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五百九十六章 晉宋熬兵

“曲毋僮,識時務者為俊傑。爾東朗、金牛、蒼鬆三關,已三去其二,大勢已無,何不早降?”

蒼鬆關下。十餘萬太子軍列陣而待,兵甲整齊,刀槍明亮,統軍大將裴侖,躍馬陣前高聲向著關上的宋軍大將曲毋僮勸降道。

“爾如棄了兵戈,開關納降,本將也好在皇上麵前與你美言幾句,依舊不失將軍之位。你手下將士,也沒去了亡命之災……”

東安郡一路堪稱順利之極的進軍,讓裴侖興致高昂,是意得誌滿。那一臉的得意,讓關上的曲毋僮看了直很的牙癢癢。

宋王經營東城郡,可與太子爭鋒的主要‘戰場’還是在東安郡上。錢沒少花,關係沒少拉,可惜大事來臨之時,麵對新皇與宋王,七成以上的東安郡官員還是選擇了前者,選擇了朝廷,選擇了正統正朔。

“不識好歹。那就休怪的本將手下無情了。”

“傳令——”

“霹靂車,給我砸——”

“吱——扭……”

“吱吱——扭——”

一陣陣木臂甩動的刺耳聲音,接著就見一個個五六十斤重的石彈快如流星一般向著蒼鬆關上飛射去。

“轟轟轟……”

或砸在關牆上,或砸在垛堞上,碎石飛射,磚礫四濺。早有準備的守關宋軍,立刻死死趴在了城垛下。距離藏兵洞近的一些士兵,飛速的向著藏兵洞跑去。

“嗚嗚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

“咚咚咚……咚咚……”

雄勁的戰鼓。

蒼鬆關外。漫山遍野間,越十萬人依鼓踏步。口中呦呼相喝——

“嗬……嗬……吆嗨……”

“嗬……嗬……吆嗨……”

“嗬……嗬……吆嗨……”

節奏明快的號子聲響關外,一座座高聳的“木塔”,在那嘹亮整齊的號子聲中被太子軍推向關前。

十重陣列,五千身披重甲的太子軍步卒踩著整齊的步伐奔湧而前,寒光幽幽的鐵甲、獸麵花紋附加了鐵皮的大盾,根根直刺青天的長矛,口口耀花人眼的大刀,所有的一切交織成一堵令人窒息的堅牆。

附隨著緩慢移動的井闌、衝車。五千重甲精銳挾夾著一股無可阻擋地氣勢步步前移,二百步時起,一百八十步、一百六十步……一百二十步……

關城上,城頭內向,一麵藍色的三角旗升起。

身後一員傳令兵立刻跑到城牆內側,手中紅色令旗向下狠狠一劈。

“吱——扭……”

“吱吱——扭——”

也是一陣陣木臂甩動的刺耳聲音,就見一個個與太子軍差不多重量的石彈齊齊的從關城內飛射出去。

部位放在關後一百步遠的投石車陣。最遠打擊範圍是關前一百五十步,最近打擊距離是關前五十步。

“咚咚咚——”

木石擊響。

“啪——噠——”

碎木斷裂。

沉重的石彈飛躍天空,擊落而下,沉重的力道輕易地就撕破了安放在井闌、衝車上的盾牌、高櫓,擊中在木頭上。

“啪——噠——”

石彈擊撞在了木頭上,雖然打製這些攻城器具的都是上好的木材。卻也經受不起這等猛烈的撞擊。斷裂,石塊撞入其內,接著又是一片無盡的哀嚎……

因為這個距離裏,強弓勁弩已經達到射擊距離了。一部分太子軍弓弩兵剛剛鑽進去。

“撲哧……咯叭——”

更慘的是直接落進器械後麵太子軍陣列中的著彈,石彈撞擊肉體。壓碎骨骼,赤紅一片。

五六十斤重的石彈並不是太大。但在可怕的就是它那個“彈”字。被琢磨成圓形的石彈,在巨力的推動下,落地之後是繼續一往無前的向前滾動,巨大的貫力讓它們在關前太子軍十重軍列中輕易地犁出了一道道血跡肉糜之路。

……

宋王府。

府依舊是那一個府,可你要仔細觀看就會發現,整個府邸中似乎少了女眷。再再仔細一些,看那王宮大殿的擺設,除了有限的兩樣禮器和宋王後殿的安置外,其餘宮殿院房,不管是書畫還是玉瓷,竟然沒一件是珍品的。這可是與素有奢華之名的宋王本性,大大的不相符啊。

勤輦殿中。鶯歌燕舞,美人嬌婀。

宋王頭枕著一美婢的大腿,身旁另外二八佳人纖手素素的伺候著,閉目陶冶的享聽著靡靡緋樂。他手下的大軍往南往北都撒出去了,已經盡了自己一切的努力,而至於結果到底如何,能不能撐下來,僵持住,就聽天由命了。

“報——”

“大王,北境急報。張將軍臨河一戰大敗,現已退出郡城,固守河道,請求大王速遣援軍……”

