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時俟
我不懼怕黑暗,我懼怕黑暗中的未知。那是在掌控之外的事情。讓我無能為力,隻有接受。
探索地下廣場陷入了瓶頸,雷諾折回尋找幫手。梁小夏一個人抱著黑羽,提著精靈燈,雙眼盯著微弱的燈光發呆。那螢火之光就像濃黑夜空中的一點星光,渺小,微弱,卻執著閃爍。
“後代,站著,坐著,躺著。”梁小夏不停思考門上的箴言,來克服獨處黑暗中的恐懼。
“後代”,應該是指他們這些精靈族後裔,這點沒問題。“站著”和“坐著”的意思不明確。“躺著”,是指冥想休息嗎?不,應該不是。
精靈燈的光線越來越微弱,如洶湧大海中漂泊的小舟,不斷閃爍。
終於,在突然亮了幾下後,燈滅了。梁小夏浸泡在黑暗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著黑羽。
是了,躺著是指死亡。
黑暗中的梁小夏慢慢站起,將弓背在身後。抽出小刀,在左手食指上劃個口子。瞬間的刺痛過後,銀白的血液從指頭的傷口中緩緩流出。
梁小夏看不見傷口,隻是在感覺流血後,將帶血的手指在兩道石門上一抹。
“卡塔卡塔卡塔”。如果梁小夏能看見,她就會發現,這兩道血恰好都抹在了精靈雕像的手上。原本靜止的辛樓雕像微笑頷首,在石門上讓出條通道,供來者進入。
迎麵撲來一陣冷風,吹在梁小夏身上。
“開了。”梁小夏心裏一動,抓緊黑羽,順著開啟的石門走了進去。
先進入右邊的房間,在開門地一刹那,牆壁上的燈亮了起來。刺得梁小夏眼睛流淚,白花花模糊一片。
恢複視力後,她才看清石屋內的擺設。這似乎是一個武技房,房間並不大,牆壁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武器,在時間的折磨後,早已腐朽不堪。地上鋪的精靈地毯早已褪色,不見當年翠綠,烏黑破舊,依稀可見銀色花紋。
簡單房間的中央立架上,搭著一把弓,銀亮的弓身在燈光下泛著一層白光。
看到這把弓的時候,梁小夏眼睛瞪得大大的,開心不已。
“這算不算是中了六合彩。”梁小夏死死盯著弓,沒注意到自己垂涎欲滴地都流出了口水。圓潤可愛的小臉一抹貪婪,就像饞嘴的狐狸見到烤得脆皮流油的燒雞。
真是把漂亮的弓,弓柄扭花,向外的一側開著鋒利的刀刃,泛著寒光。完美的半圓弧形,緊繃不知名材料的弓弦。手柄的部位鑲嵌著一圈櫻桃大小的綠寶石,規則地打磨成六角形。弓身纏著白色藤蔓,一片片銀色葉子從藤蔓伸展,盤踞其上。
華麗,優雅,強大。
這是梁小夏對這柄弓的第一印象。它比苦棘的幽影高貴,比雷諾的黑羽精致。雖然做工精致,雕工複雜。卻不帶一絲媚俗和浮誇。就像天空皎暇的明月,高貴典雅,冷冽清幽。
癡迷於它的完美,畏懼於它的銳利。梁小夏被這把弓吸引地都快挪不動步子了。勉強維持剩餘理智查看了一番周圍環境,在確定沒有陷阱以後,一把握住了這柄弓。
“啊。”瞬間,大量記憶湧入腦海,各種血腥殺戮的場麵像電影般在意識裏翻江倒海。梁小夏一陣惡心,臉色慘白。腦子裏的記憶就像滾燙的開水,不斷翻著泡泡滾動。
梁小夏咬緊牙靠著毅力,勉強撐著沒有暈倒。她的左眼此刻變得血紅,在眼眶裏“突突”地跳,抽痛難忍。
這些記憶來得快,去得也快。當紅色記憶浪潮退去後,梁小夏大喘氣坐在地上。開始靜靜打量這柄弓。
這柄弓叫“時俟”,是用地底火山岩漿和多重金屬混合打造而成。普通的長弓為了韌性彎曲,多是用木頭,竹子或牛角製成,時俟則是一把全鐵弓,弓身鍛造時,加入了隕鐵,秘銀和金晶鋼等稀有材料,即韌且堅。
時俟的曆史可以追回至上古精靈時期。它的出生就伴著血腥,因為時俟是製作者以身飼弓,完成的最後一道工序。製成後,時俟經過不知多少任主人的手,中間還輾轉進入過人類和獸人的手中,但它的每一任主人最後都死於非命。不是暴斃而亡,就是被陰謀暗殺。
到後來,時俟原名早已被忘卻,人們總是稱呼它為“詛咒之弓”。
時俟非常強大,合起來可以當弓,拆開能當雙手劍用,並起來兩邊還能當法杖。最逆天的是,上古精靈工藝鍛造的弓,還能由使用者的心意變換外表和裝飾的花紋,如果覺得不滿,可以隨意改變時俟的樣子。
梁小夏理清記憶後,卻大呼倒黴。拿著這弓,簡直就是衰神附體,人見人踩,花見花敗。
