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吾有一法,一劍斬了

“呼!”走出王宮,祝彪呼了一口氣,兩目中一片艱澀。

官位從驍騎將軍升做了冠軍將軍,所將兵馬反達三萬降到了兩萬,漢王將雲崢麾下的四五千騎並到了自己部中,雲崢職位另掉。李延的虎賁營重回了禁軍隊列,謝叔延部略加整頓之後,還會被遣往羅州。

“朝廷真的是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了!”減騎兵就是在放棄反擊,隻取步甲守城。而漢王那蒼老的麵相,看起來是紅潤發亮,事實卻給祝彪一種極不放心之感。就好似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

唉,總的一句話——國家多艱!

“哈哈哈,哈哈哈……”安平侯府,雲瀚放聲的大笑著。“四位殿下機關算盡太聰明,是反失了卿卿性命,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雲蘄、雲翳都笑容滿麵,雲蘄恭維道:“還是父親沉穩持重,始終抓著祝家這條線,如今總是勝券可期也!”

執金吾時四位殿下就狠狠地得罪了祝彪一次,讓他一日罷官去職,幾成舉國之笑柄。稍後更與那左鼎打的火熱,視薄刀嶺之兵如無物,當時眼看三十萬上國天兵就要來到,祝彪三萬騎確實變得有些無足輕重。可誰又能想到半年過去,祝彪之軍再次成了穩定王都的一支最重軍力!

眼下的北平城裏,隻有八千禁軍和虎賁營,衛尉、中領軍雖然是姬釗的心腹之人,然李延等切實帶兵的軍將也是萬分重要的。從北陵之戰後的情況看,隻要祝彪順服,虎賁營幾乎是納入了太子黨的口袋中。

外有薄刀嶺,內有虎賁騎,就算漢王下了遺照不對,也絕對能一舉搬回場麵來。

此時的雲家父子,心頭都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壓力盡移開,並且加了數倍的都移到了四位殿下頭上了。

唯有雲崢,在父親、兄長喜顏歡笑的時候。臉上掛起的笑容是那麽的勉強。自己戰場、情場都輸給祝彪手下也就罷了,沒成想連決定家族命運的‘王位繼承’這一戰場上,也依舊要依靠他——

雲崢驀然發現,人生的戰場上,自己除了贏了家世這一初陣外。餘下麵對祝彪是連戰連敗。被壓得已經無法翻身了。

…………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聽了祝明這幾日就近的報道後,祝彪歎息著發出如此感慨。僅僅是幾日的變化,自己當初決定下棘陽郡砍掉扶柳山莊的時候,都城都還是較為平靜的。

但就是這短短的幾天中。四位殿下忽的蹦跳了起來,一個個都與唐王特使打的火熱。之前用在左鼎身上的勁兒,加倍的花在了唐王特使身上。珠寶珍玩,美女佳麗,裝梁塞棟。鶯歌燕舞,北漢堂堂都城驛館,都快要變成唐王特使的私宅了。

“不說這些煩心事。今日我等兄弟大團圓,好好地喝上一場!”連祝強義都從延州趕回來了,祝家新生的一伐七個家族子弟也在府中,今天確實是祝家難得的一個大團圓!

“啪嗒……”被祝彪放在桌上的玉龜摔下了桌麵,龜殼在地麵上磕的啪嘰一聲響。但已經摔慣了的玉龜,連腦袋四肢都不往龜殼裏縮了,肚皮朝天。腿爪在那蹬抓蹬抓,劃水一樣猛一挺力翻過了身來。然後抬頭挺胸的繼續在房裏巡視起來……

第二天的都城大街上,天上下起了小雨,但往來的路人和馬車依舊寸步難行——實在是太多。

以北陵之軍回師王都為一個輪回,似乎舉城的官民在看了昨日的閱兵後都恢複了信心。不再擔憂了。

坐著馬車準備去拜會餘子良的雲瀚,盡管起了個大早,可想避開擁擠的行人,卻也不可能。馬車走得比蝸牛還慢。雲瀚不急,馬車慢慢的走他卻也能趁機再梳理梳理今日與餘子良談話的內容。而且再急,他也不可能丟下馬車,舉步去易北候府吧?