“滾。”宋王從婢女大腿上翻身站起,如同一頭憤怒的雄獅,一腳把進來報信之人踹趴地上,“本王還有狗屁的援軍,要本王抓些老百姓頂上嗎?真是掃興,掃興……”

報信之人抱頭鼠竄爬出勤輦殿,宋王滿身的怒氣消散了,呆立在大殿中半響,整個勤輦殿的氣氛壓抑到近乎凝固。

“樂師,繼續奏樂——”

……

開州北地,臨河郡南。

人銜枚馬裹足,兩萬宋軍雙人並列,相隔一步,夜幕中悄無聲息的向西南出了大營,隨著月夜下依舊可見的戰旗指引,快速前行在鄉間地頭的小路上。

張楠當頭,文中嶽押尾,整支隊伍除了莎莎的腳步聲外,就是鐵甲抖索的碰撞聲音,此外竟然聽不到一絲人聲嘈雜。

出大營後再折往北上,順著臨水而上。這支宋軍的目的地是要走到臨水上遊的小猴山,然後再越流而渡。

兩日前在臨河郡城的那一場大戰。張楠被內奸所賣,出城劫營不成反被晉軍團團包圍,城內的宋軍急忙出兵救援,與早有準備的晉軍在夜間裏是好一場拚殺,結果自是大敗而走,連郡城都丟了。小八萬的人馬更是隻剩下了五萬。

張楠兵退河道,也就是臨水的南岸。靠著這一道河水,暫時立穩了腳跟。與緊追著殺來的晉軍二度形成了僵持之局。

但,這一僵持之局是十分脆弱,十分薄弱的。臨水不算小,河麵有三四十丈之寬,可也算不上是天險。晉軍軍力充沛,兩日裏一直探馬快騎四布,又有臨河郡裏那些牆頭草相助。很快就會探明各處渡口和籌集到足夠的木筏竹排。

等到對方一切準備即需的時候,張楠以為,隻靠自己手中的這五萬敗兵是萬難抵擋的。所以,必須先發製人,如此才會有一線生機。

而先發製人‘製’在哪裏?臨河郡城,這個晉軍新確立的軍需囤積地就是。

小猴山以下十裏水道。水流未出山穀,河中礁石林立,水流也淺,船隻根本無法在其上劃行,是淌水渡河的絕佳之地。從那裏越過臨水。繞道晉軍前線背後,飛速行軍。直插臨河郡城。

這就是張楠的打算。

而如果不能攻下郡城得手,那就尋一地利之處固守。能最大限度的牽製晉軍兵力,給宋王後續援兵的到來贏得時間,能做到這一點,這兩萬軍也值了。

“報——”

急迫地長嚎聲從不遠處響起,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一飛騎疾馳而至武朔中郎將寧道思眼前。

馬背上的探子狠狠一勒馬韁,坐下戰馬“唏律律”一聲嘶鳴,半身騰空而起,前蹄一連數個踢騰這才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探哨翻身滾落下馬,單膝跪在地上,急聲稟道:“將軍,前方二十餘裏,發現宋軍正在渡河!”

寧道思眼中精光一閃即逝,把手一招,低沉地號角立刻幽幽響起。聞聽到號角聲,正在山間草叢中東倒西歪休息的五千晉軍精銳立刻跳騰了起來,雜亂地腳步聲立刻打破了山穀的平靜。

“有多少人?統兵大將是誰?”聲音平穩,沒有絲毫的意外,更無驚慌,反倒隱隱的透著一股興奮勁。

探馬回道:“先頭兵三千上下,餘部還在渡河,總數當不下兩萬。為首宋將打的是一“張”字大旗。”

“張字大旗,難道是張楠親自率兵?還有兩萬人馬,這倒不是個小數目。”寧道思摩挲著下巴的胡須,清峻的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喜悅。在這裏潛伏了一整天,想不到宋軍是閻王不請自己到。再看向那探馬,眼睛眨巴眨巴了兩下,輕輕一揮手:“速去報於將軍知曉。”

可如此卻也是因為內線的力量都在郡城那一戰裏用完耗盡了,否則在宋軍有動之初,確切的消息就該傳到自己手中了。

然後一雙閃著莫名光彩的眸子直視著前方,修長地身軀緊緊繃起,宛若要將體內蘊含的無盡力量盡數釋放出。就連寧道思身邊肅立地幾十名親兵,望向前方地眼睛也逐漸變得灼熱起來,竟然有宋軍自己送上門來了……

今個一整天,不斷地聽到有兵馬匯聚來的消息,撩撥的渾身血液都沸騰了。現在可是自己要開頭葷了……

而就在寧道思部屯兵所在山穀向東二十來裏,張楠跨馬肅立在水畔一側地小土坡上,望著一隊隊步卒從對岸開過,滾雪球式的聚集在自己腳下,最終匯成一股無可阻擋的鐵流滾滾向前,心底也不由萌生出一股壯烈的豪情。

“傳我軍令,全軍急速前進。定要在天亮之前必須趕到徐吳集!”兩萬大軍不是個小數目,便是能在山穀間隱藏,那行軍留下的痕跡也是抹不去的。況且出了小猴山就是平原,臨河郡人口稠密。所以,必須快了再快。