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商定，還是將事實告訴那些人，事情總不能瞞一輩子。

盡管那些人一時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可是日子還得繼續。李映雪也跟著哭了許久，眼睛腫得像個水蜜.桃，還帶了血絲。

他鄉身故，遺骸不能運回來，夏芸便想了一個辦法，找了他們的家人要些衣物，選了一個風水好的地方，選一個好時辰，起了個衣塚，立了塊英雄碑，書上“英雄塚”。他們雖死，卻是舍已為國的大英雄。焚香，施禮、敬酒，該做的一應做全。

做這些事令死者的家屬著實感動了一把。離行前，念念不舍。

本來今日需要起程的夏芸特意推遲了一天，忙活了一整天，待到傍晚華燈初起時才回到知府內。這時，知府後堂的大廳中，李老正陪著一個公公打扮模樣的人在喝茶。見到夏芸回來，他朝公公道：“李公公，夏芸夏大人來了。”

走進大廳，隻見李公公拿起桌子上明黃的聖旨，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聯聞大理寺評事夏芸，偵破祈安失蹤一案有功，又聽汝才思敏捷、心思縝密，特加封大理寺右寺丞，居正六品，以示皇恩，欽此。”

升職了？夏芸還沒反映過來，楚天塵在她耳邊小聲地提醒：“芸兒，快謝恩。”

夏芸才回過神，匍匐於地，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起來接過旨，“公公這麽遠來宣讀聖旨，路上定是十分勞累吧？要不一起出去喝兩杯？”

李公公笑意迎迎：“夏大人不必客氣了，其實奴家這次前來祈安，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不，還要到梁王府上宣讀聖旨，就不打擾了。若是以後到了雲都，夏大人別忘了請奴家喝酒就行了！”

“一定，一定。”想要在朝廷混得如雨得水，與皇上身邊的公公套近乎是必不可少的。

送走了公公，李映雪突然從偏廳跑出來：“芸姐姐升官了，值得賀喜啊！”

“小丫頭，打趣姐姐不是？”夏芸挽著李映雪的胳膊道，“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李映雪想了一下，道，“爹爹向皇上遞了辭呈，相信沒多久就會批下來了。我可能會陪爹爹去鄉下養老。芸姐姐說得對，女子遲早有一天會結婚生子，爹爹為我犧牲了這麽多，我也該讓爹爹安享晚年了。”

夏芸拉著李映雪的手，走到後麵的花園。夜色朦朧，微風習習。

“映雪，昨天晚上，你爹找我說了一些事情。”夏芸道，“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告訴你，讓你自己選擇。”

“爹爹找你說了什麽事？神神秘秘的。”李映雪心想，該不會是爹找夏芸幫自己找婆家吧？咦，這樣的事情，怎麽好意思說出口嗎？

“是這樣的，其實女子除了結婚生子之外，還有許多重要的，有意義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比如工作。”夏芸很看好李映雪，她做事認真、思維敏捷、膽兒大；非常適合做她這一行。女子做官，這個世界不常有，但她若是真能有她自己的事業，也未嚐不是個好事。

“工作？”什麽意思？李映雪不大明白。

“是的。聽李老說，你很崇拜我，對嗎？”夏芸問。

“恩。”李映雪點點頭道，“從古至今，隻有男子做官，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成了一變不成的規律。但是芸姐姐開辟了女子做官的先例，這世上，哪個女子不崇拜你啊！”

“你呢？想不想做官？做一個和我一樣的官，為民除害，主持正義，維持這個社會的公道。”夏芸很想李映雪能夠答應她，但是她若是不同意，自己也隻能作罷。

李映雪有些猶豫了，爹爹為她遲了官，難道她要把爹爹一人丟在鄉下嗎？不行，這樣對爹爹太不公平了！她抬頭望著夏芸，心想著，自己確實很想做官，做一個像夏芸這樣的好官。幫助有困難的人，才能體現這一生的價值。

“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麽，李老為了你辭官回鄉，而你若是做官，就會把李老一人丟在鄉下，你心裏覺得內疚，對嗎？”夏芸一語擊中她的軟肋，李映雪驚訝地點點頭。

“雪兒。”李老突然出現。

李映雪驚訝地呼出聲：“爹爹，你怎麽來了？”

李老歎息道：“孩子，爹知道隨時會成為你的負擔，所以並沒有把辭呈遞給皇上。爹還沒到七老八十，能動能吃，你其實不用擔心我的！”

“爹啊，女兒……”

“你若是跟著夏大人出去見見世麵，爹爹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你也不用擔心爹爹呀！不是還有綠棠在我身邊嗎？綠棠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有她在，你還不放心嗎？”李映雪的個性很倔強，李老常常歎息，若她是個男兒身，該多好！不過也不遲，有夏芸這個師傅在，相信李映雪能找到她要想的生活。

“有綠棠在，女兒當然放心。隻是女兒從來沒有離開過爹，有些舍不得。”李映雪畢竟還是個孩子。就算她有與年齡不同的成熟，也還隻是個孩子，渴望有更多的人關注她，愛護她，陪伴她。

李老拉著李映雪的手，他又何嚐舍得呢？妻子去世得早，自己與女兒相依為命，唯一的希望隻有在她身上。若她是個男兒身，可以考取功名，揚眉吐氣，自己也沒有這麽多心；現在好了，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起入朝入官，新皇開明，李家還是有希望的。

“爹不想李家家道中落，毀在爹的手中。爹隻有你一個女兒，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爹，女兒知道。”李映雪望著李老發白鬢角，心中升起滄桑的錯覺。她從未覺得自己在爹的心中這麽重要，既然爹希望她這樣做，她就一定要做好。莞爾一笑，“爹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讓爹失望。”

她同意了？李老欣慰地笑了：“那還不去拜見師傅？”

“師傅？”李映雪莫名其妙地望著李老。李老朝夏芸使了一下眼色，李映雪立即明白過來，朝夏芸跪下，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起來吧！既然你拜我為師，我首先有幾點要說明一下。第一，幹我這行的，時常要和屍體打交道，你怕不怕？我收徒弟也不是亂收的，先考核第一關吧。”之前收絲兒為徒隻是想幫她找出失蹤的父母，現在都搞清楚了，是楚天塵的妹妹搞的鬼，那麽都是假的啦！夏芸沒有徒弟，李映雪才算她的大弟子，先考考她的膽量。

李映雪望著李老一眼，道：“知府內有些時候也會運來一些屍體，我也會幫忙打理，所以不怕。”

“那好，李老，我先帶映雪去一個地方，很快就回來。”

李老笑得眼都沒了：“去吧，去吧，把她交給你，我放心！”

夏芸拉著李映雪出了知府，身後的李老收起笑容，問走過來的楚天塵道：“真的不會有什麽事？會不會害著雪兒？”

“李老放心吧，夏芸做事很有分寸的。現在夏芸好歹是個六品官員，以後可能還升官，她的徒弟絕對不能差。”楚天塵認真地說，“走，我陪李老您去下一盤棋。”

***

夏芸拉著李映雪從知府出來，過了南街，直接朝祈安城的後山走去。她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一個那麽好的地方，不帶李映雪去體驗一下刺激怎麽能行呢！她在心裏偷笑，這丫頭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嚇得驚叫！

李映雪發現他們走得越來越偏，心中狐疑，師傅這是帶她去哪兒，後山全都是墳墓，難道師傅今天就要帶她去挖墳？乖乖，太刺激了吧？她不語，吞了吞口水緊挨著夏芸走。聽老人說，晚上那種地方不大幹淨，要是遇到點什麽髒東西，可是會要倒大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