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離年隻有八天的出征

“相公,哨卡、門口的衙役、兵丁好和氣哦……”

“相公,這裏的流民、乞丐比北平都少……”

從琵琶灘順官道向北走,第一座縣城,單玉屏很驚奇的道。

“相公,哨卡、門口的衙役、兵丁好和氣哦……”

“相公,這裏的流民、乞丐比北平都少……”

從第一座縣城順著官道繼續向北走,途經第二座縣城時,單玉屏再驚奇的道。

…………從第二座縣城…………

…………

…………第七座縣城順著官道向西走……

單玉屏終於不再重複的話了,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出了不對。河州固然今年基本安生了一年,可論及整體環境和官府控製力,比之安州差太遠了。

之所以看到重複又重複的如此一幕,隻能說是有人故意為之。

“相公,這是官府做的?”

“當然。不是官府做的,誰有本事搞出這麽大的場麵。”

“那為什麽啊?”單玉屏眉頭輕皺,眼中盡是不解。自家相公跟王上不是不對付嗎?怎麽官府還會做出這樣的,似乎很幼稚的……舉動?

美人凝眉更能令人心動,自家老婆就是漂亮。特別是這種疑惑難解就求知於自己丈夫的懵懂,特能滿足祝彪不自覺間染上的一絲大男子主義的心裏‘饑渴’。

“當然是為了少出些事情了。這流民乞丐一多,難保就會被咱們撞到一些不平陰暗之事;兵丁、衙役不特地招呼,這些個屬大爺的更會惹麻煩。

你看咱們現在的隊伍,像不像返鄉的大戶?”雖然現在的河州北部數郡隻出現了個別此例現象。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低官胥吏中多的是些利益熏心之輩。做起事情來可是不顧後果的。”

祝彪的身份絕對是不能泄露的,朝堂上的事情就限製在朝堂,擴大傳播的話對北漢沒有好處。

因為現在祝彪的聲望太高了。

地方官如果不‘特令’,這一行車馬一路行到河東,老天爺也不敢保證屁問題不出。

雖然即使出了問題,倒黴的也不會是祝彪。可是,朝廷也還,河州州郡縣官員也好,也願意沒事找事。把與祝彪間的梁子更加深化了去?

眼下北漢依舊處於戰爭狀態。因為周軍聯合衛軍在陳地動手,今年北漢延、羅、河三州幾乎都沒生出大問題出來。即使中間出現了老王故去,新王登基,王叔反叛,盟友反目等一連串問題,北地三州卻是真的要比南麵三州要平沃。

可這並沒改變北漢的基本戰略形態,北漢的戰略中心依舊是在北地三州,是在延州、羅州和河州上。

十多年的戰爭已經在三州烙下了深深地印痕,這印痕並沒有隨著今年形勢的好轉而發生變化。在三州裏,依舊是軍權大於政權。邊軍重將還是位在州郡官員以上。

延東、延西,羅州主戰場,河東、河西,五個獨當一麵的邊區,那就有五個位在州刺史之上的邊區重將,就是五座壓在三州刺史頭頂的大山。居中的主戰場當然是獨占鼇頭的,這沒得說,其餘者,延東、河東列第二。河西列第三,最次是延西。

現在北漢軍主將換了人,邊軍精銳也不同於昔了。祝彪被排在了河東這地方。那麽無疑的,河東漢軍的重要性就壓過了延東。

因為祝彪的分量壓過了現任延東主將肖仲明的分量。

河州刺史也好,郡縣官員也好,沒人願意在這個當頭招惹了祝彪的不快。祝彪軍入主河東有小半年了,主帥人缺都不在軍中一日,這消息普通老百姓不曉得,當官的又怎沒聽聞過。裏麵的水又深又渾,淌進去可能就沒頂了。

而朝廷。就是現在一幫大佬都還沒跟新王、雲家擰到一塊去,沒必要的時候姬昀、雲家又怎會多生事端?說一句心裏話,不是勢態弄人,他們又何曾想跟祝彪鬧到今天這一地步?