堂堂列侯,太子妃父,可不能失了身份。

雲瀚一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到了暢春坊的易北候府。淋淋春雨中,風就有些發涼了,車邊護衛們都習練武功倒也罷了,仆人們個個就臉上都凍得通紅。養尊處優的雲瀚,盡管穿著暖和,也四肢冰涼。

易北候府上眾人,絕沒想到雲瀚會這麽早前來拜會,侍雲瀚親隨進名刺遞上後,門房裏的上下都驚呆了。餘子良得到消息後連忙親自迎出大門,將雲瀚一行請入府中。

進了客廳,暖爐燒著,雲瀚忙湊近了取暖,身子骨才感覺到一絲溫和。還笑著向餘子良道:“見笑了,見笑了。想當年也是在塞外冰天雪地的,摸爬滾打過,如今真的是老了,就都城裏這麽點路,坐車來的,還這般狼狽,讓子良兄見笑了。”

幾句嘮家常式的話餘子良就知道雲瀚前來的用意了,遂也笑著望著雲瀚,道:“我何嚐不也是如此,從年前10月開始,書房、臥房就一直沒斷過炭火,沒有火的地方,也是待不住的了。”

“子良兄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成。”雲瀚笑道,“如今朝廷須臾離不開子良兄啊。”

餘子良笑著轉過頭吩咐家人,“去,拿壺酒來,我與安平侯便在這裏溫酒閑敘。”

易北候府的仆人,當下便退了下去,不多時婢女們抬著桌椅擺到爐邊,端上了一壺酒,幾碟點心過來。隨即就又都下去了。

雲瀚喝了幾杯熱酒,肚子裏暖氣上升,隻覺得舒服許多,正要說話,卻聽餘子良先開口道:“安平侯早早前來,怕不是隻來敘舊的吧?”

“一是為了許久,二是有些事情,我思來想去,夜不能寐,須與子良兄說道說道。”

二人的稱呼,一叫子良兄,二喚安平侯。雲瀚如此叫餘子良,是為了表示親近,自然是帶著東宮的意思;餘子良那麽喚雲瀚,是為了表示恭敬,表帶的是自家的不僭越。

餘子良望了雲瀚一眼,低頭撥弄炭塊,洗耳靜聽。便聽雲瀚接著說道:“此前王位之爭,四位殿下求助心切,牽連出了中山太子,眼下北漢與中山交惡,他們就更換門庭牽入了唐王特使,實是欠思慮,更有失國體。子良兄以為,唐王是否真會涉入我北漢內政?”

“四位殿下舉止雖欠妥當,但不到迫不得已之時,我之見,還是不要腥風血雨的好。一旦如此,我北漢朝野動**必將急速加劇。如無北麵邊患,朝廷費上五六年時間,非不能恢複元氣。但此時之情形下,實在是難上加難。”餘子良說的這些是他一直來的堅持,並非是危言聳聽。情況如果更加惡化,北漢局勢是否會如陳國那樣糟糕,誰也不敢說啊!

“子良兄苦心一片,老夫自知,但四位殿下是否能體諒呢?如果他們執意妄為……?”雲瀚今日前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再次。

“那也隻得行雷霆之怒了!”餘子良平靜的回說,“唐王是否涉及,我不敢說。可即是涉及進了,東宮也不能有半點退避,局勢再惡化,也無非是背水一戰了!”

“背水一戰?!”雲瀚猛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餘子良完全洞悉雲瀚的心思,他不想對四位殿下留手,卻又懼怕唐王插入。顧此失彼,患得患失中。“安平侯也是領過兵的人,行軍打仗,可不就是如此。並非所有的人,都能在開戰前就把握必勝無疑的。有時候,亦需要背水列陣,置之死地而後生!當此之時,惟意誌堅定者,方能是最後之勝者。”

“但事關國體國運,也能用來一賭嗎?”

“自然不能一賭,賭博全憑運氣,豈足為法?”餘子良搖了搖頭,“但背水列陣,置之死地而後生可不是博運氣,那是為將者廟算之時已有勝機,不過是將士卒置於死地,激發其求生之鬥誌。”餘子良望著雲瀚,“安平侯為東宮之肱骨,如果安平侯也麵對唐王下不了狠心,那不如趁生死之期未到,奏請王上,舉王長孫使往神都,自保一命罷了。”

雲瀚也搖了搖頭,舉王長孫使往神都,那是笑話了。餘子良的話雖並未能讓他更加有信心,但他至少已明白餘子良的心意——餘子良是抗拒唐王插手北漢內政的。這對於患得患失中的雲瀚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支持。因為餘子良昨天一日中肯定與祝彪建有溝通,他的意思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祝彪的意思。

中午時祝彪到了易北候府上,麵對依然心有忌諱的雲瀚,祝彪說道:“我有一個習慣。若是一個繩結過於複雜,以至於用什麽辦法也無法解開之時,我就會用劍,直接一劍斬斷。”

“東宮不願放棄大位,又懼怕唐王插手我朝內政。那何不就將唐王伸來的這隻手的落柄處,先一劍斬了。”東宮一係的這種沒擔待其實是令祝彪挺惱火的。

王位更迭,那是生死之爭。都你來我往的鬥了一年多了,何不即位之初將那四個王子給收拾了?

隻因為漢室承平五百年,王長孫不願刀下染了自己親族的血麽!?太可笑了,也有點可氣!

那位似乎有點好虛名啊?!但愛惜羽毛,也待先看看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