是時空盡頭了麽?”
牠閉上眼睛,表情恭敬有禮,意識深處悄然升起一絲波動,“弟子在成就紀元之主後,第一時間便尋找到了這裏,為的就是和您一起自生死通道離開,前往老師曾經的家鄉所在。”
他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紀元之主對此並不著急,隻是收斂思緒安然等待。
因為在此前的漫長歲月裏,隱居在其真靈神魂最深處的老師,有些時候也會像他一樣“閉關靜修”,遇到這種情況隻需要安靜等待就是。
隻是這一次,空前輩沉默的時間似乎長了一點。
紀元之主等待許久,一邊在意識深處輕聲呼喚,一邊朝著那片暗紅星雲緩緩靠近過去。
以牠如今所在的高度層次,屹立於億萬星域之上的紀元之主,能夠讓牠感到好奇的事物已然寥寥無幾,而空前輩的來處絕對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
所以在成就紀元之主後,牠才會在第一時間穿越黑暗虛空,尋找被空前輩稱之為生死通道的密地。
不僅僅是為了探索未知,更是為了將可能存在的危險提前抹除。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暗紅星雲已然近在眼前。
紀元之主再次停下腳步,心中除了在遠處觀望時未曾有過的震撼之外,更是無法抑製地多出來莫名壓抑恐懼感覺。
因為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所以為的星雲,竟然是由無數猩紅絲線交織糾纏而成。
紀元之主仔細分辨一下,發現這些猩紅血線像是一個大大的補丁,將某個本應該存在的通道牢牢封住。
“應該就是這裏了。”
“隻要想辦法穿過這隻補丁,就能抵達空前輩所提到的生死通道。”
心念動處,牠已然向前一步踏出,來到了最邊緣的一道猩紅血線近旁。
“當真是出乎了吾的預料,這種真靈神魂都為之顫栗的感覺。”
“成住壞空,生死輪轉,我隻是在這裏稍作停留,便體悟到了如此深刻的大道真意,甚至還要遠遠超過了以往全部修行的總和。”
紀元之主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幾乎將全部心神都沉浸了進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牠的身體忽然一顫,強迫自己從最深沉的入定中驚醒過來。
“為什麽我一直有種被暗中窺視的感覺,仿佛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某雙看不見的眼睛注視之下?”
紀元之主凝聚精神,驅使力量探查感知,隻是除了前方質地不明,宛若活物的暗紅絲線外,便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生命的存在。
但這種被窺視的感覺卻一直都在。
也讓牠在成就紀元之主後,第一次生出疑慮不安的情緒。
“你來得比我預想的要稍早一些。”
就在此時,一道柔和女子聲音悄然響起。
雖然聽起來溫潤似水,卻猶如一道驚雷在紀元之主心底炸響。
牠驟然轉身,看向一側的黑暗虛空。
一位青衣青裙的年輕女子就在那裏。
她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要向何處去。
或許隻是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恰當的地點,卻又完全避開了牠的感知,如果不是開口說話,甚至都不會露出絲毫形跡。
紀元之主暗中警惕,已然做好了全力出手的準備,“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能預知我的到來?”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你也不必知曉我的名字。”
她麵帶微笑,緩緩回道,“本以為在成就紀元之主後,你會先沉澱一段歲月,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急切,第一時間便尋到了此地。”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聲幽幽歎息,“如果你不來,我們也不會那麽快去找你,至少能讓你在紀元之主的寶座上多享受些時日。
但現在你自己來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隻能說時也命也,這些都是你應有的劫數。”
“劫數?”
紀元之主垂下眼睛,“吾倒要看看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讓我……”
牠話說一半,卻又毫無征兆閉口不言。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望無際的血海,將所有一切盡數籠罩掩埋。
也包括牠傾盡爆發的力量,無聲無息被血海吞噬進去,幾乎沒有掀起一朵浪花。
而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牠再次聽到了那道柔和的女子聲音,似乎還帶著一絲驚訝的語氣,在詢問另外一個人什麽問題。
她說的是,“師弟為何忽然出手,是牠比以往的紀元之主更強,擔心我一個人拿不下來嗎?”
“不,牠並不強,反而更弱。”
“隻是在牠的身上,我感知到了域外天魔的氣息,所以才會親自出手,以免讓其逃掉了還要耗時耗力再去處理。”
以往的紀元之主?
並不強,反而更弱?
還有,到底什麽是域外天魔?