在這之前,祝彪可是他們手心裏的寶,關鍵時刻頂得住、撐得住、扛得住、鎮得住的大殺器啊。

甚至是,如不是兩邊真有無法調和的因由,姬昀、雲家都早早的謀求彌合裂痕的機會了。

在祝彪人出北平的同時,六扇門和廷尉府的人就尾隨跟在後頭了。一路上,前麵‘打點’,後頭‘掃尾’,為了就是保證不出‘意外’。

不過這不意味著祝彪抵到軍中後就真的萬事大吉了,以後兩邊就和平相處了。

還記得琵琶灘孟家老店中竇兵向祝彪報告的消息嗎?就是河東剛剛送到的軍情。

新得了五十萬援兵的周軍預備發起一場冬季攻勢,想趁著援兵趕到士氣正盛時候,將胡狄聯軍逐回陰山以北。

如果周軍統帥腦子沒生病的話,他肯定會下令河東部漢軍遙遙威脅正麵塞外的……

大周太平二十年,十二月。

陳地的戰局仍陷於膠著之中。明山城下,胡狄聯軍屍體堆積如山。搶先動手的胡狄聯軍,三日之內南下陰山五百裏,不過明山城真的堅不可摧。自從被周軍奪回之後,不僅在裏麵布置有五萬重兵,更加高加厚了城池城防。相比起當年狄族南侵,城中止有兩千之兵,還裝備不濟,糧草不足狀況,如今重兵把守的明山城池,不僅兵力大增,更器械糧草精良充足。

胡狄聯軍的奔襲根本沒起到突擊的效果,重兵屯於城下時常每隔一兩時辰便動一次大規模攻城,把能用的戰術全部用上了,明山城仍舊矗立不倒。

十二月初八,城中中軍在狄胡聯軍銳氣已失的情況下,派出精兵夜劫敵營,雖隻斬千餘級,卻極大的震動了胡虜軍心。一時間。胡狄聯軍內的重將紛紛請求再度祭出“鎖城法”長期圍困。隻言圍困他幾個月,便是銅牆鐵壁,也會化作湯水!

狄人莫緣可汗勃然大怒,嚴厲斥責手下軍將懈怠怯戰,催動三軍,極力攻城。此次南下,早有計議,必須打通明山,一來阻止周軍即將到來的反撲。二來先聲奪人。明山若不能克。一切都是空談!

因為與明山城相比,其北邊的陰山以南諸城堡,實在太小了。

相比之下,交河的情況就比明山要惡劣的得多。其兵力很是不足,隻有兩萬人,畢竟明山城頂在前麵的麽,布置的兵力就不是很多。但這本不是問題,真正更糟糕的是,在得知明山受到胡狄聯軍進攻時,守城將軍不明敵情竟就輕率出城救援。一萬五千戰兵全軍覆沒。

守城軍力遭到重創,如今被烏稽單於親自率兵圍攻,城中守軍已是人心浮動,軍心渙散了。不過周軍到底本錢雄厚,反應過來後立刻精選出了兩支軍力速去救援。

丟了交河城,水路可就被卡死了,這對周軍即將展開的冬季作戰麻煩很大。

百萬大軍的征戰,如果隻是陸路運輸糧草補給,那就太吃力了。

交河城在苦苦支撐。有援兵趕到,守城官兵的士氣自然為之一振。但更高興的卻是烏稽。

他們與燕陳北漢趙等國開戰這麽多年,每每碰壁或出現慘重損失。都是在攻城上。大軍野戰之中,他們還真的不怕誰。

就是北漢的精銳步甲或是精銳騎兵,祝彪不出世的時候,跟胡騎撞上了,也不過是小占上風,而稍微不注意就是兩敗俱傷。

如今居然有人主動送到刀口上來,叫他如何不喜?