最開始,時俟的詛咒還不顯,前幾任使用者都是戰死沙場,將弓傳給後人。到了後來,這詛咒越來越誇張,使用者的死法也越來越慘,有被捉起來大卸八塊的,有被敵人剝皮抽筋的,還有被大石頭砸死,搞得血肉模糊的。
甚至不是它的使用者,旁人連摸一摸都會遭殃。不是無故病死,就是長眠不醒,還有跌了一跤就摔死翹辮子的。
時俟的上一任主人是個精靈倒黴蛋,抓著它還沒幾分鍾,喝了口水,就被噎死了。
梁小夏梳理完腦海的記憶,冷汗淋漓。
時俟被第四代女王辛樓藏在這裏,過了幾千年,應該沒那麽囂張了吧?梁小夏鼓著腮幫子,兩隻眼睛一紅一綠,盯著手上的時俟左右為難。
“哢嚓”牆邊木架上的一把雙手劍掉了下來,毫無征兆地砸在了梁小夏腳邊。
“天!”梁小夏被嚇了一跳,脫手就將時俟扔了出去。那靜靜躺在地上的漂亮弓箭卻化作一團流光,沒入梁小夏體內。
這下完蛋了。這大衰神就像狗屁膏藥一樣貼著梁小夏,甩也甩不掉。梁小夏仔細感覺體內的時俟,它好像有自己的情緒般,國王樣慵懶地示威一下,向梁小夏傳達了“不要想耍花招丟掉我”的意念。
好嘛,先是殺戮之眼,再是詛咒之弓,她梁小夏是愛好和平的精靈,身體都快被盤踞成地獄魔王了。
“哎呦我的時俟大人,你就行行好出來吧?我一定幫你找個好主顧,夠你禍害一輩子,行不?”梁小夏嚐試著通過殺戮之眼和時俟進行簡單溝通。
“不行,無聊。”時俟很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披著最華美的外衣,時俟就像殘忍的暴君一樣,通過殺戮來獲得快感和樂趣,這也是它打發時間的方式。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年,擁有時俟的人都下場淒慘。
那詛咒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時俟大人娛樂的產物。
“無聊,那好辦。我給你講笑話,你出來成不?”梁小夏在心裏和時俟打著商量,小心肝連跳動都低聲下氣的。沒辦法,小命都捏在它手裏,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你先講。”時俟大爺要先看貨。
“有兩個人掉井裏了,死的人叫死人,那活人叫什麽?”梁小夏講了一句,發現時俟沒反應,接著說,“活人叫救命。”
還是沒反應,該不會是睡了吧?
梁小夏正忐忑中,腦海中突然傳來時俟“咯咯咯”的笑聲。那笑聲是一段意念,不過梁小夏模糊感覺到,時俟應該還是挺滿意的。
梁小夏懸著的心剛剛放下,時俟又傳來一陣意念“你這小精靈還是挺有意思的。先不殺你,以後每天給我講個笑話。要像這個一樣好玩。”
心裏一驚,原來剛剛她那個笑話要是不能逗樂時俟,那自己是不是現在就小命玩完,被時俟整死了?梁小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鬼門關門口晃了一圈回來,冷汗濕了脊背。
幸好時俟的要求並不算太高,梁小夏肚子裏的笑話勉強能夠對付一陣。嘴角抽著笑笑,梁小夏真慶幸自己有墨門的殺戮左眼,能夠和時俟溝通,否則自己就是另一個被詛咒的慘死者了。
雷諾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生怕觸碰到什麽不該觸碰的機關,沿著原路返回也沒找到出口。看來那辛樓長發的機關隻是單向的,隻管進不管出。
他再次順著光亮找到石門前,卻發現石門已經打開了,滿屋兵器都腐朽不堪,梁小夏坐在正中黑色的髒地攤上,傻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爾,你坐在地上幹什麽?”
梁小夏被從思緒中拉回來,看到站在門口的雷諾,苦笑一下,手一揮,多了一把漂亮的長弓。
“這是?”雷諾見梁小夏手裏突然變出來一把漂亮的精靈弓,滿腹疑惑,正準備接過去看看。
“別碰。”見到雷諾要將弓拿起觀賞,梁小夏舉著弓的手猛地縮了回去。“這把弓除了我,碰到的人都會死。”梁小夏撅著嘴嘟囔道。
雷諾聽到梁小夏這麽說,瞳孔一凝,表情也變得嚴肅了些。醉心於弓獵的他見識比梁小夏要廣些,曾經在一本書上見到過“詛咒之弓”的介紹。再結合這把弓的外形以及梁小夏的警告,她手上的,應該就是那把臭名昭著的詛咒精靈弓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