牠心生極大疑惑,甚至蓋過了被猩紅血海卷入的恐懼,然後便失去了所有感知。
墜落。
不停向下墜落。
或許並不是墜落,而是不停地向上飛升。
不知道多久過後,黑暗終於散去,光明悄然降臨。
紀元之主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打量著身邊環境。
牠此時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座高山之巔。
周圍被淡淡雲霧籠罩,隱約可見一方石牌,上麵的字跡雖然已經有些斑駁,卻還是能大致辨認出來。
“觀雲台。”
紀元之主雖然並未見過這種字體,依舊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裏就是青麟山觀雲台。”
伴著一道溫和聲音,淡淡雲霧悄然散開。
也讓紀元之主能夠看到,不遠處的石桌石凳,以及端坐不動的年輕男子。
而在年輕男子身後,還站著三個年輕女子,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他慢慢喝著一盞清茶,麵含微笑看了過來。
雙方目光交織,紀元之主忽然感覺眼前一花,仿佛真靈神魂中被抽離了什麽,竟然在這一刻莫名有些想哭。
除此之外,麵對著那個看似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牠卻仿佛麵對著整個輪回大道本身,哪怕是以紀元之主的高度層次,也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沙塵而已。
牠不由自主五體投地,恭恭敬敬行了叩拜大禮。
然後才小心翼翼問道,“您召喚小人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你的運氣不太好,剛剛成就紀元之主,就非要跑到我這裏晃**,完全不給自己留一點逍遙自在的時間。”
“不過你的運氣也不錯,被我抽出域外天魔後,境界層次幾乎要跌破了紀元之主的底線,也就讓自己從必死無疑變成了在生死一線間左右徘徊。”
他說到此處,低頭注視著掌心一團變幻不定的黑氣,沉默許久後忽然笑了起來,“本以為是一道普通執念,沒想到竟然是主宰前輩的本源真靈之一,倒是出乎預料的意外之喜……”
紀元之主默默聽著,從頭到尾不敢稍動,因為恐懼而緊繃的心弦卻漸漸鬆弛了下來。
牠再行一禮,緩緩從地上起身,跟著一隻頂生雙角,背生雙翅的猙獰怪物朝遠處的建築群落走去,一路上都在糾結到底該不該和對方交流,如果交流的話又要如何稱呼。
“元一道。”
紀元之主在一座大殿前停下腳步,緩緩念出了匾額上的三個大字。
猙獰怪物便在此時開口說道,“恭喜師弟,賀喜師弟,之前你我都是不同紀元的紀元之主,現在有緣成為元一道弟子,而不是被直接獵殺抹除,這就是吾等天大的福分與機緣,也是道主對我們如同再造的恩賜。”
“你也是,紀元之主?”
牠微微一怔,忽然感知到猙獰怪物體內隱藏極深的,比自己還要更加強大的力量氣息,想要再接著說些什麽,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紀元之主還在愣神間,忽然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女子從山下緩步走來。
她背負著一柄長劍,手上還拿著一隻魚竿,行走在氤氳霧氣深處,如果忽略掉跟在其身後的獨眼怪物的話,絕對是一幅淡雅宜人的美麗畫卷。
那頭猙獰怪物早已快步迎了上去,隔著一段距離便俯下身體恭敬行禮,“剛才道主還說您去了後山湖中釣魚泛舟,讓我們不要到處亂竄攪擾了您的雅興……”
她悠悠一笑,打斷了它的絮絮叨叨,“道主現在何處,我此次在湖中靜思,對他不久前講道時提起的有無之道忽然心生感悟,便想著回來與他交流探討一二。”
說到此處,她轉頭看來一眼,眸子裏波光微微一閃,“這是本門新收的弟子嗎,看來在不知不覺間,又已經過去了大半個紀元……”
觀雲台上。
衛韜深吸口氣,掌心那縷黑色氣息悄然消失。
倪灀幫他續滿茶水,隨口問了一句,“衛師弟,現在還依附在輪回外緣的執念,應該已經不多了吧。”
衛韜緩緩閉上了眼睛,“確實不多了,甚至可以用所剩無幾來形容。”
倪灀點點頭,又接著說道,“師弟以身合道掌控輪回,隨著一次次的成住壞空、生死輪轉,你所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那麽為何還要留下部分紀元之主的性命,要知道因為牠們的存在,對於師弟和輪回而言都是不小的負擔……”
衛韜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師姐知道輪回真意乃是生死輪轉,成住壞空,便應該知道對於輪回本身,其實也要遵循這一根本規律來運轉,所以說無論我怎樣勤加清理,最多也隻能減緩,終究無法阻止最終毀滅的到來。”
倪灀若有所思,“那麽,師弟的意思是?”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衛韜握住了倪灀的纖纖素手,“時空主宰的道路雖然有很大問題,卻也給我帶來了許多提示,尤其是附著在輪回邊緣的執念,更是讓我在成住壞空之外,能夠深層次去思考有和無的問題。”
“不過現在說這個還早,不如我和師姐先下一盤棋,看看你們心有靈犀的三位一體能不能在我這裏得到勝利。”
“我們三姐妹聯手,師弟你可要小心了。”
倪灀嫣然一笑,伸手拈起一枚棋子,剛要落下卻猛地頓在半空。
她微微皺眉,注視著桌上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枚黑棋,忽然悠悠歎了口氣,“師弟剛剛對我們提到有和無的問題,竟然是如此深奧難言的道理。”
將那枚黑子拿起,倪灀抬頭看向雲霧朦朧的天空,目光穿透重重阻隔,仿佛看到了輪回之外的場景。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也許真到了那一天,又會是一個全新輪回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