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四百零五章 殤

橫打直劈,豎錘狂掃,點點血跡見證了祝彪不可抵擋的威勢。地上的屍體以一個人所臆想不到的速度在激增,從寨門到聚義堂前,一路橫行,一路遍掃。

被調集來飛虎嶺的這些隊人馬,雖然都不是有大名號、大來頭的家夥,但絕對的,所有人的都親手殺過人。江湖上如小妹這樣的,練功都到了成名一級,卻一滴人血沒染過,那是不可能的。

江湖人混江湖,想要在武林中得享大名,不是能單憑交遊和吹噓。而田家寨的那些嘍囉們,就算自己沒殺過人,這殺人放火之事,看也看得多了。綠林麽,殺人也是家常便飯。

但是眼前祝彪這般顫人心魄的惡鬥,卻實是生平所未見。敵人隻有一個,但凶猛如虎、快捷如魅,招式凶狠、狂衝猛擊,任哪個高手上前去遞招,都被他三招兩式給撂倒。

並不是那人功夫有多深奧、巧妙,而是根本不可抵擋。簡簡單單的一拳一掌都讓人筋斷骨裂。似大人欺負小孩,小孩就是宅張牙舞爪,也會被一拳撂倒。

凶、猛、快、狠、精,這人就是一殺星。

諸人說真的都不是膽怯怕死之人,但看到敵人勢若顛狂而武功無人能擋,寨子裏已經被殺的血肉橫飛,屍橫遍地,滿耳都隻聞瀕死時的慘叫呻吟,倒是再也沒人能提起血勇之心來,一大半人更盤算著逃走。

尚雷天也死在了祝彪手裏,混戰中祝彪殺他時都沒注意到這是一個角色,打得胸骨寸斷,髒腑碎裂。

燕無雙在田家兄弟出手後也強撐著揮劍上前,可諸人聯手也依舊是不敵,隻是能接下祝彪的六七層攻勢,減輕一下周邊人的傷亡。百十個回合後原本實力最強的燕無雙最先支撐不住,被祝彪一掌劈翻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如是軟泥一灘的委頓在地上。

祝彪卻沒再給他一掌要了其性命。這個人地位猶在田家兄弟之上,撬開了口定能得到不少訊息。他殺人殺的似發顛發狂,爽快的不行,但頭腦絕對清晰。燕氏一門可都在眼前呢,拿住了燕無雙隻是開始。弄得好了整個燕家都會受製。到時候盤問口供起來就容易的太多了。

砰。砰,砰!

秦玉袖昏死,燕青重傷,再加上以前就重傷的燕紫。燕氏一門全軍覆沒。倒在地麵上,燕青目光正好看到母親和父親,隻覺的悲憤難抑,想要仰天大叫,卻無力支撐起頭來。嘴巴貼著被鮮血染紅的路麵。嗚嚎的聲音直似末路的猛獸在低吼。

田家勝胳膊斷了,田家齊吐血了。

“老二,走,這裏……留不得了。”

田家齊的眼光是很明亮的,眼前殺星根本無人可擋,看看場上剩下的人手?山寨裏原有的、近幾個月裏聚集的,隨燕無雙一家人跑來的,一百五六十號人呐,眼下還能活蹦亂跳的最多隻有三分之一。

這三分之一要是再一掛。整個田家寨必將崩潰無疑,小嘍囉可不是朝廷的精兵,領頭的一死他們犯迷糊了才會跟那殺星死磕?

而照對方殺人的速度,似乎不等天大亮,自己這批人就會死幹淨。而且燕無雙是傷而不死的。眼前這殺星殺人中還注意留下了活口,他想幹什麽?是什麽用意?

更重要的是,眼前之人的身份背景……

他會是朝廷中的人麽?

聲音是如此的年輕,武功卻強橫的匪夷所思。

這裏有太大太多的不可預期性了。“燕老哥。兄弟我對不住了!”飛虎嶺的基業保不住了,但是燕無雙。還有秦玉袖……必須死!他們夫妻知道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兒女孫輩皆在,田家齊自己都不信那夫妻能‘盡忠守節’!

“快去安排家裏,我……過會兒就回!”

半個時辰後,一切都結束了。

偌大的主寨再無那麽多雜亂的人影,連呻吟聲、慘叫聲也消失的幹幹淨淨。耳朵裏隻能聽到嗚嗚聲和左右兩寨驚慌失措的嘈雜……

祝彪沒去理左右二寨,甚至沒去理逃跑的那些賊黨,他腳下踩著田家齊半死不活的身子,束手抱胸看著眼前的一幕戲:重傷在身的燕青、燕紫,抱著自己父母親的屍體哀嚎痛哭,邊上還有燕青的老婆孩子……

很可悲的一家人,為了‘大業’把家都丟了,結果轉瞬裏父母雙親就死在了自己人手裏,而且下殺手的那人還與燕家是那樣密切的關係,這還活著的人怕都是要崩潰了吧!