第一支援兵有近四萬人兵力,三萬步甲。一萬騎兵,是陳衛兩國聯軍。在行至交河南七十餘裏的地方,被以逸待勞的十餘萬胡騎完全擊潰。

兩個時辰時間不到,幾萬人的部隊就徹底潰散。胡人的精騎一路在後掩殺下,陳衛聯軍伏屍十餘裏。步騎軍都損失極為慘重,戰後清點,四萬人馬隻剩下三成多些。

陳衛兩國兵馬的戰力太差,烏稽精神一震,極力鼓動明山的莫緣可汗,不要糾纏於明山,不要計較一城一地,應該趨軍直撲往南,進軍鳳山郡,打周軍一個措手不及才是。

不然就白虧了他們好不容易搞到的情報了。

但是不等莫緣可汗回話,一盆涼水就兜頭潑了下。

十二月十二,交河城第二路援兵趕到。這是有五萬精銳周軍所組成的隊伍,本來是大軍北上的三路先鋒軍之一。

周軍抵進明山東南五十餘裏的擒豹嶺,迎戰的胡騎受到前一戰大勝的鼓舞,主動迎戰。在擒豹嶺下被周軍精銳三陣三敗,殺的落荒而逃。周軍陣容嚴謹,衝而不散。多有強弓巨弩,威力無鑄。胡騎騎兵戰馬被射死者,十有五六,因此而敗北。

烏稽震怒,派右穀蠡王烏師率精兵五萬前往破之,周軍陣列整齊,軍容肅穆,調配得當,威嚴如山,烏師不敢冒然進攻。

遂退往擒豹嶺被,並請求烏稽再派兵助戰。

烏稽聽納其言,再加派騎兵三萬前往助戰。

十二月十五日,兩軍在交河【水道】東南三十裏處展開血戰。至第二日,仍不分勝負,兩軍廝殺慘烈,屍橫遍野,河水為之赤。

這讓剛剛大勝了一陣的烏稽十分震驚,至十七日正午,烏稽親率一萬蒼狼軍前來,抓住周軍戰陣運轉的一個縫隙,一萬蒼狼軍直接擊破了周軍最後的抵抗。勝利後烏師率軍全力追擊,五萬周軍死傷過四萬人,最後隻有兩成不到的人馬逃出生天。

禍不單行,就在第二路援兵被殲後不到兩天,陳國北地重臣交河城就陷落敵手。胡騎入城,血洗了全城!

而直到此時,周軍的所有布置才全都告畢。可時間距離胡狄聯軍發動進攻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

……

“這是老成持重,不是膽怯懦弱。”河東郡城的祝彪帥府。

一張大大的沙盤上,一個個小旗插在平原、山地、河道、城池中。

黑灰色的胡狄,紫色的周軍,土黃色的陳兵、衛兵和赤色的漢軍,局勢一目了然。

“現在是寒冬臘月。大軍行動。糧食、帳篷、棉毛、火炭,每一樣都不可以掉以輕心,否則不是驅虎逐豹,而是送羊入虎口了。”

被壓著打了半個月周軍的全麵反擊才正式開始,真的是他們反應遲鈍,軍將膽怯懼戰嗎?

祝彪可不這麽認為。隻要想想當初漢軍幾次大反擊時候,那悠長的布置時間,就可以看出周軍的反應一點都不見慢。

這個時代畢竟不是機動時代。就是反應最迅速的騎兵,不準備好給戰馬喂食的精料。在這大雪天裏打起仗來來你試試看?

不用半個月。七八天,頂多十天,隻扒雪地吃草根的戰馬就一個個都跑不動了。

“爬犁都做好了沒有?”

“回大帥,大中小三型號各千張爬犁都已經製齊。”梁謹出列拱手向著祝彪報道。

傅紹雪走了,長史的位置由齊平軒接任,主薄之位新來了一個叫謝鏈的,是蔡珽慎手下的人。

如果是以前時侯,這當然沒問題。但是現在,祝彪不能不防一手。而且他現在獨當一麵,也是要開府建衙的人。手下也需要一些人才。

但是離開了易北候府‘支持’,自力更生的祝彪發現自己實在沒有招攬人手的人脈和交情。他崛起的太快太快,又因為與新王的不對付,所納人手需要絕對的忠誠,如此可以吸收進‘上軍將軍府’的人就是在屈指可數了。

