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書一封,找村裏人尋問了一下驛站的位置,一大早楚小洛就帶著信去了。

老婆婆起來給他們做了早飯,幾人心照不宣,都沒有提及無悟的事。待吃完飯,夏芸幫婆婆收拾了碗筷,婆婆又誇讚了她。她的心情很好,很愉快,不似因為得到了表揚,而是因無悟而高興。且不說他的母親早已過逝,父親不知所蹤,至少還有一位親人在這裏等他歸來。

就跟她前世與二姑婆相依為命的場景很象。夏芸坐在大廳,等婆婆來給她講一個故事,許是幸福的,又或許是悲情的。

婆婆姍姍而來,她知道事情總要有個交代。這個秘密積壓在她心裏快十五年了,居然還有機會說出來,難道真的是天意?天意如此,自己為什麽還要背負下去?

“這個事情還得從十六年前說起。”老婆婆坐在首位,開始講述她不堪回首的往事,這些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老婆婆名叫紀淑媛,她的父親紀章曾在朝廷為官,無奈家道中落,又遇朝中風波,不幸被牽連。本是滿門抄斬,因皇帝仁慈,寬恕紀家老弱病殘,年輕女子被賣到青樓,婦人而與老弱之人發配邊關。

紀章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因紀兒子當年還小,便與已婚的紀淑媛一家發配到邊關。那兒常年風沙侵襲,一家人的日子過得艱難,倒也樂得自在。

紀章的兒子叫紀剛,成年後娶了一名流落到此處的胡姬,兩人相親相愛,沒多久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她的名字叫紀英子。英子或許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從小就能歌善舞。好景不長,胡姬病逝,紀剛久思成傷,最後也一病不起。就在英子十二歲那年,紀剛終於離開了人世,而英子傷心跑了家門,一去不再複返。

邊關有許多人販子,紀淑媛也無從找起,隻能日夜祈求老天保估英子。

紀淑媛回憶著過往,那是最糟糕的事情,她曾埋怨老天的不公,也曾怒罵過老天的殘忍。越罵越抱怨,壞事情就越來越多,五年後,紀淑媛的丈夫和唯一的兒子相續離開了她。這讓一個異地漂泊的婦人失去了生的希望。但是她還不能死,因為英子的下落不明。

夏芸嘶啞著嗓子問道:“英子後來怎麽回去的?”

紀淑媛突然笑道,“英子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紀英子跑出去的那次遇到了人販子,轉手被賣到了離雲國沙郡的一個青樓。紀英子是個善良的孩子,同樣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的舞蹈與歌曲是離雲國鮮少的,加上年紀又不大,很快她成了青樓裏的一朵花,免去了許多折磨。青樓老鴇見她是棵搖錢樹,便不讓她接客。

一時間,沙州各地名流學子爭相拜訪,隻為看英子一舞,聽英子一曲。英子名聲大作,自然有些人想獨占。一年之後,一位翩翩公子入住青樓,與英子一見鍾情,兩人很快墜入愛河。搖錢樹被人占了去,老鴇不樂意了,對那位公子提出千兩贖身的要求。

“原來沙州千銀贖身的故事是真的!”楚天塵感歎不已。

夏芸斜了他一眼,道:“楚少爺,你能不能不要打岔?婆婆您接著說。”

紀淑媛喝了一口水,接著往後說——

公子姓李,是雲都有名的商人,千金自然不在話下。加上當年的英子美貌動人,這錢也花得心甘情願。李公子也是好心,替英子贖了身,還替她找到了邊關唯一的姑姑紀淑媛。並且想接她回雲都一起生活。

紀英子是聰明的,但聰明的過了頭。她心知李家人不可能容納她,避免悲劇的發生,她選擇了在鄉間小野的地方建了一座房子,李公子也同意了她的做法。

“這樣不好嗎?有自己的小家,應該會過快樂的日子呀!英子為什麽要把孩子丟掉呢?”雨荷疑惑地問。

“哎!”紀歎息道,“當我從邊關趕回來的時候,李公子就已經不在了。”

“怎麽回事?”楚天塵不解地問。

紀淑媛搖搖頭道:“英子告訴我,李公子有妻室,他的到妻子來信叫他回家,而他便一去不複返。”

“英子沒有去找過他嗎?”夏芸問。

“當時英子已經懷孕了,這裏到雲都不止千裏,她怎麽能忍受得了車頓勞累呢?”紀淑媛歎惜道,“後來英子叫我去一個地方問李公子的情況,一打聽才知道李公子的妻子是雲都有名的悍婦。而李公子自從回到家後就沒有再出來過。”

“英子也應該寫信去了吧?李公子怎麽說?”夏芸問。

紀淑媛點點頭道:“信是寫了,不過信入大海,杳無音訊。”

英子頻繁的信件許是惱怒了李公子的妻子,她居然寫了一封來,恐嚇英子,孩子出生後她會派人來接孩子去李家,但是英子不能去。英子害怕,害怕孩子會在路上被人謀壞,心想著讓孩子另外找個人家,也比被他們帶走強!於是就讓紀淑媛把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包裹著,用一個木盆,放到了小沙湖中。那七彩銀鎖手飾與那首詩便是紀淑媛放進去的。

紀淑媛回到家中,英子似乎後悔把孩子送走,再去找時,孩子早已不見了。不久之後,英子似乎思念過度,一病不起,一年後便去逝了。

“鵲織橋情相會,李郎卻未歸。執淚相忘去,無緣再相隨。”夏芸輕輕念叨著這首詩,紀淑媛驚詫不已,那個孩子真的還活著!

“我們似乎親眼看見了一個悲劇的產生,而悲劇往往是自己親手造成的!”楚天塵突然說道,“英子雖然死了,但是她至少得到過,得到就夠了!”

“我覺得,李公子是愛英子的,不然怎麽會用千兩銀子替她贖身?婆婆,英子或許是幸福的!”雨荷也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恩恩,我同意雨荷的看法!”楚小洛頻頻點頭。

“或許吧,或許她真的幸福過中,隻是幸福太過短暫!”紀淑媛突然問,“那個孩子現在好嗎?”

夏芸點點頭道:“恩,被寶刹寺當時的主持收為入室弟子,而且非常正直呢!前些日子,還是他拚了命揪出兩名假和尚在寺中犯法。”

“我覺得他不應該在寺院中生活一輩子,畢竟紀家就隻剩下他一根血脈了!”楚天塵突然冒出一句話,把夏芸嚇了一跳。他似乎也在想什麽事情,連眉頭都緊蹙到一塊兒了。

“我老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我替英子守著這處房子,是想著哪天李公子突然來了,或是那孩子突然來了,有個地方可以住。”紀淑媛感慨地說。

“奇怪,李公子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過嗎?”雨荷突然問。

紀淑媛搖搖頭:“再也沒有回來過,就像這世上從來沒有李公子這個人,似乎一切都是幻覺!若不是英子的牌位在這兒,有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是老糊塗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說不定李公子也有什麽難處吧!”夏芸道。

楚天塵卻不同意夏芸的話,他的語氣中帶著怒氣:“就算有什麽難處,這兒好歹也是他有另一個家呀!他就不管不顧了?”

“楚公子,您誤會了,李公子每年都會寄一些銀子過來,或多或少,隻是這兩年似乎沒了蹤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紀淑媛望著門外的天空,心有所思。

“雨荷,你說李公子會不會病了或是死了?”楚小洛輕聲地問雨荷。

“應該不會吧?但是也不排出這個可能!”雨荷道,“李公子也算有情有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