讓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當田家齊剔出兩柄地上的刀劍刺穿燕無雙、秦玉袖胸膛的時候,還睜著眼睛的燕青整個人懵了。

…………

左寨,田家勝的窩巢。

“錚錚!”飛虎嶺東路巡察連封兩劍,斜退一步,拉開了自己與祝采兒間的距離。

目光驚疑的看著麵前年紀似乎還不到二十的女輩兒,很不可思議,對方掌劍進招中匠氣十足,像是根本就沒經過生死曆練的菜鳥。否則以對方掌劍之絕妙,自己哪能像現在這般輕鬆應付。

祝采兒緊繃著小臉,抿著嘴,心裏難以抑製的緊張。就好比剛才殺人時候一樣的緊張。那是在扶柳山莊,祝彪這個平日裏那麽疼愛她的哥哥,用鮮血教育了她一堂永生不會忘記的課!

先用劍刺穿屍體胸膛脖頸,然後是刺穿昏迷不幸的人,最後是活生生的人。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祝采兒咬牙頂了過來,但心裏……可以在顫栗!

不親手殺人,還是殺毫無還手之力的人,那人的內心裏就像是釋放出了一頭猙獰殘暴的猛獸。

而也幸虧是扶柳山莊那一幕的曆練,不然,眼下的祝采兒都有可能在人生第一次實戰中,敗在這個隻有一流水準的飛虎嶺東路巡查手裏。

一聲輕叱,祝采兒繼續搶先一劍攻出,《落英神劍掌》絕學出手。

成名級的實力不會因為緊張而變成一流,日常習練裏輕鬆自如連接嫻熟的掌劍,在實戰中銜接雖是那麽的僵硬,但是招式依然疾快妙絕,東路巡查隻是借著祝采兒自我的‘漏洞’才較輕鬆的支撐下來,但是要他反攻祝采兒,可是相當困難。

一是天暗,視力受擾,不能及時的在封招中看出反擊的空隙;二是祝采兒輕功盛他許多,他若反擊,祝采兒向後一退就能輕鬆跳出戰圈。他根本追不上,自然也就無力再接再厲。偶爾的幾劍祝采兒采用硬封硬架的法子也能保全下來。

人啊,就是在一次次成功和失敗中成長的,沒有一直的成功,也沒有一直的失敗。祝彪也不是生來就冷酷無情,辣手心狠的人,他一身衝天的血氣也是在一場場拚殺中積攢出的,那就是他人生成長的經驗。最初時候的生死戰,延東各郡縣山寨綹子,這些都是。

而眼下的祝采兒,不提她與當初時候祝彪有多大差距,隻瞧現在,東路巡查那就是她一步步成長的經驗機器。每一次進攻的發起到結束,每一次被反擊時的退避和架擋,對來說她都是一次深刻的洗禮。

就是閉門苦練三月,也不如在生死場上走一遭。

左寨裏亂糟糟的,祝采兒能與東路巡查安安穩穩的這麽一直打下,那是因為有宋瀅竹在暗處給她掠陣,不長眼撞過來的人都先一步魂遊地府了。而其餘三人,竇兵、穆薛華、尹秋月也是各自都有自己的敵手。

“咻!”一溜兒寒芒從穆薛華臉龐查過。他的這個對手是一個暗器高手,輕功出眾,身法、反應超人。

你看,這一擊落空了,他身形倏動,右手隨身而轉,接下一擊就又出手了。

穆薛華早有提防,右跨一步,電芒再度貼著左肩擦過。接著腳下左折右移,上體左晃右扭,《曲流九折》身法,快速的移位令人目眩。

寒光點點,電芒叢飛,破空的銳嘯聲綿綿不絕,但卻都落了空。

那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雙手不住揮動,身形也時高時低忽在忽右,有如隨歌而舞。越是打不著,心裏就越急,暗器隨手飛出,急如驟雨。

終於,中年人身形靜止,銳嘯聲也消失了。手中捏著一枚晨曦中閃著冷光的尖錐。

尹秋月解決下了自己的對手,飛身而來。中年人急促的呼吸也平息了下來,“朋友好年輕的歲數,好高的功夫!不隻是九曲劍派哪位大俠門下弟子?何不亮出名號來,你我續上一……”忽然抬手一揚,接著飛退丈外,疾向側麵的寨牆奔去。

但他再快快不過勁弩,穆薛華縱身追趕的同時,左手向腰後一抹,一個全镔鐵打製的手弩握在了他手上,而中年人卻依舊隻以為穆薛華還是一柄劍。九曲劍派弟子麽!

結果,在他飛身向寨牆躥上的時候,弩矢破空疾飛而去。

“啊……”竄走的中年人半空裏淒厲地狂叫著,人重重地摔了下,右脅下鐵矢入體,隻留一寸尾柄在外。

東天出現了一抹紅霞,太陽的金光給紅霞鑲上了一層絢麗的金光。當萬千光芒灑下,一點旭日露出山峰頂端。

主寨。

燕家五口人跪在祝彪的麵前。

“可都想清楚了?”

“隻要能報殺父殺母之仇,燕青粉身碎骨,無怨無悔!”

“聽說你與南宮亮還有親事?”

“雙親之仇,不共戴天!”

“好!那我就收下你們。燕青,那柄劍,你拿去……”順手指向,石塊砌成的寨牆上,隨風扶柳劍沒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