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遺忘

曾經擁有的,不要忘記。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屬於自己的,不要放棄。已經失去的,留作回憶。

――《曾經》

梁小夏雖然承認自己死了,可她還不想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本能地感覺到,自己現在的靈魂狀態,並不是算是正常態,有一些很特殊的,她說不清的事情發生在了她的身上,使她產生了某種變異,說不清是好是壞。

不管怎樣,既然她決定暫時不“真正的、徹底的死亡”,就不會冒險鑽入世界之樹的樹枝中…一個幹渴的人可以趴在冰麵上,吮吸冰塊止渴,但若為了喝飽而跳進冰湖之中取水,就是自取滅亡,對她來講,眼前的小樹枝就是她的冰湖,既蘊含龐大力量,又充滿危險。

想通了世界之樹樹枝的利弊後,梁小夏將世界樹的樹枝拾起,掛在脖子上,打算隻借著樹枝上散發的生命之力溫養自己的靈魂,她也實在是舍不得自己費盡周折得來的世界之樹,就丟在這裏便宜別人。

眼前,一望無垠的龐大鐵門依舊未停止向梁小夏忠實反映她死後發生的一切。

盡管龐大的鐵門所能反應出的人物都是比黑白二色強不了多少的銀色和青銅色,梁小夏也能在觀看這一幕時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灼燒之氣。

十幾米高的鳥怪翅膀煽動,翅膀扇過之處牆壁薄脆焦糊,片刻融化坍塌。一條橘紅與白色的相間的火焰之帶緊隨鳥怪移動的雙腳生起,沿路熊熊灼燒,吞噬一切。

紅色流火徹底將血腥城堡燒成了巨大煉鋼熔爐,將所有人都封閉在裏麵,等待被烤成焦糊的沒有半點水分的烤肉,或者變成煙熏漆黑肉幹。

鳥怪的無差別殺傷也逼得梁小夏的朋友們也走上絕路。花尾、銀鐺、澤德、美杜莎女王、回聲的侍從…連身體最強的大神侍小姐都被充斥房間的熱流烤得奄奄一息,軟倒在地上等死。

梁小夏目不轉睛地盯著鐵門上的朋友們,她忠心地不希望在片刻以後看到這些人中任何一個的靈魂出現在她身邊。

在要被高熱憋死的最後一瞬,回聲也終於想到了逃出的辦法,梁小夏眼看著鐵門上被刻繪得僵硬冷冰的回聲發動了黑暗左瞳,連帶卷著她身邊的人一起卷入黑色的裂縫之中。

不管之後如何,回聲將她們帶到哪裏,至少大家暫時逃離了火焰威脅。

梁小夏籲了一口氣。敏銳地感覺到,她的背後在刮起一陣陣寒風,風朝著大鐵門吹去,星星點點的光芒夾在風中。一顆顆落在鐵門雕刻的人物上,隱入鐵門之內。

夾在風中的小顆粒有藍有白,少數還有紅色和褐色,這些比元素之力光芒更閃的小顆粒就是靈魂之力…梁小夏在靈魂直視下,肉眼難見的小顆粒根本無處躲藏,隻可惜,她站在門外等了許久,也沒有第二個有整體的靈魂在她身邊出現過。最多的時候,不過是幾團白霧狀的東西。擦過她身邊,輕飄飄融入門內。

看來,除了她外再沒有第二個人有如此好運,幾乎所有人都在死亡時被徹底分解了。

耳邊傳來的銅鈴聲愈加清晰,清脆的叮叮當當響聲聽得梁小夏心裏也漸漸安定了下來,門上的血腥城堡已經化為一團衝天火焰,吞噬了鳥怪的身影。吞噬了哀喪的犧牲者,吞噬了曾經榮耀一時的一切。

每一個人,每一株花草,每一件物品,每一個生命,最終都逃不過消亡;疼痛、苦難、忍受,一切都在死亡之時畫上了休止符。

出生與毀滅構成一個完整的圓,將世上萬物圈入其中。無有逃脫。

一切最終定格在衝天的火焰之中,鐵門上的畫麵再次靜止不動。

一個低沉柔緩的聲音在梁小夏腦中響起,雌雄難辨的聲音嗡嗡震顫,勾得她的靈魂也跟著輕輕顫抖:

“世上最徹底的遺忘是什麽?”

“是死亡。”

梁小夏坦誠回答了自己此刻的感悟。

在回答出口之後,梁小夏恍然大悟――她心心念念尋找的遺忘之地,居然在這裏。居然是這裏…

“歡迎回來,我的孩子。”

龐大的鐵門在梁小夏眼中一塊塊破裂分解,深奧莫測的藍黑漩渦在鐵門後顯現,緩緩旋轉著通向不知名的遠方,分解的鐵門也化作一圈圈碎裂的環狀,在梁小夏腳下拚成一條通向風暴內的路,恭迎她的前進。

直徑百米的漩渦在她眼前伸展,交錯旋轉的暗藍色與黑色構成深淵一樣的世界,隱隱有股吸力,將她向隧道裏拉。

梁小夏望著眼前如渦輪洗衣機工作情況展一樣的深奧隧道,很謹慎地沒有立即抬腳踩著分裂的大鐵門前進。

若死亡不是一場劇目結束,而是另一個新的開始,她就得先為開始做準備。什麽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向裏走,不是她的風格。