梁謹就是其中的一個,與祝彪間不多的‘一點’交集成為了契機,而他也沒有拒絕祝彪遞來的橄欖枝。現為將軍府主簿,實際意義上的庶務總管。

小爬犁可乘坐一伍,中號爬犁可承載一什。大型爬犁擠一擠能坐上二十人,寬鬆一些可做十五人。

三千張大中小爬犁,不僅可一次性承載一萬五千人的軍力。更可以攜帶齊全一萬五千軍士和拉爬犁的幾千匹馱馬,半個月的軍需糧草。

“那好!擂鼓升帳——”

咚咚的戰鼓聲立刻響徹整個河東郡城。

“六哥,你這次去真不帶我們騎營啊?”祝忠鬱悶聲道。他今兒來城裏就是因為知曉爬犁已經做好了,知道祝彪就該點兵出征了,過來努最後一把力。

可祝彪在這一點上根本理都不理他。

因為騎兵五營的兵力空缺現在雖都補充了八九成,戰力恢複很大,可依舊達不到精銳的標準。僅僅幾個月的訓練,新兵的素質和戰力遠沒達到祝彪的要求。

這冰天雪地的。祝彪要把他們帶出去,一個緊張說不準凍死凍傷的要比傷亡的還要大。

而且塞外大草原上積雪到人膝蓋,做爬犁要比騎馬更輕便快捷。

“爬犁有什麽好的,一轉彎人都飛了……”

祝忠明顯是在說偏話,在見到爬犁樣品後,如果不是屁股決定了腦袋,腦袋決定了的行動,他都想要來一個自己耍著玩玩。

大冬天的實在是沒有比這東西更適合大軍行動的了。

而轉彎時候人被甩飛出去,那是駕駛不熟練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何況祝彪在看到這種情況後,更發明出了‘安全帶’。

可以的話,現在轉彎中的爬犁就是自己翻了底朝天,上麵的人也甩飛不出去。

呼延慶、李攀龍、高燮,祝彪點了他們三部一萬三千人,再加上親兵營,一萬五千軍正湊了整數。

而河東郡的防守就交給了楊延彰,聯合騎營兩萬五六千軍力和本地的鄉兵、郡國兵,就有近四萬的步騎。是以祝彪並不擔心自己帶走了一萬五千人後,河東本地就空虛無比了,自己的後方就根基不穩了。

大軍出城,道路兩旁圍滿了送行的民眾。

對於河東的軍民來說,今年是幸運的。整整一年河東沒有經曆過大戰,少許零星的一些碎仗,連河東最前沿的河東郡都損失小小的。

而夏秋之交時,他們更是驚喜的等到了北漢第一名將祝彪的到來。果然,祝將軍的威名是能極大震懾胡狗的,下半年時河東郡連上半年打的一些零星碎仗都沒有了,過了半年十多年來難得的真正太平日子。

對於河東郡城的軍民而言,他們隻是可惜,之前時候沒能真正見到祝彪的親麵,偶爾看到的隻是祝彪身披鎧甲的偉岸背影,或是側麵。

城中早早就有流言興起,說祝彪在南下中山國廝殺的時候,被中山國的江湖高手集群刺殺,受了不輕的內傷,最近幾月都在恢複中呢。

現在他們敬愛的祝將軍終於痊愈了,近半個月來頻頻露麵,果然是剛毅果敢,雄姿偉岸,又待民隨和,為人可親。

大周太平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離過年隻有八天。河東郡,一萬五千兵馬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天氣寒冷,天空中不時飄下一陣雪花,積雪鋪滿城中的大街小巷,人踏在道路上,時常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歡呼聲震耳欲聾,百姓們看著一個個麵色堅毅的將士踏著整齊的步伐源源開出城中時,情感豐富一些的眼睛都浸濕了淚。

八天,再有八天就過年了。可這些年輕的將士們,卻要在全家團圓合聚的日子裏,開赴疆場,走向死亡。

他們絕不懷疑祝彪會贏得戰爭的最終勝利,但是也都清楚,勝利必將是戰士們用性命和鮮血換來的。

再過幾日,自己就團團圓圓的過新年了。而這些將士們的家,卻走向殘破,走向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