坐在地上,除了世界樹的樹枝外,梁小夏還清點了一下自己現有的其他物品。

一個自己最開始就得到的空間臂環,裏麵塞著大量半成品食物、足夠飲用三個月的水、可以替換的衣物、常備療傷藥劑、長途旅行用的帳篷毛毯,滿滿當當地塞了不少…不得不說,這些往日可以救她一命的生活必需品,對現在的梁小夏來說,價值全部為零,對衣食住行無需求的鬼魂,要這些東西都沒有用。

一個銘文空間腰帶,這裏麵的東西更多:梁小夏自己的屍體和千鶴的屍體都在裏麵,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從前遺棄之地的矮人們製作的銘文裝備,十幾套鞣質過的輕皮甲成品,上麵的銘文都是梁小夏親手繪製的,一雙加持輕身銘文的長靴,一對火焰銘文雙手劍。一個法術抵抗鬥篷,六個本來打算賣錢的空間銘文臂環,每樣東西價值都不少。

除此以外,銘文腰帶裏還有些零碎的能夠抵抗法術傷害的銘文飾品,鏡月送給梁小夏的法藍,一大箱鏡月調配的功能千奇百怪的稀有藥劑,父親馬塔基尼讚助給她的大量法術卷軸,一小堆閃亮亮的寶石和很值錢的首飾。

在這些雜物裏。最有用的就是鏡月配置的兩瓶“靈魂穩定藥劑”,和馬塔基尼給她的防護護盾卷軸,這兩樣對此刻“孱弱”的梁小夏而言,在關鍵時刻能夠救她一命。

金錢倒是沒有多少。全被她留用做遺棄之地的開發建設,劃撥到窮得叮當響的白精靈族群裏了。梁小夏盤剝全身,找到十幾個水晶鑄造的黑色錢幣(還是在試煉時從亡靈蜘蛛墓穴裏得到的,她早就忘了),幾十枚人類帝國通用的金幣,一袋子海族裏可用的珍珠。

在感歎自己其實一直很貧窮的同時,梁小夏也不由得慶幸,此刻她是鬼,錢財再多。於她也如糞土。

當然,梁小夏現在還不知,當鬼魂想要過得好,也是要錢的。

最後的戰利品,是梁小夏進入血腥城堡時得到的空間腰帶,當她發現這個東西並沒有隨著自己的脫離而消失時,梁小夏著實小小地吃驚了一下。似乎。幻化虛無的血腥城堡,有一部分還是真實存在的,比如美杜莎大神侍小姐,比如她們拚死拚活得來的材料和戰利品。

可這個空間腰帶裏的東西,都雞肋得不行,日蝕弓,近萬顆血石,一顆血晶。十幾瓶金血甲蟲製作成的生血劑,從被殺死的對手身上繳納的粗糙武器和毒藥,幾隻死相難看的蜥蜴(大神侍小姐的口糧),狩獵雨林裏帶出來的東西都在。相反,血腥城堡中她曾經穿過的衣服,戴過的飾品。看過的書本…一樣都沒有。

梁小夏仔細地清點過自己龐大冗雜的“遺物”,在腦子裏列出一個詳細清單後,重新劃分歸類,將對現在的她來講可以用到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挑了出來,集中在一個空臂環中,戴在自己胳膊身上。

再強大的靈魂,離開都是脆弱的,各種純粹凝聚的法術都能對靈魂造成傷害,火球,冰雹彈,現在的梁小夏對法術沒有半點抵抗能力。而且依她的靈魂有實體這點看來,梁小夏悲哀地猜測,強力的物理攻擊也能傷到她。

所以,在接下來有所行動前,梁小夏必須將自己武裝到牙齒,以應對大門背後可能出現的未知傷害。

梁小夏很慶幸,並不是所有銘文裝備都必須掌握銘文才能使用,還有一部分是精神催動的。

她先換上法藍,挑出有輕身銘文的長靴,係了法術防護鬥篷,還給腦袋上扣上一頂有助冥想的軟帽,脖子上除了世界樹樹枝,還掛著一個火焰防護,一個寒冰防護項鏈,腰間插著一柄能發出光元素氣刃的匕首,背後背著日蝕,鬥篷內兜裏插著藥劑瓶與卷軸,徹底將自己武裝了一遍。

現在的梁小夏看起來,有點像可笑的裝備展示架,一身玲琅滿目。

她實在是被奇怪的禁魔之地整怕了,以至於在新進入不了解的地方前,一定要將必需品全掏出來裝在身上。

做完這一切準備,梁小夏才忐忑地踏進隧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藍黑深淵之中。

在梁小夏消失後不久,長著火焰羽毛的鳥怪也站在了閉合的大鐵門前。

鳥怪身上的羽毛片片脫落,很快又變為一個俊美的耀精靈。耀精靈久久無神地站在鐵門之外,身體如行屍一般僵硬,直立在鐵門之外――直到他看到鐵門前的地上躺著的一顆黑耀石紐扣,棱長梭形的,出自於他手的紐扣。

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點點星黑反射著微弱光芒,這點極難察覺的光芒,在鏡月眼中如同一撮最後的希望之火,迅速點亮鏡月的靈魂,重燃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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